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违规日志》半分嫣

2、环环相扣

　　当今陛下子嗣不丰，座下唯有四子。最小的十二皇子还未断奶，有能力进入角逐场的是即占嫡又占长的太子，德妃出的五皇子和良妃出的十皇子。

　　巢思山虽贵为娴贵妃却被皇帝忌惮，阖宫上下都默认了她生不了皇子，但这并不能成为她夺权路上的绊脚石。她弑母夺子，一边残害后宫子嗣，一遍巩固娘家势力，在朝中借力打力按插人手。皇帝原本打算用后宫权衡前朝势力，结果还是娴贵妃棋高一着，最后五皇子和十二皇子都砸在她手上。

　　谁说女子不如男，娴贵妃和季泷悦一明一暗，在某种程度上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这句话。

　　但是谁也没想到巢思山会在镇北候世子回京的当日动手。哪怕镇北候已死，保皇党王章两家年前便已元气大伤，京都依然留有不少太子和镇北候的势力。另外不少百姓都认为宴洵在大凉山有神仙相助大破氐羌蛮秃，声望已至沸点，随他归京的三万残兵也变成了英勇凯旋战无不胜的精兵良将，此时娴贵妃逼宫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全，自寻死路。

　　本朝之人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连很多巢思山的自己人都不能理解此举意在何为。

　　晴空万里，被人簇拥在宫门高台外的娴贵妃眯着眼睛，她的身畔是受困于人的太子，歪躺在塌椅上神智不清的皇帝，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五皇子，当然也少不了神色复杂又野心表露无遗的朝臣。

　　平时熙攘繁忙的京都主道上被拦截出了一条宽阔的路，京都巡骑首领打马而来，乌鸦鸦跪在两侧的百姓探头探脑，镇北候世子紧随其后，再之后便是入京也不卸甲的骑兵。

　　“世子凯旋，陛下与本宫特意在此等候，为世子接风洗尘。”说话之人抬起手，镶满了珠宝的护甲划过头上的珠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宴洵打马而来却并不靠近，反而是在离高台数尺之处停下。也未见他下马，只单手勒缰，另一手做了一辑：“参见圣上，我军大破氐羌，幸不辱命。”说罢他顿了两秒，直接朝着朝思山道：“娴贵妃，为何不见陛下答话？我三万军士皆等着拜见陛下。”

　　蠢货。朝思山忍不住嗤笑，果然低头瞥见歪躺着的皇帝脸色发青。他以为这是威胁自己，殊不知同样的话听在皇帝耳朵里一样不好听。

　　没有谁会喜欢声望高过自己的臣子，更何况是带着兵的臣子。

　　她很乐意在这最后关头送君臣二人一点膈应：“世子大破氐羌值得犒赏，世子不如现在便为军士向陛下请命吧。”

　　朝思山的声音婉转动听，比起巢思云还多了几分韵味，但宴洵听了一秒便目露嫌恶：“娴贵妃过谦了，当今谁不知娴贵妃执掌朝政，连陛下都得礼让三分。”他话音一落，身后长不见底的骑兵刷的一下拔出剑来，白光森森，道路两旁的百姓骇然止声骚动不止，朝思山抬抬手，不一会动静被压制住，整个京都上空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太子接到了朝思山的眼神，袖下攥紧了拳头，但迫于压力还是强忍着松开。

　　“母妃。”他只觉得耻辱，从来没有哪朝太子不唤自己亲母为母后，反倒要喊一个妃子为母妃。

　　朝思山笑的温柔慈祥，“太子，世子是你的伴读，你们从小到大的交情。如今他得胜归来，你去送他一份大礼。”

　　太子也不知道这份大礼是什么，但想来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事到如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巢思山要和自己的妹妹妹夫对着干，连送恶心也要让自己来。按理来说她应当是坚定的太子党才对。

　　宴洵看着太子强忍一脸郁色挥了挥手，身后的奴才驱赶着一辆黑布遮盖的囚车上前，心头忍不住一跳。待到黑布揭开的一刹，只听得周遭百姓惊呼之声，连满场的文武百官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妖怪！是妖怪啊！是妖怪！”见多识广的朝臣都忍不住两股颤颤，平头百姓哪见过这个场面，抱头惊窜，巡武卫连杀数百人才堪堪压住场面。

　　囚车上的人骤然见光，扯开了嗓子哭喊：“洵哥哥救我！”

　　一个没皮没脸的粉肉怪物触目惊心，更诡异的是她与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动人声线，脑子转的快的人一瞬间将目光定格在娴贵妃的身上。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倒是娴贵妃有位嫁给世子的胞妹，如今身怀六甲的世子妃朝思云。众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位名满京都的美人与眼前这位没皮怪物联系起来。

　　只有胆大之人打量到怪物高高隆起的腹部，暗暗心惊。

　　囚车里的人还在喊叫，一声声洵哥哥婉转凄美。见没人理她，仿若疯了似的又开始喊“希同，希同”的名字。朝思山看着疑似绿帽压顶的宴洵脸眉眼舒展，只觉得内心一阵舒畅。素日朝思山总觉得自己的妹妹顶着与自己相同的美貌却总行蠢钝之事，偏偏周边的人都突然都变成了眼瞎心黑之人对她百依百顺，难以理解，如今想来她一开始便利用戒中之物蛊惑周遭之人，上至天听下至庄子上的仆妇，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惜她最大的依仗到了自己手里，朝思山自己也想不到不过一瞬间朝思云就褪去美貌变成如今这个怪物模样。

　　真是惊喜。

　　巡武卫首领季熊带人形成包抄之势。两军对峙之时，钦天监上前回禀：“陛下贵妃容禀，西北妖星显现，紫薇星淡，陛下龙体欠安，正当诛杀妖物以保江山。”谁不知道西北镇守的是镇北候及镇北候世子，满朝文武也心知肚明皇帝的病和娴贵妃脱不开干系，钦天监这番话无论真假都给出了强烈的明示，娴贵妃要对镇北候下手了。

　　太子一听立即呵道：“大放厥词！钦天监何时……”

　　五皇子突然出声：“那依大人之见，这妖物此刻在何处呀？”他嘴里用着询问的口气，目光却落至囚车的位置。

　　现下这无脸无皮的怪物就在眼前，百官哪个不是人精？自是知道这是五皇子在向娴贵妃投诚，给钦天监掌管一个顺势而下的话头。

　　果然此人大声回禀道：“这妖物近在眼前，正是镇北候世子妃巢思云！”还不待众人反应，他又接到，“素来命格贵重之人不会伴有双生之星，娘娘更是凤星独璨，理应不该有同胞姊妹。此妖物名为无脸妖女，最爱模仿世间美丽女子的模样，更是天生以人的邪念为滋养，遇清正之人则克制有余……”

　　他的话让人想起了朝思云与镇北候世子莲名寺一见倾心的故事，又不自觉联想到出嫁不久后闹得沸沸扬扬的巢家暴毙案，死的可不正是素来有廉明之名的大理寺卿巢公及其夫人，巢思山巢思云姐妹的亲生父母吗！？

　　朝思山做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不可置信道：“监正，你可有证据？”

　　钦天监监正立刻匍匐跪地，大声疾呼：“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若娘娘不信，大可派人去候府探查，若能找到世子妃，下官的话不攻自破！”

　　朝思山没有发话，她略带水光的双眸展现的是楚楚动人的痛苦。早就和朝思山沆瀣一气的官员立刻跪地请命：“请娘娘明察。”身侧的五皇子也跪地喊道，“请母妃明察。”

　　于是五皇子党的人也跪下了，太子想起自己被囚禁的母后忍不住想跪，却又在前排太子太傅的眼神压迫下弯不下膝盖。宴洵仍旧骑在马上，身后的骑兵手握刀剑更显森冷。于是朝臣之间跪与不跪自成两派，一目了然。

　　正僵持着，两道旁的百姓突然有人大喊：“请娘娘明察。”不用一会儿乌压压跪倒了一片。朝思山欣赏着站立着的朝臣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猜测他们一定是在内心痛骂百姓愚不可及，竟然在这关键时刻给她这个妖妃添了一股青云之风。

　　于是娴贵妃顺应民意，派人前去候府查人。说是查人，谁都知道世子妃在也不在。消息灵通的想起前段时间候府中死了太子妃的贴身婢女，看看一脸青色的世子，又怀着恐惧看了看囚车中大着肚子的粉皮怪物。

　　也许娴贵妃真的没有骗人呢？哪怕是寻常人被剥了皮，也该血流不止，白骨外露，可囚车中的怪物确实一副天生无皮的模样，脸面部也像是一块有高低起伏的肉团，而不是有鼻子有眼的人的脸。

　　又有几个朝臣跪下了，其中有朝思云的旧情人，镇北候世子的挚友，当今首辅之子，户部侍郎杨玄景。

　　这个人给宴洵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半朝文武，从他瞬间变黑的脸色就能看的出。巢思山内心一阵快意，杨玄景说起来也是一钟灵毓秀之人，小登科之后风头也曾一时无两。只可惜爱上了巢思云，从此判若两人。

　　如今他幡然醒悟自己爱而不得多年的是一个妖怪，怕是其中滋味寻常之人难以理解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身边满脸挣扎之色的太子陡然瞧见眼前出现了一只芊芊玉手，镀金镶玉的护甲昭示主人身份的不凡，但更摄睛夺目的是大拇指上戴着的一个略带血色的玉扳指。太子认得它，母后说这是父皇与她的定情之物，谁想生了自己后人就有些变胖，戴上就再也摘不下来。

　　太子心头大恸，泪水回流灌入鼻腔，满喉都是酸涩之味。偏偏巢思山还悬空着手，催促道：“太子，不如你我一同前去镇北侯府？”

　　巢思山面带微笑看着颤巍巍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太子也有野心，也曾畅想未来属于自己的天下，但他心不够硬，做不到牺牲自己的至亲。

　　太子太傅一脸沧桑疲惫，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当年没有选择急流勇退是否是正确的决定。但这些显然都不重要了。太子跪了，在此时此刻太子党也不复存在了。其他百官看着太子瘫在地上泪流满面，毫无储君的风范可言。

　　投降的太子，娶了妖物的宴洵，败落的镇北侯府，百病缠身的皇帝，被囚禁生死不知的皇后，沆瀣一气的半朝文武，五皇子和十二皇子在手，巢思山已然是板上钉钉的太后。有些人甚至能想到几个月后的宴洵会是怎样一个结局，虽然战胜了氐羌但折损数十万兵马在大凉山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有人上奏宴洵以大军将士的性命来养着自己的妖怪世子妃……不是说那个天降神人史银吗？史银史银谐音思云，便说巢思云当时也在军内，宴洵根本无从辩驳。那大凉山哪怕是胜了，宴洵也难逃九族株连的死罪。

　　旁人只觉得巢思山环环相扣好恶毒的心思，却不知自己想想都觉得荒谬的猜测其实很大一部分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