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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月震(2) ...

  •   从我透过前往香港的飞机的舷窗往下俯瞰的那一瞬间起,我认识到,这个世界并不会如我的预想那样运转。

      飞机会离开上海抵达香港,而我对此束手无策。

      除非我能买下这架飞机。

      许欢龄见我是gold digger,而我见她是漠不关心。

      我的导师总喜欢大喊一句话:Ladies and gentlemen, be professional!

      于是,公事公办。

      我拍了个半成品,见效果尚可,就准备打车回家。

      不料期间还出了段小插曲:

      我前脚刚走,许欢龄居然穿着她那条Elie Saab纱裙追出来,然后在门口拦住了我。

      我不知道她是闲得发慌呢,还是有所图谋。许欢龄端着她惯常的那副大家闺秀的超然气度,细声细气地嘱咐我“不要幻想凡事都可以一飞冲天”。

      我摘下了墨镜,对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正好我叫的的士到了,我不想多搭理她,就直接上了车。

      许欢龄大约没料到我会这么下她面子,愣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她这类千金小姐与傅昭的行事作风南辕北辙、又互相看不上,在她拦下我的时候,有一刹那我怀疑是不是傅昭又开始作妖了。

      ——不过只要跟傅家无关,我都不在乎。

      我坐在车上,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叶斯言的名字,短信界面已经打开,思来想去,不知道要怎么主动联系他。

      他的卫衣早就被洗熨整齐,安安静静地躺在防尘套里,完好无损。

      我只是怕打扰他工作。

      真奇怪,我以为我已经被傅阳变成了与他一样自我的女人,没想到此时此刻,我确实是——不愿意打扰叶斯言的工作的。

      我放下了手机,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等回到公寓之后,还未等我把高跟鞋脱下,已经久无音讯的苏女士居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你是不是跟着傅阳去傅家了?”她那边的背景音很吵,但她的声音很清晰。

      我稍微有些吃惊,只有在说正事的时候,苏女士才会讲国语。

      我说:“是,怎么了?”

      苏女士只是说:“你现在跟傅阳是怎么说?”

      “没怎么说,傅阳还帮我牵线搭桥呢。”我回答,“叶家的孙子,叶斯言。刚回国不久,是个律师。”

      诸如事件起因是我和傅阳打赌、目的是治一治傅昭之类的细节就没必要说了,反正现在事情性质已经悄无声息地变了。

      我简明扼要地叙述了我跟叶斯言之间发生的事情,没想到苏女士听着听着居然笑出了声来。

      姜还是老的辣。苏女士的笑声就跟妖精似的,勾魂摄魄,虽然我早已免疫了,但乍一听到还是有些起鸡皮疙瘩。

      她笑着说:“这叶斯言是只狐狸精啊?随便两下,你这魂都被他勾去了。乖囡囡,你打算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呀?他衣服还放我这里,我在想等一下要不要发短信给他,约个时间我把衣服交给他。但是我又怕他工作忙,打扰他就不好了。”

      闻言,苏女士惊诧万分:“嗬,宋纤澄,了不得啊,你都开始心疼人家啦?”

      我赶紧为自己辩解。

      大概是见我急了,苏女士又调笑了我几句,然后便轻轻松松地挂了电话。

      她从不干涉我的私生活,正如我不干涉她的私生活。但我知道她之所以专门打这通电话,都是那天傅家家宴的缘故。

      我不愿再想,赤足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啤酒,准备发条短信给叶斯言,约他周末见面——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现在是六点左右,已经是黄昏时分。只不过天有些阴沉,落着点细雨,看过窗外去只能见到如烟如雾的一片,仿佛整个上海浸到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里似的。

      我是鱼汤里的一座孤岛上唯一的一个人。

      而这个人现在正拿着手机,对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发傻。

      苏女士说,如果他想见你,他会来见你的。

      我接起了电话。

      电波传递放大了他的声音中残留着的浅浅的疲倦,却也将一切变得柔软起来:“纤澄。”

      我喜欢从他的口中听到我的名字。

      在他送我回来的路上,我就告诉他不要叫我“宋小姐”,而他也答应了。

      我马上应了一声。

      叶斯言那边很安静,安静到我可以听清他的每一次呼吸。

      他问:“你这周末有空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拼命点头。

      “纤澄?”

      我被他一喊,突然反应过来我们正在打电话,我摇头真的很蠢。我搓了搓脸颊,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有啊,我很闲的。”

      我听到话筒传来似有似无的轻笑声。

      叶斯言说:“那么,我可以占用你半天的时间吗?”

      “当然可——”我被自己过于高昂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连忙闭上了嘴,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尽量保持住平稳,才继续道,“……当然可以。是周六吗?”

      叶斯言轻咳了几声,似乎忍着笑回答道:“周六下午三点我来接你,可以吗?”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莫扎特,不过晚上恰巧有一场纽约爱乐的巡演,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一起去吗?”

      我故作矜持地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可以啊。”

      叶斯言笑了起来。

      “我之前就看到了这次音乐会的消息……只不过最近事情有些多就忘了,没想到你居然提起来了,那我肯定要答应的呀。”我补充道。

      话说出来,居然有种撒娇的味道。

      “嗯,你肯定要答应的。”叶斯言的声音也放柔了,“我很高兴你答应了我。那……”

      我听到他那边有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与来人说了些什么,应该是捂住了麦克风,我听不清。等叶斯言再回到我们的通话中来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染上了一些歉意。

      “那我周六来接你。纤澄,突然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继续说了。”

      “没关系,你去忙吧。”我垂下眼睛,看着啤酒罐的拉环,“周六见。”

      他“嗯”了一声,回道:“周六见。”

      我等了几秒,叶斯言并没有挂电话,还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是要等我做挂电话的那一方。

      意识到他也在另一端听着我的呼吸声,一种冲动驱使着我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叶斯言。”

      他马上低声回道:“……纤澄?”

      我笑了起来,这才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旋即返回到了主界面,我的壁纸是深色的,镜面的效果极为明显,只一眼就能看清我脸上的笑影。

      ……

      这也许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我很紧张。

      镜子里的女人已经画好了精致的妆,有些陌生的艳丽。

      我注视着她,她也注视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的肤色感到一丝反感——经过一年的居家休养之后,原本健康不少的肤色又重新变得煞白,配上任何色彩,都像个还魂的艳鬼,鬼气逼人。

      我对着镜子发了会愣,滋味莫名。

      这种感觉已经很陌生了。

      好像大多数女人在陷入恋爱之中时,都会开始自我厌恶。说厌恶可能也不对,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自卑感。

      很奇怪,我与傅阳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傅阳与我的身份、地位之差较叶斯言与我的更加悬殊,可是我从未这样。

      傅阳。我冷笑了一声,不再想他。

      我中断了思绪,看回镜子,并用指尖碰了碰我的眼角。

      眼线好像画得不太对称。仔细看过去,好像眼妆晕染也有问题。再看下去,似乎整张妆面都没有一处是满意的。

      但是,已经没法补救了,现在距离三点还有二十分钟,叶斯言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只能希望叶斯言看不出来了。

      我赤足走到放置鞋子的柜子前,随便拿了一双红色高跟鞋,套在脚上。

      紧张也没有用。我对自己说。一般来说,第一次约会就能定胜负,如果真的不行,那就只能不行了。

      这时,我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叶斯言。

      叶斯言:纤澄,你有过敏史吗?

      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让我有些困惑,但我还是马上回复了他。

      我:我对高蛋白过敏,其他没有了。

      我:怎么了?

      叶斯言没有回答,只是回复:那就好。

      此后就没有更多消息。

      我猜他应该是为了今天的晚餐所以必须询问我的忌口。叶斯言是个很细心的男人,这种事情很符合他的作风。

      三点很快就要到了。我最后检查了一下口红的边缘,没有涂歪,便直接走入了电梯。

      我看到叶斯言站在他的宾利旁边,身上是一套剪裁精妙的铅灰色羊毛西装,而他的口袋巾居然同我的裙子配色相近,蓝白红,有种奇妙的默契感。

      我走近他,心里生出些喜悦。

      “纤澄。”他微笑着,当我走到他身旁时,他微微俯身,贴了贴我的脸颊。

      当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声音响起,“非常令人心动。”

      我相信我的脸颊一定飞上了红色。他似乎说什么都会给人一种笃定的感觉,像是在说某种真理,让人忍不住相信他口中的一切。

      但我努力稳住了心弦。

      叶斯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仿佛没有觉察到我的变化,侧过身去帮我把车门打开。

      “我希望你能喜欢这个。请原谅我,我不是很擅长为女士挑选礼物。”

      他这样说着,脸上罕见地闪过去一丝赧色。

      我居然还有礼物吗?

      我有些惊喜,又有些惶恐。这么熨贴的待遇,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了。

      车门打开,副驾驶座上所放着的东西映入我的眼帘。

      我愣在了原地。

      ——是一束红玫瑰。

      “还好你不会花粉过敏。”叶斯言温和地说,声音里听不到任何旖旎的意味,却最能引起绮思,“不然我会挺为难的。”

      我捧着玫瑰花,只感觉到那根线在不停晃动。

      要么坠入爱河,溺死在其中。

      要么摔得四分五裂。

      岌岌可危。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吗约会了!
    我怕年三十的祝福太多,提前祝大家猪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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