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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棠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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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礼部侍郎薛丁的大儿子薛明本来和户部侍郎的大女儿定了亲,可是却在成亲的前一个月,反悔了。
长安街上流传的版本,是他遇上了一个红颜知己,非要和她在一起。
据说那女子出身青楼,是个卖艺不卖身的主儿,不知怎么就遇上了薛明,然后两人立刻坠入爱河,薛明还发誓这辈子非她不娶。
好一个痴情人。
镜檀听着故事,冷哼一声。
“一个定了亲的富家公子,一个青楼里卖艺不卖身的万花姑娘,两个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公子此生非她不娶,姑娘此生非他不嫁。好一个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她喝了口茶,然后手指轻轻托住下巴,“我呸!糊弄鬼呢吧!”
镜缘本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她说话,被这一声呸吓得一激灵。
“何家那位小姐是嫡出,还是长女,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呵护着,这样的委屈,你觉得何家人能咽得下这口气?”云止叼着半块饼,“我要是薛明,现在看见何家人都得绕着走。”
正说着,敖澈从楼梯口如同一阵旋风一样窜了上来,他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镜缘旁边,动作太大差点连凳子带镜缘给翻出去。
“听说了吗!薛明退婚了!”他一巴掌拍在桌上,“这小子还真有点骨气,拉着那个姑娘在薛府门口一跪,说此生非她不娶!”
“真的啊!”镜缘吃惊的瞪圆眼睛,“那薛丁怎么说?”
“能怎么说?一巴掌呼过去让他跪着呗。”敖澈干了一杯水,舔舔嘴巴,“不过,那姑娘长的确实好看,我远远的看了一眼,挺漂亮。”
“多大?什么样?”云止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敖澈还没回话,就迎来镜缘的一巴掌,正中脑门儿,
“眼神挺好啊你!”
云止看了一眼旁边的镜檀,后背一凉,笑了笑,“我就问问,随口问问。”
镜檀白了他一眼,“能让薛明生死相许的,长的定然不差,要不然,也不会把他迷的神魂颠倒要退婚。你说这何家姑娘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摊上这么个窝囊夫婿,这要是我,不把他薛府拆个底朝天我镜檀倒着写!”
镜缘拍了拍她肩膀,“粗鲁,能不能文雅点?”
敖澈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看她,“那你有何高见?”
“要薛府一半家财,这多现实。”
其余三人不约而同的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事实上,何家显然比他们想的厉害的多,何侍郎一个奏折上去控诉薛家欺负人,说的凄凄惨惨头头是道,一瞬间帝京人人都知薛家公子为了一个青楼姑娘抛弃了何家嫡女,啧啧啧,连着好几天,各个茶馆酒肆都传着这个故事,
薛家已然火烧眉毛,后院起火了。
薛丁在院子里来回来去的走,气的火冒三丈,
“逆子!逆子!他这是要我的命啊!”他指着门口怒吼,然后看着薛家大夫人,“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薛家夫人泪流满面,她凄凄惨惨的开口,“老爷,他也是你儿子啊!”
“我没有这样的儿子!”薛丁气的浑身发抖,“他为了个女人,把薛家的脸都丢尽了!他让我以后怎么在朝堂上做人!咱们薛家在帝京都成了笑话了!”
薛蕊薛莹远远的躲着,不敢出声。
薛府外头聚满了人,薛明拉着棠花的手,跪的笔直。
周围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这就是那个女人啊!嘿,长的还真不赖啊!”
“要不怎么能把薛家大公子迷成这样,都定了亲了非得要退婚!”
“青楼女子不就是趁手段的吗!这些个狐狸精害的这么多人家破人亡,要我说,都得下地狱才好!”
“就是就是!”
“只是可惜了何家姑娘,这一遭下去怕是毁了名节了呦……”
一句一句,听得薛明额头青筋跳的厉害。
棠花委屈巴巴的看着薛明,“公子……”
薛明看着她,温柔的笑了笑,
“没事,别怕。”
这两人在外一跪就是一天,跪的天也黑了人也走了,最后,还是棠花支撑不住昏了过去,薛家人才开了小门让他们进去。
这一昏,昏出来了一个孩子。
大夫诊脉的结果是,棠花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薛丁听着这个消息,恨得把桌子都掀了。
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何家彻底怒了,他们把聘礼全部扔到了薛家门口,还撂下狠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两个月。”敖澈掰着手指头算,“两个月之前他们俩就勾搭上啦!够可以的啊!”
“这回薛家可在帝京出名了,这风头,没一两个月下不去。”云止摇摇头。
“何家不是善茬,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叶询捧着一个布老虎,仔细端看。
云止和敖澈看着他,傻了。
这画面没法想象。
一个从小舞刀弄枪的男人,一个自幼上战场杀敌的小王爷,一个英姿笔挺的大好青年,如今,对着一个娃娃老虎在那里慈祥的笑。
这画面太美,美的让人抓狂。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你都对着这破老虎笑了半天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傻了呢!”云止看不下去了,他使劲白了叶询一眼。
“我知道你要当爹比较兴奋,可你也不至于兴奋成这个德行吧!”敖澈也使劲白了他一眼,他不常做这个动作,所以翻的不太顺利。
叶询笑呵呵的摸着老虎,甩出一句你俩懂什么,小毛孩。
敖澈和云止对视一眼,扑过去把叶询按在地上打。
镜缘把头贴在镜和圆圆的肚子上,小心翼翼的听着,镜檀蹲在旁边扒拉她,
“你差不多行了让我听一会!”
“别吵!”镜缘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仔仔细细的听了半天,抬头委屈巴巴的看着镜和说,
“大姐,没声啊。”
镜和笑了,镜檀不耐烦的推开镜缘,说我来!
听了半天,她托着下巴看了看镜和,
“大姐,确实没声。”
“那就是睡觉了。”镜和声音柔柔的,“小孩子都喜欢睡觉。”
“谁说的,娘亲说二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整天动来动去,可不消停了。”
迎来镜檀一记板栗。
“你好,娘说怀你的时候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的以为里头没个娃娃呢,怪不得你现在这么懒。”镜檀立刻反击。
“哼!”镜缘气势汹汹的哼了一声,转头不搭理她了。
“大姐,什么时候生啊。”镜檀挑了个葡萄扔进嘴里。
“快了,也就这两日。”镜和摸着肚子,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母亲的模样。
镜缘愣了。
她素来晓得大姐温婉可人,却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她脸上看见这种母性,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要是二姐有一天当了娘亲,也会这样吗?
她看着翘着二郎腿跟个大爷一样的镜檀,立刻把这个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
镜和的发动,是三天后。
一个夜晚,镜府大门被宸王府的家丁拍的山响,伴随着标志性的喊声,
“快开门,世子妃要生了!”
镜缘几乎是被镜檀在睡梦中打醒的,镜檀急匆匆的把她从床上拽下来,衣服往她脑袋上一扔,
“快穿!大姐要生了!”
这是镜府和宸王府的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两家自然重视的很,宸王府早就忙做一团,里里外外的进人出人。
镜缘和镜檀等不及马车,牵了马就往宸王府冲,一进门就看见叶询僵硬的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叶询!我大姐怎么样了!”镜檀跳下马冲过去问。
“不不不知道……”叶询结结巴巴的,一看就是脑子里蒙的狠,话都说不明白了。
镜缘跳着脚往屋里头看,里头灯火通明,倒不是很忙乱。
“二姑娘,稳婆已经看过,说没什么事,让咱们安心等着,你别急。”宸王妃在旁边道。
镜缘心脏砰砰乱跳,她第一次接触生娃娃这回事,她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当然不懂这里头的门道,只是听说生孩子挺危险的,有的人还因为这死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是冷静不下来。
镜阳和宸王在前院等,宸王妃和独孤夏若在房里等,叶询镜檀和镜缘在门前等,就这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亮了。
过了很久,才听里头传出一声镜和的痛呼。
这一声把等在外头的叶询镜檀镜缘都吓了一激灵。
叶询和镜檀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被婆子赶忙拦住,镜缘傻愣着站在原地,哆嗦着看他俩在那上窜下跳。
“起开!让我进去!”叶询一巴掌就推开了一个婆子,直头直脑的往里冲。
“不成!爷!爷你不能进去!”家丁和丫鬟拼命的拦他。
“撒手!”镜檀被两个丫鬟抓着,霸气的一挥手就推开了她俩。
“你们俩闹什么!”独孤夏若开门喊了一声,“没事!别闹了!”然后砰的一声门就关了。
屋里头镜和的痛呼声开始频繁的传出来,叶询在院子里来回来去的走,像一只没头苍蝇。
镜缘躲得远远的,有些害怕。
她看见屋里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大姐的惨叫声越发的凄厉起来。她听得浑身发抖小脸煞白,实在是扛不住,掉头就跑。
她哆哆嗦嗦的跑到了前院,浑身都是冷汗。
她好怕,大姐叫的那么惨,会不会……
她不敢往下想了。
月光清清冷冷的照下来,镜缘蹲在地上,盯着地上的青石板发呆。
被月光照的白森森的青石板忽然一黑,地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镜缘回头,看见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她瞳孔一缩,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在这干嘛?”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敖澈低着头看镜缘,他伸手把镜缘从地上拉起来,看了看她惨白的脸,眉头皱了起来。
“脸色怎么这么差?”他盯着镜缘,“不舒服吗?”
镜缘摇摇头,咬紧嘴唇。
敖澈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脸在夜色里格外苍白。
“你没事吧。”敖澈紧张起来,他仔细的打量着镜缘,忽然感觉胸膛一暖,镜缘的小脑袋贴在上头,抱得他紧紧的。
“敖澈,我害怕……”镜缘声音哑哑的,“大姐叫的好惨,她肯定很疼很疼,我害怕她……”
不能说那个字,不吉利,不吉利。
镜缘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身上控制不住的抖动。
脸颊一热。
敖澈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轻轻托住了她的脸颊。
敖澈低着头,黑曜石一样澄澈的眼睛认真的盯着她,
“镜缘,她不会有事的。”敖澈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别怕。”
那笑容仿佛清明的月光,一下照的镜缘心里亮堂堂的。
她看着敖澈,用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