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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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之塞，只剩下了一片残破。
要塞的大门大敞着，像是被撕碎了的衣物，无力，残破。火焰还在旷野上燃烧，那是一种薪火味、□□烧焦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的奇怪的味道。
食肉的巨鸟在半空飞旋，发出凄厉的鸣叫。又开始下雪了，雪白落入紫红色的血水之中，一片粘稠。
“啪嗒。”
男人黑色的长靴踩入了一滩血水之中，溅起了少许。
他踩着绵延到无尽的远方的黑色的焦土，拉在身后的衣摆污浊不堪，他走过被斜插在地上的，经受战火灼烤过的的厄尔王国旗帜，闻着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去找寻他爱的那个人。
希尔是在那摞摞起来的那一堆高高的尸体之上发现了蓝尹的。
也许是一种尊敬，那些亡灵并没有选择食用或是用火焰毁坏他的尸体，他被他们妥善地安置在那里，面朝着阴暗的天穹，仰枕在一众尸体之上。
他的胸口插满了各种幽黑色的长剑，像是开出了一朵钢铁的花朵，他被钉在那里，像是期许摆脱束缚，得到解放，飞向天国。
他死了。
像那些倒在地上的渺小的生灵一样，蓝尹，死了。
希尔慢慢地跪在了他的身边，他凑近了凝视着那个已经看不出生机的男人，他还是很好看，即便面容上已经沾满了污浊，即使已经成为了亡灵之中的一份子。他睁大的双眼，记忆里的湛蓝色，虽然像是裹了一层纱幔，毫无光亮，只是凝视着须弥的方向，但还是美好如同万里碧波。
他少了半边身子，一些杂七杂八血呼呼的脏器拖在地上。
而在不远的地方，希尔还瞧见了许多年前他送给蓝尹的那只巨龙凯莉。
那只已经死了，头颅像是被什么东西踩扁而导致爆开，溅出一地惨白色的浆体的巨龙凯莉，那只橙黄色的眼眸，还在紧紧地盯着蓝尹的方向的巨龙凯莉……
一柄……
两柄……
希尔小心翼翼地拔出了插在他胸口的一柄柄长剑，好像担心下手太重会把他弄疼一般。离开了那些长剑的胸膛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希尔的手指拂过那些伤痕，拂过他嘴唇起的死皮，拂过他的脸上划破的痕迹。
这是自己一直小心爱着的那个人。
希尔把他温柔的抱了起来，看了一眼昏沉的天宇，黑压压的，只有丝丝落下的冰雪的寒冷。他丝毫不在意蓝尹身上的泥水和血迹，不介意他那一头灿亮的，发着金子般光芒的头发全是恶心的泥泞血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希尔的衣服滑下来，希尔抱着他，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希尔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噩梦之中惊醒了，他靠在床上，头脑是一片眩晕。
记忆里的东西无法被这么容易抹去，自从重生之后，希尔就常常会在梦中重现当年的那副场景，他记得那时候的每一帧画面，记得他内心滔天的痛楚和不敢置信，而他抱着他走过死亡与灰烬。
从噩梦惊醒，就再也难以入眠了。
希尔的手指窜起一星小小的火焰，他借此点燃了桌上的那只烛灯，屋内一下子变得亮堂了起来。他确认这是他在奥菲尔学院的居处，一切还是如此的熟悉，屋内的时钟慢慢地蹒跚，希尔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他已经重生了。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一切也都不会再次发生了。
“大人？”这是希尔的女仆索菲亚带着询问敲响了希尔的房门。
“没事。”希尔挥退了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人，他将自己缩在自己的床褥里，深思一阵怅远。
希尔记得，那是他刚刚觉醒，刚刚离开切克暗林的时候。他当时心里感到十分的害怕，那些在他的身体里一刻不息，汩汩流动的力量让他下意识地感到恐惧，他害怕他要承担的责任，害怕要面对那些冰冷的，毫无通融的教条。
“大人……”
格里菲恩的尊称让他感到十分陌生，希尔绷住了自己的脸，他必须要尽快适应这种该死的变化，尽管这看起来并不容易，“请您立刻前往帝都神殿，长老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嗯。”希尔接过了格里菲恩递来的那件大衣外套，他拉紧了衣领，在格里菲恩的带领下去往神殿进行继承神位的仪式，完成那些琐碎的仪式，读完那些陈腐的教条整整花去了希尔十几天的时间，等到他再次跨出神殿，他迎来了当头一棒。
这让他头脑一震，像是缺氧了一般，他摇摇欲坠，如果不是格里菲恩在一边搀扶他，他可能就这么的倒下了——
昨夜，托尔斯之塞已经失守，纽卡斯尔正逼近帝都。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不可预料，原本计划好的援军甚至根本没有来得及开拔，仅仅是一个夜晚，在天边逐渐明亮，一切逐渐复苏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步入了死亡。
战时的消息总是有些迟缓，神殿知晓这个消息，纯粹是因为他们为之骄傲的魔法。
希尔听完了格里菲恩的叙说，血洗蓝尹的领地，抵御那些亡灵的袭击，在最前线拿自己的生命相搏，然而那不过是以卵击石，轻如一片羽毛地飘落，希尔的心一点儿一点儿地向下坠，直至最深，最暗的深渊之下。他几乎是瞬间，就已经暗暗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鲁道夫带着希尔来到了托尔斯之塞。
这里的寒风簌簌，蓝尹冷得都冻僵了，冻硬了，才等来为他收尸的希尔。
希尔默默无言，所有的话语都被这寒冷冻结在了喉咙之中。他不过是空有一个躯壳罢了。希尔紧紧地搂住了蓝尹，把他摁在自己的怀里，希望可以重新将他暖热，重新给予他温暖。但他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格里菲恩凝视着这一切，没有开口说话。
空荡荡的荒野，黑黢黢的世界。
他们都直到，厄尔王国，已经败了……
托尔斯之塞已经失守……剩下的只有辽阔的平原，他们可以长驱直入，濒临帝都之下不过十几日的光景……
“他不会死的。”希尔淡淡道，这是他来到这里目睹这一切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坚定，在这样的浩大的风雪之中完全没有被吹散一丝。
“我是因为他而存在的，他也是。”
一道耀眼的光芒一刀劈开了乌云，它从天幕而来，从浩荡天宇而来，希尔的双眼绽放出金黄色的灿烂光芒，格里菲恩愣愣地睁大了自己的双眼，他被迎面而来的巨大气浪掀了出去，他最后吐出的那一句话，也被随之而来的撕得粉碎——“将赎罪的亡灵重新唤回世间……这……“
希尔眼中的金色光芒熠熠生辉，他低低地咳着血，掺杂着金色丝线的血液划过嘴角，“我不在乎。”他说。
魁梧的亡灵踏碎生与死的界限，万物逆转生死，黑暗笼罩大地，永恒将永远停驻。
希尔屹立在风暴之后，他搂抱着逐渐恢复生机的蓝尹，他的断肢开始修复，他的污垢消融，他圣洁而干净，仿若新生，酣睡在希尔的温暖的怀里。
金色的圣光还没有熄灭，希尔回首缓缓望向远处那片笼罩在厄尔王国土地上的黑暗。在那里，那些将致命的武器插入蓝尹的胸口，那些斩去他半个身体，那些屠杀过村庄掠夺过城堡，将死亡的火焰点燃在尸体和建筑上的邪恶之物……
阴暗的低语在希尔的耳畔响起，像是一只浑身漆黑的蛇在“嘶嘶”作响，带着蛊惑，带着引诱，促使希尔对着那支军队释放了自己刚刚的获得的全部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番外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