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薛/晓薛】还魂》源朔望

15、破执下

　　不管过了多少年薛洋依然无法忘却，晓星尘自刎时溅在他脸上的鲜血，那种温热的触感，在义城的风里渐渐冷却，连同他全身的温度。他从牙间挤出几个字，“死了好，死了才听话”

　　真的是死了好么。

　　他恍惚了片刻忽而觉得痛了，愣愣地摸了摸肚子上的伤口，鲜红的血沾了一手，粘稠的令人作呕。他开始厌烦这血腥的味道，晓星尘的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甚至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你赢了薛洋，你赢了，晓星尘这白痴终于被你逼死了，你该笑，你该笑得肆意笑得张狂才是。

　　可是他不高兴，他一点都不高兴。

　　而今他僵在那里，感到那目光将他从里到外剥了个彻底。

　　数十年前他信誓旦旦说下的谎话，在晓星尘醒过来的时候，就被推翻的一干二净。

　　晓星尘感到头痛欲裂，他茫然睁开眼睛，看到薛洋站在他面前，一时竟分不清是在义城还是金陵。

　　百般滋味无法言喻。

　　他恨薛洋么，想必是恨得吧，恨他断他道途，恨他的欺骗折辱，恨他的恶毒心思，此刻手中若是有剑，他想是他会再刺上去，可是他两手空空，图抓着往的一丝怨念。但晓星尘亦清楚的知道，他更恨的是自己对这天道的无能无力。

　　但就是这样一个少年救回了他，他又该以什么样的神情姿态面对他？他和薛洋早已经是不休不止无法解开的死结。

　　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能看到的时候，环顾四周却发现一切好像不太一样了，连子琛都不是凶尸的模样，他有一瞬间欣喜，刚想询问几声，忽而大量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记忆便涌进了他的脑海里，千年万年甚至于幻境之中的所有记忆，甚至逐渐淹没了他在抱山在兰陵在义城的回忆。

　　薛洋看着晓星尘的目光逐渐由复杂变得清澈缱绻，他的心里也从隐匿的欣喜情切变得寒冷彻骨，晓星尘笑着走过来，薛洋退后一步，却没来得及退出便被晓星尘抱紧了怀里。

　　晓星尘刚刚苏醒，他的怀抱冷的像冰，可是薛洋觉得自己更冷，他在颤抖，颤抖的都要窒息。

　　晓星尘将目光瞥像宋岚，那目光里带着些许歉意，他点了点头，宋岚便明了了，他苦笑着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将门都关好了。

　　“……阿洋”晓星尘看着薛洋微带涩意道‘’我回来了。"

　　没想这一生竟然是这样的，我本来想着你我有此羁绊，你施与我救赎，那时我们会顺理成章在一起，百年也好十年也好。我私心想让你对我的感情不是依赖不是移情于宋神君曾对你的安全感，而是满心的我。

　　我也想哪怕凡间一世全了我的心愿也好，往后孤身一人走着漫漫修途，我亦心甘情愿。可我没想到天道居然将你毁成这副样子，终是我想得简单了。

　　不过还好我还带着所有的回忆回来了。

　　薛洋在晓星尘的怀抱里渐渐冷静。

　　他不是晓星尘…………他也不是他口中的阿洋。

　　他废了二十年的努力最终功亏一篑。

　　“晓仙君？”薛洋挣扎道，“是你？怎么会这样！难道是魂魄分离太久，你生出了自我意识？晓星尘呢？‘’

　　晓星尘将薛洋揉在怀里，好像这样就可以平复他不安的心跳和永远失去的痛苦，他慢慢说道‘’我是晓星尘，这世间也只有一个晓星尘，天魂为基后生地魂人魂再生七魄，幻境里的是我的一半天魂，凡间的天魂实在碎的太厉害了，无法修补其他碎裂的部分………………

　　恩，只能用另一半再进行重塑了。‘’晓星尘紧抱着他。

　　薛洋听后，眼睛立刻就红了，他被晓星尘圈在怀里挣脱不得，他揪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重塑？那一半呢？在凡间的那一半，被你吞噬了么……"

　　晓星尘安抚他道"那一半太弱了……何况我并不想让他回来，这一世过的太痛苦了，何必执着。"晓星尘瞳孔隐约沉淀着深沉的红色，他体贴的近乎完美，他道”阿洋，你不是一直等我回来么，你觉得如果真的是晓道长，他希望你回来么，他对你满含恨意，你又何必执着于凡尘这一世呢，我们回去吧，天下、神途我都不要了，我们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么？”

　　"呵呵，晓星尘你莫不是疯了，你说你要护着天下苍生要创一个太平盛世。果然缺了一半魂魄脑子就不清醒了么？"

　　晓星尘看着薛洋又变得有些癫狂，无奈说"我没有……"

　　"你愧疚！可是你愧疚的人不是我，我想见的也不是你，你不明白……"薛洋的声音低沉下来饱含着痛苦不甘，"我拼命救他回来，只是想……"

　　薛洋尚未说完，只听得一声裂帛声响起，而后他的心里和凶尸的感应忽然断了。他愣了一瞬，立刻推开晓星尘跑了出去，可是屋外哪里还有宋岚的影子，无数细碎的光点在幻境破碎的夜里，飘飘洒洒。

　　"宋岚？……"

　　晓星尘跟了出来，看到此景就都明白了，他试图去聚合碎成光点的魂魄，可是那些魂魄触到神力马上便化为乌有。"怎么会这样？"

　　他看到屋外的青衣男子，忙问道"子琛劫数不是已经过了么？为什么会如此！刚才发生了什么？"

　　青衣男子看了眼薛洋道"老朽听说生前有大恶，天罚加于身，想必他抛弃神格，散尽神魂，只是为一人逆天改命吧，可叹君心匪石，不可转也。"

　　听完，薛洋的脸一下子白了。

　　屋外正是一片茫然的大雾。

　　宋岚靠在斑驳的土墙上，感受心跳与生命的活力声，又想起那八年他就站在这里，像一条随时随地等待主人呼唤的狗，后来他慢慢恢复了意识，冷眼旁观了一个疯子的爱情，却让自己陷了进去，他以为他爱上了薛洋的爱情和执着，但他想起前世才发现，原来早在万年之前他就种下一颗种子，等到今生才开花结果。

　　只是花期如此短暂，他就算不愿放手，也不得不放手了。

　　他看着远方的天空出现的一道裂痕，明亮炫丽生生撕破了整个幻境。

　　“神君安好”青衣男子带着和煦的笑容出现在宋岚面前。

　　宋岚点点头，“是你，天道？为了今日可是煞费苦心啊”

　　“神君见笑了，不过是顺其自然而已，这世间长乐已久，需要一个新的秩序，自然也只需要一个维持者而非战神，这个维持者需有大爱而不能有私情，胸怀天下，泽被苍生非晓星尘莫属”

　　“我当然知道，星尘自然能够担起这份责任，为他创造劫数和条件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为神者宜断私情，我只想知道，天道将如何处置薛洋。”

　　"自然是施加天罚魂飞魄散，他本就是一块顽石即使变成了明珠，也不该存于世，强用神的魂魄更是乱了天地的秩序，何况薛洋在凡间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宋岚道"你所说不过是为了抹杀薛洋提供的借口，如果我一定要保他当如何？我知道星尘不是为私情而忘大道之人。"

　　那青衣男子笑道"神君确信当真的了解晓仙君么，我看不然。至于薛洋，老朽所言虽然是借口，但也是事实，并没有不公，神君想要如何说服老朽？"

　　宋岚道"如果我放弃神格，逆天改命呢"

　　青衣男子听罢皱着眉道"何苦如此"

　　宋岚沉默了一瞬，续道"情之所至，不可转也。"

　　一声裂帛声响，整个幻境如同碎裂的镜片，纷纷掉落，露出了无星无月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