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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孙破甘怡两人本来是按计划往城主府那边去,没想到正撞见城主施长岚离府,只得将这一环挪到明天。同时,空出的这么一大段时间就显得无所事事了。
      而甘怡一直抗拒和孙破闲聊,却也不能抗拒一整天。因此,他们商量了一下,索性出了施恩城。
      施恩城是辰台领土,历史却要长过辰台。诸侯作乱、三足鼎立是在三百年前,施恩城的历史却可追溯到四百五十年前。
      那个时候,这片土地还是沙漠里一片岌岌可危的斑秃小绿洲,还陷在战乱里,民不聊生。而恰好有一位富商,为了寻找自己被拐卖的幼子,千里迢迢追到了这里,几乎做好了散尽家财的准备——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幼子已为一位僧人所救。
      僧人骨瘦如柴,已经快要饿死了。幼子却在一旁睡着了,难免瘦了些,却看得出被人好好照料过了。富商想救僧人报恩,手边却没有吃的,于是一边叫人高价去买,一边问僧人是否有什么愿望。
      僧人撑开干枯的眼皮,憔悴地看着他。他并不知道这富商是谁,但他行将就木,也不在乎了。
      “贫僧……愿这个孩子能回到家乡。愿沙海里也能建起城市,愿枯死的草木能够复苏。愿此处的每一个流民都能得到安置,愿国界处筑起高大的边关,保护世人永世不再受战乱苦楚。”
      “如若不能,便穷尽此生,保护所见的每一位弱者。”
      僧人没有等到救命的食物,而富商履行了他的承诺。说来也是引人遐想,就在僧人圆寂的那间小破庙遗址,人们最终发现了一条暗河。
      从那以后,此地风调雨顺,最终成了一座大城。
      ·
      “所以当年富商一并建起了一城一关,城是施恩城,关就是眼前这座——施德关?”孙破上手摸了墙壁一把,“嗯,和我见惯的都不同。”
      甘怡余光看见跟着的守兵似乎想把他那只东摸西摸的手打掉,忍住了。她有点想翘翘嘴角,又忌惮孙破的鬼话,忍住了。
      眼下并不是战时,施德关尚可以通行。只是此处险要,施恩城主们是一脉相承的谨小慎微,平日里卫兵就一波接着一波,以防不测;若有人带着武器,更会专门分出守兵跟随。孙破这种人大概是这里最不受欢迎的一类了——此人毫无被人围观的矜持,动不动就要伸爪子,谁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一路紧张着。
      甘怡也四处看了看,和守兵聊了几句。守兵不像孙破,是个肯好好说话的人,因此甘怡与他交流起来也不太难。
      施恩城地势开阔,易攻难守,能长久作为国界在这,还是多亏了施德关,以及施德关以东的大片沙漠。
      施德关归施恩城管辖,守军也算施恩城的编制,自成一派的。这一任的城主施长岚声望颇高,守兵对她赞不绝口。只是有些人似乎颇有微词,认为她一介女流——不合规矩!
      孙破插嘴道:“那她是怎么当上城主的?”
      守兵——李孝答道:“据说城主大人出生那年,正赶上城主府内乱,男丁自相残杀都杀没了,一众女眷不知所措,忽然发现夫人有喜了,就立誓尊胎儿为城主,后来也就一直当下来了。”
      李孝又道:“其实像我们这些小人物,也都已经看开了。城主是男是女,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何况近几年没什么事,有了不少北上的南方商人,连米价都跌了。”
      甘怡笑了笑。这其实也不光是施城主的功劳,其中也有京城里那位三殿下的手笔,驱商贾北上,她感到与有荣焉。
      孙破道:“哟,姑娘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好看,小情儿?”
      “……”甘怡思绪被他打断,气结。
      ·
      两人只是在施德关逛了一圈,但来回没有骑马,也没人用轻功,只是散步般地溜达,因此回到施恩城的时候刚好赶上柳戏开场。到了这时候,孙破才又想起来问:“昨天不是那小姑娘想来看这个吗?怎么她倒没来?”
      “她生病了。”甘怡回答他。
      甘怡有点心虚。但也实在是……蒙追月第一次来北方,不知怎么月事提前了,早上躺在那痛不欲生,床都爬不下来。
      不过孙破也没有多问,只是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这个时候台上已经缓缓唱起来了:“道是开天辟地……”
      甘怡还记着蒙追月拜托自己的事,因此耐着性子凝神细听细看。孙破虽然披着“爱说爱笑乱讲话”的皮,骨子里却也实在不怎么欣赏的来这些咿咿呀呀的东西,难免分了神,目光不着痕迹地到处乱扫,只见人人翘首以听,无甚有趣,眼神最后便落到了甘怡身上。
      甘怡全神贯注,完全没发现,甚至太用心了,微微歪着头。她不温不火的侧脸实在乏善可陈,孙破虽然甜言蜜语不要钱,审美却正常,也觉得甘怡的脸没什么可看的。他在想的是她将自己猛然一推,然后一拧身斩马的场面。
      清晨的阳光一贯轻薄,他却不知道,凝在剑锋上是那样刺眼的好看。那一剑真是干脆利落极了,满如残月,势如闪电!
      当时她的神色也格外清寒……带着冷漠无匹的锐气,遇山劈山的模样,气势笼在五官上,显得那张脸庞都动人心魄。辰穆边境摩擦不断,这位甘将军,孙破和她彼此早有耳闻,他原本还有些疑惑和失望,怎么是这样呆呆的腼腆的人,现在却毫不怀疑,若将她放到沙场上,她也将是件杀器。
      周五说得对,“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就像在沙漠里她和人争辩的时候,既带着世家那种刻意培养的礼仪,偶尔又流露出草莽般的混不吝。但又不至于像他这样会拔剑伤人,而是始终有一种冷漠的克制——那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品质。
      因此他才会顺手把那伙骗子宰了,追上甘怡。
      还有那一推……
      孙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腹。
      他幼年过的是苦极了的日子,因此实际上格外珍惜旁人对自己的善意。无论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忽然周身一凛,下意识便已将佩剑连鞘端了起来,拦在身前。同时,甘怡也与他不约而同地提起了鞘,横肘一刺。
      一个男人痛哼一声,跪缩在地。他手里的扇子掉在地上,发出极清脆的一声“啪”,泛着金属的冷光。
      这一来一往太隐蔽,周围观客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谁忽然跪倒了,还有人看了一眼,想伸手去扶——却被孙破用鞘拍开了。
      孙破:“别动!”
      孙破妄为惯了,这句话也没有压低声音。所幸他们离戏台子还不算太近,戏还在继续唱着。
      “……奴便出了那柳州府……”
      他虽然年轻,却到底做了许多年将军,发号施令,自与旁人不同。周围人,除了甘怡,都被他这句话镇住了。就连跪在地上那个,也把脸埋住了。
      甘怡神色冷淡,用剑鞘将那人一戳,低声喝问:“你是谁?有何目的?!”
      孙破听了,心头一跳,知道这又是那个冷漠无匹的甘怡,目光不由自主地便去找她。甘怡没留意他,正步步紧逼,将鞘的一端怼在那人胸膛上,把他整个人撬起来,怼得向后一仰,又被钉在地上:“谁派你来的?!”
      那人僵硬地笑了笑,牙关正要咬合,就被另一只剑鞘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嘴里。
      “甘将军可能只知道战场上的计较。这种人,多半是死士,后牙里藏着毒药呢,一咬就自尽了。”孙破趁机笑眯眯地凑到甘怡耳边,“就没必要多费口舌,他们还可能有同——小心!”
      不用他提醒,甘怡已经骤然回身一抢。这次剑出鞘了,只出了三寸,孙破看见的也只是短促的寒光,四溅了一点血色。
      一眨眼功夫,她用那三寸刃又杀了一个人。她欺身太近,动作太快,对方连匕首都还没招呼到她身上,只觉脖子一凉一暖,身体已经无力地倒下了。
      这一切无声无息,只是血飞溅了出来。不知溅到谁的脸上,那人一摸,一怔,叫道:“血?!”
      恰好还是个高嗓门。周围人往这边一看,就看见一具尸体。
      这次甘怡再如何低调,观客们再投入,也瞒不住了。有人惊呼一声:“杀人了——!”只听全场一静,便哄哄闹闹嘈杂起来,开始还有人不信,“哪儿啊”、“谁啊”、“怎么可能”的乱成一片,然后忽然就开始人推着人地往外跑。还有相互寻找的,拖儿带女的……全被冲散了。戏台上又断断续续唱了几句,大多的戏子们却也受不住了,一边往下扯冠扯鞋一边轻装简从地往台下跳。
      甘怡和孙破虽然是被逃离的中心,可有人急昏了头,前面又有戏台子挡着,因此也被人推来搡去的。孙破把第一个杀手一拨,在他颈椎上一跺,了结了他。又顺便往甘怡这边一歪,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你看这些人,像不像被炮炸了尾巴毛的鹌鹑?”
      “……”甘怡没理他。
      这是刺杀。她不知道目标是她还是孙破,也不知是因何认出了他们。她只隐约有些猜想,会不会是在施德关的时候被人认出了佩剑……但无暇想太多,她已经认出了一批不怀好意的人,正趁乱往这边挤。
      她索性把剑一抽,正面迎了上去。孙破讨了个没趣,也迎向一波人。他们两个武艺相当,如入无人之境,将普通人一饶,对着意图不轨的人一剑下去,差不多就是一条人命。现场的人还没跑完,他们已经把杀手收拾的差不多了。
      甘怡留了个活口,此时正揪着对方的衣服擦剑,忽然瞥见孙破转身向远处去了。她本就不放心孙破,见此心一沉,举步就要追。
      谁知那个原本一动不动的活口趁她转身,忽然亮出了手里的短刀,冲着她后心就扎了进去。甘怡吃痛,没等对方扎实,下意识一拧身,别掉短刀,顺手把这人刺了个透心凉。
      干脆麻利地杀完这个预留的活口,甘怡的理智才飞回来,不由得就陷入了沉思:“……”
      接着她看了一眼孙破,见他只是还没结束,无意离去,便也不追了,直接叫住孙破:“留个活口!”
      孙破手一抖,不知有意无意,正好把最后一个也杀了。
      甘怡:“……”
      甘怡只好蹲下身摸尸体。结果孙破又跑了过来,面对她站着,却不说话,也不一起蹲下,只是一双腿几乎贴住了她腰侧。
      甘怡抬头瞥了他一眼,无声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孙破弯下腰,附在她耳旁笑道:“将军好腰,若不介意别人看尽——”
      甘怡原本都忘了这茬,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要把刚刚被那人割开的衣服压一下。谁知一站起来就眼前一黑,几乎扑倒。
      孙破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手上血还没擦干净呢,就有心思就地耍起了流氓。他揽住甘怡的腰,将她受伤那一侧身子压在自己身上。
      “将军,你金贵,当心着点。跌了我可心疼。”孙破又戏谑地开玩笑,却想起甘怡拿着三寸剑刃杀人,想起她并不比自己逊色的反应,觉得她可没当自己身子金贵,这玩笑便越来越没什么滋味起来——他平时这样打趣——或者说这样取笑的,都是真正金贵的小姑娘,没一个像甘怡这样的。
      甘怡吐了口气,挣出来,自己站直了,把外衣反过来一穿,正好盖住了腰侧的血口子。
      刚刚她感觉孙破对自己好像没那么……好像不那么觉得自己不值一提了,隐约还有点……有点暧昧。她不知道为什么,思前想后,竟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这会儿穿着男装上去了。
      可真是差之千里——但孙破又不知道。
      于是甘怡瞄了眼孙破。
      她想道:兔儿爷?
      她又在心里悲愤地想道:那也不能打我主意啊!我怎么也还算是女的啊!
      她面无表情胡说道:“一天没吃饭,气弱。刚刚没站稳,见笑了。”
      孙破:“啧。”
      孙破盯着她正在变红的耳朵,决定火中送炭:“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我可没听说甘将军有这么个毛病——将军您耳朵红了,莫非是在骗我?”
      甘怡果然已经是日常状态了,那只耳朵“腾”地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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