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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佳人泪 ...


  •   太阳光照在湖面上,远远看,波光粼粼。

      御舟在湖上风平浪静的行驶。敖澈趴在栏杆上,面如菜色。

      云止站在一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我是真不知道,你居然晕船。”

      敖澈吐的七荤八素,早就提不起兴致打他,无精打采的道,“我也第一次知道。”

      敖澈不会水,自然对水上运动没有丝毫兴致,要不是得陪皇伴驾,打死他也不会上这种大船。这小波浪一来,颠的他直找不到北。

      同样中招的,还有宸王世子。

      叶询脚底无力,七扭八歪的朝他俩走过来,然后如同没了骨头一般虚弱的倒在云止旁边。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他苍白着脸碎碎念,

      “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敖澈伸手捏着眉心,强压下胸口的恶心。

      南巡五年一次,五年前他们三个还都是个半大的少年,自然没有跟着皇帝一起出来,如今长大了,能陪了,还没大显身手,就折在了区区一艘船上。

      出师未捷身先死,憋屈!

      叶询仰着头不敢睁眼睛,“赶紧上岸吧,我是真不行了。”

      云止水性好,从小就坐着船来回跑,自然不会晕船,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语气凝重道,

      “兄弟们,挺住!”

      叶询和敖澈看都没看他,虚弱的回了一个字,“滚……”

      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耳边一阵美妙动听的音乐。

      敖澈睁开眼,看见远方驶过来一艘小船。

      “何人?”他眼光锐利的射了过去。

      “当地唱曲儿的,怕我们陛下太无趣,唱些当地的小曲儿助助兴。”云止一脸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只怕是这曲儿唱完,宫里就又多两位妃子了。”

      “嘘。”叶询轻轻吹了个口哨,“隔墙有耳。”

      云止伸手拍了拍敖澈的脑袋,“小傻子,这你都不知道。”

      若不是敖澈吐的浑身没劲儿,他此刻一定会扑过去跟云止拼个你死我活。

      “也是,”云止把头往后仰,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敖平将军可不像我父亲,一房一房的娶,那么多女人,都不知道谁是谁。”

      御舟在湖上平静的行驶,云止站在船头,双手扶着栏杆,眼神有些空洞。

      他想起了往事,那些让他厌恶,愤恨,却又忘也忘不掉的往事。

      在几十年前的帝京,云家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云老太爷三朝元老,一品大官,被陛下亲封为永安侯。作为他的嫡长子,云逸可谓是众星捧月般养大的,但这孩子生性桀骜不驯,不受管教。帝京的人大多以为那就是个纨绔子弟,可说来也奇怪,云逸这小子,不爱读书但一学就会,不爱习武但一点就通,比起那些天天在府中死学的兄弟,反倒是轻轻松松就考上了进士,当了朝廷大官。

      那时的云逸,生来一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脸,家世高门第好,又是在朝廷里当官,因此理所当然的玩心重,不着调。

      后来,云逸被云老太爷逼着娶了妻生了子,本以为他会收心,可是并没有。三年里,他娶了两个妾室回来。

      那时云止刚满两岁,还是个路都走不利索的娃娃,每日就和母亲在一起,也极少见到他父亲。

      再后来,他大一些了,开始用功读书,每次拿着新写的诗给父亲看,父亲都是摆摆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去了两次,云止就再也不去了。

      而后五年,父亲仿佛在和祖父较劲,又去了两房妾室。那时,云止十二岁。

      他似乎从旁人的嘴里听明白了点东西,父亲当年娶母亲是不乐意的,所以这些年才一直折腾个没完。

      年少的他自然不懂,他只是疑惑,父亲为什么不想娶母亲呢,她那么漂亮,那么温柔,父亲为什么不高兴呢?

      但是没有答案,那一年,母亲走了。留下十二岁的他,和五岁的妹妹,撒手而去。

      他抱着母亲哭的撕心裂肺,父亲来了之后,他第一次朝他大吼,

      你走你走!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云逸自己也没想到,有一日,他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讨厌。

      但是悲伤是暂时的,他本来对那个女人也没有太多感情,于是三年后,他续弦了。

      新来的主母很年轻,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她尝试着让云止云曦温暖,但那时,云止已经十五岁了,他不需要别人那些可有可无的关心了。

      他依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每天读书,每日练武,晨昏定省,从不懈怠。

      但是家里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四个姨娘整日争风吃醋,弟弟妹妹整天吵吵闹闹,新的主母太过年轻,也压不住那些心机颇深的女人。

      最可怕的是,随着弟弟妹妹的长大,爵位在那些姨娘眼里,变得格外诱人。

      云止这个嫡长子的位子,开始坐的格外不舒服。祖父和母亲都没了,父亲对他关心甚少,没有人护着他。于是姨娘的枕边风,吹的格外顺畅。

      永安侯对这个儿子了解甚少,尽管他懒得听姨娘们的话,但多多少少开始对云止起了嫌隙。

      不过云止并不是很在乎。他厌恶这些没完没了的算计,也不喜欢跟他们多费口舌争辩,每次都是轻佻的看那些戏子在那里上蹿下跳,哼都懒得哼一声,直到有一日,四姨娘说云曦偷了她的镯子,请家法打了她两鞭子。

      那时,云曦才八岁。

      一个八岁的娃娃,会偷镯子?笑话。

      那两鞭子下去,抽痛了云曦,打醒了云止。

      他可以容忍她们对他的风言风语,他也可以不管她们对他的算计污蔑,但是她们敢把主意打到他亲妹妹身上,他忍不了。

      于是年仅十五岁的云止手提长棍,冲进四姨娘的房间,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棍子一棍子的把那姨娘打了个半死。

      十五岁的云止把打折的棍子往门口一扔,双目血红如同一只野兽,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极为骇人的话,

      “从今往后,谁动云曦,谁就是这个下场。”

      一个翩翩少年郎,转眼变成了一头狂暴野兽。

      那次,云止被永安侯打了一顿板子扔进祠堂整整待了三天,后来还是敖澈和叶询出动了各自的父亲才让永安侯松了口,云止被抬出来的时候高烧不退,险些丧了命。

      一场病后,云止就变成了一个花花公子,他穿梭歌坊酒楼,弃了文武,整日饮酒作乐。他从一个勤奋好学的少年,变成了那些姨娘口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敖澈和叶询自幼与云止相识,他们知道,其实云止并没有变,他只不过是把自己掩藏在了那张皮囊下,他把最真实的自己掩埋了起来。

      “我啊,今年二十二岁了。”云止漆黑的瞳孔有些空洞的望着月光照耀下的湖面,喃喃自语,“十年了。”

      娘,你走了十年,我如今还记得你的模样呢。云曦很好,如今也及笄了,你放心,我会为她寻个好人家,不会让她受委屈。

      我也很好,我遇见了一个女孩,和她在一起,我觉得很舒服,我不用伪装自己,不用撑着虚假的笑脸应承,而且,我很喜欢她,非常喜欢。

      镜檀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浮现在云止眼前,仿佛一顿盛开的玉兰花,干净纯粹。

      当年您也是这样吧,天真烂漫,璀璨如花,可惜,您嫁错了人,嫁给了一个从未爱过你的人。云止又看见了母亲离去时的模样,她面容祥和,仿佛睡着了一般,但眼角落下的一滴眼泪,如同鲛人的珍珠,刺痛了云止的眼。

      晚风轻轻吹来,带来了歌女们婉转的歌声,

      佳人泪落玉盘翡翠碎,

      妆容花思朝暮泪澜潸,

      应有悔 千里隔 遥相对,

      落叹人憔悴有情难相随,

      夜光杯盛佳酿意如归,

      杯盏即醉有道是,

      心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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