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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经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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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钊眉目间尽是得意之色,半点不想掩盖,当着沈潋的面,仍是十分引以为傲地说道:“今早刚清点过,我部伤亡不足百人,打沉了他五六船主力。”
沈潋更是满面喜色,还不曾说什么,岳护便问道:“李页新虽不能同徐船主相提并论,但也是一方的霸主,怎么如此轻易便被灭了个干净?”
沈潋也并不知道实情,只隐约明白势必是他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但仍然尽心尽力地拍起了马屁:“李页新本便是从徐船主那里分裂出来的,他有几斤几两,徐船主自然是一清二楚。徐船主若是动了杀心,任他李页新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束手就擒罢了。”
徐钊被她夸得受用,骨头都轻了三分,一撩袍子翘起腿来,身体朝沈潋偏去,半侧了头得意道:“你这话不假。若大哥真有心拉开架势同他干,凭他这几年私下攒多少势力,至多一天,定打得他满地找牙。”说完,眼神又稍稍不自在了起来,道:“只是昨日一仗,也并非十分光彩。临行前大哥便交待过,既要拿李页新的性命,也要减少些损失。”
沈潋赞同道:“自古成大事者,皆不拘小节。只要李页新人头落地,何必去深究手段如何。”
徐钊这才自然了些,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他向大哥说要换个地盘,大哥答应了,把楚门所调给了他,也提醒他要同我说一声。我当时带了人埋伏着,见他赶来,同底下人商量好了,才到他船上赴宴。先前之事并无疏漏,所以他也不曾怀疑,没带几个亲卫。我们有备而来,自然是一击毙命。而后兄弟们便按着计划,解决了主船上的几处岗哨,在甲板上放了一把大火。待到其他的船来救时,操控着主船的火炮直接轰了过去。他们措手不及,又不敢向主船开炮,想要躲避,彼此却挤在一处,别说调头,就是稍作后退也难啊。”
说着,徐钊又禁不住大笑起来,说道:“也是上天助我。前些日子大哥送了不少火药给他,李页新估计是觉得自己还不安全,火药尽数散在甲板上。本是想着方便取用。谁知遇了火星,倒成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炸了个干净。那些火药都是动过手脚的。拿去轰别人尽是哑的,炸自己倒是一炸一个准。”
沈潋也随他笑了起来,拉着岳护的手道:“可惜二船主当时不曾请我们到船上坐坐。这火烧连营的好景,真是举世罕见。”
岳护倒觉得,屠戮这样毫不设防的人,实在是太损阴鸷,垂着眼眸并不说话。
沈潋突然想起什么,又有些紧张地问道:“火势那样大,想必你没有去割人头吧?”见徐钊一哑,心中已然有了打算,紧抓着这个漏洞,装作宽慰道:“这也无妨,到时向皇上说明便是。左右李页新部有多少人,都被你剿了个干净,也没什么好计较。”
徐钊的面色果真难看起来。
沈潋只作不知,疑惑道:“你这是怎么?李页新部全军覆没,官府没有插手,自然全部都是你的功劳。人头不收也罢,不必如此在意。”
徐钊突然站了起来,左右踱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低着头默不作声。
军报是岳护传给沈潋的,二人自然明白徐钊的怒气所为何事。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沈潋走上前去,拍了拍徐钊的肩膀,装作懵懂地问道:“难道此事尚有隐情?”
徐钊怒气冲冲地道:“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谁知中途吴东峰竟得了消息,赶了过来,正好将那几艘火势之外的战船围了起来,带着人登船拼杀。我不甘心被他压一头,也带了人近身交战。只是我的人毕竟用了不少火药,论战果,我比他强过千倍万倍。论人头,我实在吃亏。”
沈潋敏锐地抓住了这个重点,立刻想出了新的策略。望着愤愤不平的徐钊,长叹了一口气,退回椅子上坐下,颓然地说道:“可是大周论功,向来是拿人头说话,有一个算一个,写了折子给兵部递过去,绝不多言。这可如何是好?”
徐钊转过身来,不满地瞪着沈潋,责问道:“吴东峰对李页新下手,怕也是奉了你的命。你当初与我约为兄弟,想必对吴东峰也是如此说辞。果真官场无朋友,我今日才算是见识了。枉费我一颗真心……罢了,只当我今日才认清了你。兄长托我传的信也算到了,在下不敢多留,告辞。”
说罢,竟是要走。
沈潋慌忙将他拉住,也作出一副动气的模样,拔高了音量,大声说道:“分明是你无理在前,却要把账都算在我的头上!”见徐钊并不搭理,一把揪过他的领口,几乎是脸对着脸地朝他凶道:“你既是想动手,也要查清楚了,附近有什么人,提防着暗中加害于你。吴东峰埋伏在那里又不是受我指使,我又如何能提前预知?只怪你失察,才被人抢了功劳!”
徐钊也怒极,反问道:“吴东峰此举的确不是你直接指使,但他对李页新动手,难道与你半点关系也无?倒撇个干净!”
沈潋仿佛被刺了一下,蓦地松了手。徐钊心中更是不屑,整了整衣领又要往外走,只将将两步,便听到沈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的确。是我告诉他,想要朝廷的赦书,就必须拿李页新的人头来换。”
徐钊顿了顿,头也不回,冷哼一声就要走。
沈潋转过身,大声道:“可我有什么办法!如今的局势,由得了我随心所欲吗?”
徐钊停下脚步,回过头淡淡地望着她。
沈潋又道:“若是不招揽吴东峰,他在东海还是个祸害。我不愿征用州府军队,只好依赖着你们对付他。一旦如此,徐船主势必怀疑我的真心,至多三个月,也就重操旧业了。到时局势仍然一片混乱,他席封平摘了个干净,皇上怎会容得下我?从前我便说过,做官本就是混混日子,求个安稳足矣。我尽力维护你,想不到却得不来一点理解啊。”
岳护走上前来,轻轻拥住了她的肩膀。
徐钊神色微动,并不说话。
“何况我何曾同吴东峰称兄道弟?我们是在台州时拼酒拼出来的兄弟情分,夫人又待我一颗真心,我就是没了心肝,也不能舍你们而偏了旁人。你若是不信,到前面帐里去看,吴东峰的人质还在。你只说,招揽徐船主,我何曾要过人质?种种便宜,已经是看在兄弟的情面上,我哪有半点亏待了你?”
徐钊有些惭愧,重新坐回座位。
“剿灭李页新之事,没有人头记录,我实在无法偏袒,只能在奏折上多解释几句,尽力让皇上明白你的委屈。可结果如何,仍由内阁决议,我当真插不上话的。你若是因此怨我,我只能认了。”
徐钊叹了口气,缓缓道:“谁知道朝廷竟然这么多的规矩。你既是真心为我着想,我便还认你这个兄弟。日后有什么事儿招呼一声就是了,你的意思我回去再告知大哥。有夫人支持,大哥不会反悔。”
说完,又拉着沈潋走到帐外,拍了拍手,几个人便抬着几大口箱子走上前来。沈潋只作不明就里的模样,而后才恍然大悟地推脱道:“以你我的关系,不必如此。”
徐钊认真道:“这是大哥给你和席封平的,你看着分就是了,这是我们私下的交往,用不着登在官簿上。你不要推辞,日后多有靠你的地方,今日冒犯,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沈潋拉过他的手,连着岳护一道握住,道:“不管局势如何,我们是见了真情的兄弟,没有计较的道理。日后船主若是有需要,尽管交给我就是。你大哥便是我的兄长。大哥的事,便是我沈潋的事。”
沈潋正在纠结要不要请徐钊留下来玩乐一番,一个侍卫便进来,说是有消息通报。
那神态分明是不好让徐钊知道的样子。
沈潋眼珠子一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窃喜这下可不用陪着徐钊这个纨绔消磨时间了,强忍着嘴边的笑意说道:“有什么消息直说就是了,二船主也不是外人。”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才通报道:“吴船主派了使者来,不知抚台是否方便接待。”
沈潋应景地望了一眼徐钊,表现出难以抉择的神色,惭愧地开口:“按理是该好生接待你的……”
还没说完,徐钊便接道:“无妨,你的难处我也知道了。吴东峰既然派了人来,你去看看就是。日后我们痛饮玩乐的日子可长着,到时就是说破了天,也不能让你推了。”
说罢便要走。
沈潋连忙道:“朝廷赏赐的事,我一定尽心为大哥说话,你们安心等消息就是。过些日子我在台州办个宴,代表着官府给你们个说法,到时务必赏光前来。”
见徐钊应了,又给岳护使了个眼色,道:“去送送二船主。”
徐钊只笑着,也不拒绝。
岳护点点头,沈潋趁徐钊没注意,才小声补充了一句:“意思意思就行,别离驻地太远。”
岳护眼睛弯了起来,回她一个安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