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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奉天命而为 ...

  •   从方才起,外头的鬼哭鬼嚎就一直没停过。青云夫人端坐在主位之上,她的双手交叠着放于膝头,目光平视,对外头的嘈杂充耳不闻。
      直至外头突然沉寂,死一般的寂静。有脚步声在逐渐向青云夫人所在的这间屋子靠近。
      停在了门口。
      青云夫人目光一滞,手下意识捏紧,待来人推门而入,青云夫人反倒松了一口气。
      “闹得动静有些大了,可是扰到您了?”
      青云夫人轻摇头:“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那段日子——这宅子遭屠杀的时候,也如这般吵闹的。”
      “您是个聪明的女人,有一事我不甚明白,不知您可否为我解答?”
      “但说无妨。”
      “像您这般聪明的女人怎的也跟着这宅子死去了?又是因何化了鬼?”
      “大概是报应吧,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死于自己的毒下的。至于为何化了鬼……”
      青云夫人微微一笑,恍若云销雨霁,霞光自来。
      “曲道长,你不是好奇为何小越如此厌我?”
      来者身形一顿,随后大方地踏入屋中,正是本应在客栈里头一道等阮柯的曲闲。而他此刻却呆在鬼宅里头,神情漠然,同平日里的那个曲闲判若两人。
      “听您上次与越越的争执,似是与越越的兄长有关。”
      青云夫人敛了眸色,轻声道:“我是个不贞的女人。分明是先帝的妃子却与其弟私通,还生下了奕华。奕华是那个人的骨肉,而非先帝的。”
      曲闲眼皮跳了下,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了。
      青云夫人轻笑:“宫里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儿,先帝他能看不出来么?再不可能有子嗣——这就是那人同我私通的代价,是先帝给他的惩罚。”
      “我本当一死,可是我赌赢了——先帝先我一步去了,不会再有人来追究此事,追究的人都会被那人处置好的。”
      曲闲目光斜视,神情漠然:“这同越越的兄长有何关系?”
      王家的秘事不过谈资,曲闲对此并不感兴趣。
      青云夫人轻叹:“不知小越有没有向曲道长提起过关于楚南的死因……”
      曲闲看向青云夫人,默然。
      “以曲道长的本事,也不难去了解吧?”
      “我并无此癖好。”
      窥探他人过去的事儿他从来不屑一顾,比起过去他更喜欢预测未来,若是有所变数反倒是件趣事儿。
      青云夫人苦笑。
      “那倒是我明知故问了……楚南他是因我而死的。”
      曲闲接道:“我记得越越说过他是来接替他哥未完成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们。你却命丧,所以……”
      “曲道长认为楚南之死是因为失职没护好我?”
      曲闲听青云夫人这语气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了,他皱眉:“难道不是?”
      青云夫人轻摇头,她抬眼不知望向了何处,神色戚戚,目光茫然。她轻声说着话,整个人都是那般端庄与优雅,给人的感觉又是这般亲和。
      “我说了,我是个不贞的女人。上天赐我一副姣好容颜,被我这张皮囊所迷惑的男人当真不少,独孤良泽就是个例子。不过他是个聪明人,知晓大局是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比谁都清楚。与我私通只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步,我是个棋子。棋子的作用是什么?是用来铺路的,必要之时舍弃一个棋子换得最终的胜利,这是明智之举,谁能说这是无情?楚南是那人的手下,他的任务便是监视我这一个棋子,美名其曰保护。我的死对于独孤良泽而言充其量不过是可惜——可惜了这副漂亮的皮囊被黄土所埋。独孤良泽对楚南起杀心的原因是我,因为一个做属下的也敢碰主子碰过的女人。”
      曲闲听到此处,错愕地抬头看向青云夫人,打断道:“你与越越的兄长有染?!”
      青云夫人却是淡漠地回道:“是又如何?楚南与我朝夕相处,他是个男人,他亦贪恋于我的美色,这并不奇怪。就像独孤良泽虽视我为棋子,但他也是个男人,他那样子的人是容不得再有别的男子同我有染的。”
      曲闲觉得可笑。
      越越所敬重的兄长竟是因为一个不贞的女人而死,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想您应该知晓,我是个紫云观的小道士,我此番下山是接了天命的——这个鬼宅子就是我的任务,而您则是这个任务中最大的障碍。我是说过,与您斗我没几分把握,可没几分把握不代表没有把握。青云夫人,您是想成全我这小道,叫我省些气力呢,还是想来个鱼死网破?”
      青云夫人闻言却是漠不关心的模样,她侧首望向了窗户的位置,美丽的容颜上平添了几分哀愁。
      “曲道长为何要灭了我?”
      “别说‘灭’这么无情,我是奉天命来超度你们的,你们应当感激涕零。”曲闲轻嗤一笑,“不过青云夫人,你又与他们不同,根据你的所作所为,将你魂飞魄散才是个正途呢。”
      青云夫人微笑,轻声呢喃:“我知道,我这样的恶毒女人应当死后下地狱的。可是我没有。我因执念而化作了鬼,作鬼后依旧不安分,如今成了镇这鬼宅的厉鬼也是天命使然。”
      “休要以天命来掩饰你的罪恶!简直胡说八道!”
      曲闲被青云夫人这话气坏了,就如触他逆鳞一般。他转手解下腰间锦囊,从中取出好些张符箓,眼看着就要向青云夫人扔过去,而恰时青云夫人转了目光,她直直地望向曲闲,手一扬,飘落在她周遭的丝带便也随之扬起。
      曲闲一怔,分明丝带轻盈又透明,肉眼可见的几条,可青云夫人手一扬,他便觉得被纱蒙住了眼,什么也瞧不见了,再定睛望去时,哪还有青云夫人的身影?
      “曲道长……”
      曲闲身子一僵,因为青云夫人此刻的声音犹在耳畔——青云夫人就在他身后!
      看曲闲僵着不敢轻举妄动了,青云夫人轻笑。
      “你放心,我并不打算与你相斗,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儿,我任你处置,让你完成你的天命。”
      ——————
      曲闲从鬼宅里走了出来,毫发无伤。
      他身后的古宅依旧破败,但是十分安静——不同往日的安静,此刻的古宅只是个古宅子,少了那几分阴气。
      曲闲惊讶地发现门口居然有个人在等他。准确点来讲,那人等的其实也并不是他。
      来者是个令人意外的角色。
      “阮家老四。”曲闲轻笑,走至阮和的面前,又故意向后看了看,“你这是站这儿等谁呀?”
      曲闲问的并不是阮和你为什么在这儿。
      阮和知晓曲闲这言行其实是在戏谑于他,但是他也不恼,他看向曲闲:“我在等你,也是在等她。等你出来询问她的情况。”
      曲闲闻言不过轻摇头,瞧着阮和的目光居然是怜悯的:“想问什么赶紧问,我赶时间呢。”
      阮和抿唇,低头呢喃:“她不在里头了对吧。”
      “你这不是知道嘛。”
      阮和闭上了双目。
      不是知道,而是感觉到了,他其实是不想相信的。
      “她同你都说了些什么?”
      曲闲瞄了眼阮和,轻声道:“一些王家秘闻,你不知道的为好。”
      “那原因呢?她化鬼究竟是因为什么?”
      曲闲皱眉,阮和知晓的事情出乎意料得多,这可不妙呀。
      “我说是为了小友,你信么?”
      阮和将目光一侧,知道曲闲所说的是阮柯,他轻声应答:“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阮和抬眼看了下曲闲,再次将视线移开了。
      “直觉而已。”
      曲闲暗自嘟囔:“那你的直觉还真是可怕。”
      曲闲看着阮和,扬声道:“她的确已经不在里头了,这个破宅子也只是个破宅子了,我的天命已然完成,你也看开些,莫要再怨怼于她了。”
      阮和瞪向曲闲,可觉那般无力,他透过曲闲看着曲闲身后的那座废宅,神色彷徨,声音沙哑。
      “我从不曾怨怼过她,哪怕知晓她不过是在利用我帮她养儿子,哪怕知晓她早已非凡胎肉身……”
      “你莫要在此胡说!说得她好似仙人一般,她不过个孤魂野鬼。人鬼殊途,你尽早断了念想!”
      阮和噤声,他又看了眼曲闲,随即别开视线,不是怕了曲闲,更像是懒得再同曲闲费口舌之功。
      曲闲瞅着阮和这模样就觉窝火,只觉好心当作驴肝肺。
      “阮家老四,你好自为之。有这功夫对个死鬼念念不舍,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同活人相处,阮府现在可就只有你一人陪着阮家老爷子了。”
      说罢轻摇头,不再理会阮和。
      阮和目送着曲闲的离开,他回首又望了眼宅子,有一阵不知打哪儿来的风自宅门中吹出,吹拂过了阮和的发梢与衣袂。他恍惚间觉得有些冷,日夜兼程地赶路也使他觉得此刻身心疲惫。
      “还是回去吧……”
      阮和如是呢喃了一句便迈步离开了古宅门口。
      他从始至终也不曾踏进过这个宅子,而那个他梦中的女人,他也再不曾见过。
      只是一场梦罢了。
      ——————
      当曲闲慢悠悠地回到客栈时,阮柯已经抱着孩子回来了。
      阮柯抬眼看了看曲闲:“你去哪儿了?”
      “嘿嘿,我吃坏了肚子,去方便了。”
      阮柯轻点了下头,不疑有他:“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同团团单独谈谈。”
      于是曲闲刚进门就又跟着楚越他们出去了,顺便合上了门。
      白小梅抱着自家许久不见的儿子欣慰地笑了笑:“圆圆真的很听话,不哭又不闹的,打小就这样,将来也定是个懂事省心的。”
      听妻子开口居然是这么一句,阮柯觉得有些恍惚回神,他目光落在了娘儿俩身上,不由就柔和了目光,微笑着扫去了方才的凝重。
      “团团,儿子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独孤端宁如何?”
      独孤姓……
      白小梅心里头已是明了,她仰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阮柯:“端宁是么?我觉得挺好的。”
      “团团……”
      阮柯望着妻子温和的容颜,一时觉得千言万语都如鲠在喉。他倏然俯身轻环住他们娘儿俩,轻声说着话。
      “同我去东丹走一遭吧,而此去可能再无归期……我很抱歉。”
      是一个通知,而不是商榷。无论如何,阮柯他都不可能让白小梅离开他的身边。他非回东丹不可,那么哪怕白小梅不愿意去……就算是绑也要绑走。
      白小梅微笑,将头轻靠于阮柯,呢喃道:“我很期待。”
      阮柯眨巴了下眼,有些不明白白小梅这话的意思,但无所谓了,总归的就是白小梅并不拒绝同他回东丹,貌似还有些期待……
      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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