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红衣的约见 ...
-
虽然没有看见传闻中的临水行，但在娱乐贫瘠的塔拉镇，贵族的绯闻是最大的乐子。不管信没信那个故事，都不影响两人成为舆论中心。
周围人都装作不经意地目光扫向奈杰尔所在的方向，她本人镇定自若，和卡尔并排走向教堂大厅。
那气势，根本不像私生女，气场比男爵还足。
围观者啧啧称奇，若不是身在教堂，大概当场就能唠嗑起来。
和真信徒的鉴别标准不同，真信徒是神明的财富，是应当被保护但不需要被特别关注的，所以需要尽可能方便识别。
而眷者则是比真信徒更珍贵的，是受到神明喜爱的存在，所以需要更好的保护。鉴于眷者通常被赐予了神力，自保无虞，所以难以被察觉才是更好的保护。
因为有过对立的神明互相派眷者击杀对方眷者这种让神生气但也没办法彻底撕破脸的操作。神明施展祝福的时候往往不再动用神力，而是直接动用法则的力量。好处是隐蔽多了，坏处是这种祝福在某些相关领域的法师眼里亮的跟灯笼一样。
无论如何真神的教会是不可能鉴别不出主的眷者真伪的。所以接到塔拉镇疑似出现眷者消息的时候，距离这里最近的罗曼城教会紫衣主教兰西当晚便通过传送阵来到了这座教堂，并临时接手分教堂最高权利。
当地司铎尽可能详细地把收到的消息转述给兰西，由于依然不能判断具体情况，这位紫衣主教不得不在此停留一夜。
进了祷告室，人群便安静下来，诚心诚意的祷告。司铎如往常一般主持祷告会，而一旁观察的兰西则略显紧张的来回踱步。
近距离检测足够让兰西确认眷者的说法属实，不是哪儿来的水系魔法师碰瓷。水神性情柔和不是秘密，自从有冒充祂眷者被拆穿未曾遭到处罚的案例出现，每年各地教会都会遇到不少自称是眷者的水法师。
不是谁都有胆子把自称眷者的信息传到教会，所以教会也办不到逐一精准打假，故而在小地方装神眷的情况屡禁不绝。为这种事情耽误正常工作的主教们腹诽不已，但没敢说自己的主做的决定是错的，只能暗恨那群不识好歹给他们添麻烦的水法师。
当然主教们虽然见识广博、大权在握，但他们的目光多半聚集在教会内部权力斗争和教堂辐射区域的民生及信徒数量，只有教宗和少数遇事会深思的主教才能想清楚因果关系。
那位自称是眷者但是被水神否认的魔法师已经触及到了水之法则，是有成神潜质的。
水法师有意投靠，水神却只想收服一位从神下属，对他本人根本喜欢不起来，自然不愿意顺水推舟坐实眷者名头。
但是属下……不要白不要，所以只否认法师的“招摇撞骗”，没有惩罚他。
实际上到了那位水法师的层次，是不是眷者对他意义不大。他只是在提前向水神示好，想减轻成神的负担。没想到水神根本不接他话茬，想白嫖他这个下属还不愿意给好处……
而除他以外的那些法师，才是真“招摇撞骗”。只不过，“仁慈”的水神连始作俑者都没有处罚，又怎么能对效仿者斤斤计较呢？
原以为这次也一样，他都准备好拆穿对方，让教会前布告栏里密密麻麻的确认非眷者文书里多一份诗安小姐的资料。没想到这个眷者还能是真的。
遇到真眷者这件事，远超出他预计的发展，以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用对下属的态度显然不合适，鉴于她是主唯一已知存活的眷者，把地位摆高一点是应该的。
当做吉祥物也是不行的，在主的祝福下，对方大概能毫不费力把他吊起来打。
实际上主要问题是，该用对待红衣主教的态度还是用对待教宗的态度，这个问题使兰西纠结许久。
久到祷告结束了，眷者要走了他才反正过来应该先把人留下。
教会组织机构自上而下最顶层是管理整片大陆信仰的教宗同时也是主的代行人。
其下是掌控帝国、王国、公国地域教会的红衣主教，通常情况下王国与公国只会有一位红衣主教，而帝国不止一位。
再往地方层面走，是掌管城范围教堂的紫衣主教，以及最小单位教堂的管理者神父司铎。然后是教廷中坚层，即执事、修生，以及最广泛的信徒。
无论是教宗、红衣、紫衣、司铎还是执事、修生和信徒都是职位，涉及的信仰层面不多。
而真信徒、受恩者和神眷者则是信仰侧的概念，圣典里没有写明对待眷者的礼仪。
其实就连对待真信徒的态度都是美神教会先提出，后来被广泛借鉴的。受恩者处理起来也有先例，当吉祥物供着就行。唯独神眷者，从称呼上就看的出主的重视，越是重视越是不能随便抄别的教会。别人的主对待眷者什么态度，不见得自己的主也是如此。
多数教会里要么就没有卵用，如果有，数量就不会低。智慧女神和光明女神的眷者数量是最多的，她们的眷者在王都都说不上罕见。
但是，他侍奉的主的眷者可就这么一个。上一个眷者还是诞生在几千年前，而且那位眷者常年跟在主身边，不与教廷打交道，他们也没必要考虑相关问题。
所以实际轮到他就——麻烦大了。
他清楚的感知到，涉及眷者的事情，处理好了没准能保送红衣，没处理好…大概就得在现在的位置上待一辈子了。
出于紧张他甚至想联系王都的那位红衣主教，询问一下他的看法。
但是现在眷者已经被拦了下来，他不可能说您坐这里喝杯茶，他去一趟王城去去就回。
所幸他凭着多年的职业经验近乎条件反射地用一套恰当的说辞解释了他的来意，而且态度非常模糊，看的出来有表达合适的尊重，又不明显涉及教会阶级。
兰西默默给自己加个油，觉得今天状态很好，表现的非常棒。
原本祈祷结束就应当离开的信徒们在陌生的紫衣主教叫住奈杰尔后，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戏精一点的甚至装出头晕的样子找修女要水。
善良的修女给倒了一满杯热水，并祈祷主治愈信徒的病。周围有些人也有样学样地表达不适。
还好这只是少数，大部分人是要脸的，所以他们只是靠近那群装病的，假装自己是病人家属或者同行。
对于这群看热闹的信徒兰西眼皮都在跳，但也没有办法。主是仁慈善良的，他身为主的仆从、一介紫衣主教，在不涉及教会颜面的情况下，不能表达不满破坏主的形象。
确认真眷者可以彰显神的博爱，揭露伪眷者也能维护教会威信、宣扬主的仁慈。因此哪怕知道他们是看热闹，兰西也不能生气。
“兰西主教您好。”奈杰尔神态坦然地提裙行屈膝礼。
眷者知晓自己名讳的事情确实令兰西惊讶，但也只是那么一会儿。他没有因为眷者知晓他的名沾沾自喜，反而很自然的推测，眷者大概是通过别的渠道了解了教会所有的主教——如果眷者确实有行走人间的打算，那知晓这些是很正常的。
“殿下是否会在此地长期停留？”兰西态度温和，尽最大程度表达友善。因为确实想不到眷者到底是对标教宗还是红衣主教，灵机一动的他想起了某个四万年前被废除的制度。
那时教会从民间挑选符合神明对应属性的幼童抚养，培养他们的目的是待成年后将其献祭给真神。那群幸运儿被教廷金尊玉贵地养大，成年即可被送往神界侍奉神明。
因此他们在教廷地位十分超然，虽然手里并无实权，但在成年前享受的是教宗的待遇，其家族也会因为他们被选中获得好处。
那时候这种幸运儿被称为圣子、圣女，作为教廷的颜面代替教宗参加许多实际没什么用，但是教廷必须莅临的场合，其称呼是殿下。
圣子圣女制度的起废也很有趣。制度的诞生是某位国王在教宗的竞选中成功胜出，他的掌上明珠是一位纯善幽美的公主。国王对公主视若珍宝。随着公主的长大，她受到了国内贵族乃至别国王子的追捧，甚至吸引到了精灵王子提亲。
但国王对公主所有的追求者都不甚满意，即使是帝国的继承人，也只能说是勉强配得上公主。
国王舍不得女儿勉强委身这群劣等品，待年华老去便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宫廷里枯萎。如他的王后一般。为保证子嗣地位和情妇们永无休止地争斗。
他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情人在这种命运里挣扎，却十分在意流淌他血脉的最优秀的后裔迎来这种寡淡的结局。偏偏他有更适合继承王位的儿子，对子嗣都很宠爱的国王做不出太偏心的事情，因而只得为小女儿日夜哀叹。
终于他想出了一下绝佳的主意——他以教宗的名义宣布为了更好的侍奉神明，将自己的女儿献祭给主。
公主在教廷被训教一年后，教宗主持献祭仪式，水神接受了这份供奉。
开了这个先例，主教们便认为可以借此取悦神明，自此圣女制度的雏形诞生。
而另外一些主教指出，只挑选女性，存在被误解他们是在为主选妃的隐患，那是在抹黑主。既然是目的是侍奉主，那性别其实没有意义，所以不仅要挑选女童培养，合适的男童也不能放过。
于是圣子圣女制度的发展便一发不可收拾。
水神收下教廷的“心意”后，别的教会也有样学样，挑选符合他们神明神职或者喜好的幼童培养。
不得不说，圣子圣女制度极大的打击了贩奴行业的发展。冲着幼童去的教廷工作人员抓人贩子基地几乎是一抓一个准…
按某混沌邪恶教会教宗的话来说便是：你们就算贩童也得等我们挑完了再贩。
从政治正确的角度，只有最优秀的才有侍奉神明的资格。像什么双赢，毕业一起飞升这种想法都是在做梦。侍奉神明的机会一代甚至多代只有一个，失败者只能获得一笔遣返费。
后来这个制度的完蛋是因为越到后期，这些圣子圣女的诞生便存在更多的黑幕——从最初的选举恶意淘汰优异者，到培养期和教廷成员勾结倾轧，到最后某些预备圣子莫名暴毙……
所以在连续三批圣子都被拒绝后，当时的教宗终于意识到不对。沟通神明后得到神谕，以后都不必再进献侍仆了。
相同的情况也陆续发生在其他的教会，到如今，只有智慧神教仍旧保存着圣子圣女制度。
至于原因嘛……从当事神那里得到答案的奈杰尔表示，真的就是仆人都够用，没必要再送了。至于智慧女神洛瑞娜仍不限数量招收圣子圣女，是因为大陆的书籍越来越多了，图书管理员供不应求。
奈杰尔很想知道那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圣子圣女知道自己争得你死我活是为了当图书管理员会不会气疯…
但是智慧女神的仆从并没有得罪过她，所以不大好问出这种明显很伤人的问题。
除了没有实权，圣子圣女在教廷的地位堪称至高无上，非正式场合教宗都愿意让让他们，倒是非常符合这位眷者目前的情况。
听到“殿下”这个词卡尔差点没绷住表情。教廷果然深不可测，这么快就查清了他便宜妹妹的来历，他暗忖。
而奈杰尔始终很淡定，因为她知道兰西在说什么。
“主教慎言，我并非某国公主，也没有四万年的寿命从森灵纪元活到如今，您称呼我姓名即可。另外，关于您的问题，我的回答是：短时间内会在此地定居。”
“好吧，诗安小姐。”他从善如流地改口，“事情是这样的，主持洛弗塔王国宗教事务的红衣主教艾维斯有意约见您。请问您是否有空？”
“哦，艾维斯主教想见我？”奈杰尔促狭着笑，但也没有拆穿他。
“是，是这样的。”兰西擦了把不存在的汗，自我安慰自己，反正艾维斯肯定是想见她的，自己不过主动为上级解忧。
“下周三。”
“好的，艾维斯阁下肯定很乐意与您相见。”
根本没有谈几句，兰西便匆匆和奈杰尔道别，连和此地司铎多交代两句的时间都没有。
今天是周日，他得火速赶去见艾维斯，帮助上司在下周三有空。
这场大戏比旁观群众事前想象的还要精彩，尤其是兰西空口胡诌的艾维斯主教想见她，更是让剧情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在座各位都不是傻子，通过兰西的态度，奈杰尔的眷者身份已经被锤实了。既然眷者身份得到肯定，那么那个荒诞的故事，多半没准是真的。
卧了个槽了，随便出趟海遇到真神？面对神的奖励犹豫一下就能成为眷者！
在场的信徒们第一次觉得生活比想象更魔幻，同时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恨不得现在就去大海驰骋一番，拿着通关攻略成为眷者。
确认奈杰尔不是招摇撞骗的水法师后，艾布纳子爵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作为脑残粉他肯定不会去否认主的喜好，但是奈杰尔选择诗安男爵这件事仍旧让他怀疑她的智商，所以只能安慰自己，主大概就是喜欢比较天真比较傻的。
基于这种考虑，对自己智商非常有信心的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神眷大概是没有缘分的了。也是这种认知阻止他征服大海的打算。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红衣的约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