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如斯》spn9066

4、天涯旧恨

　　季斯晨，这个名字仿佛解开了一道封印，那些愧疚的、悲伤的、苦涩的情绪，夹着恶意，涌进脑海。然而还来不及品尝，游夜已经将她拉回现实，“知道你伪装失败的原因吗？”他轻蔑地笑着，手指拨弄着她耳边的卷发。
　　孟晚只是低下头，不愿自取其辱。
　　“我的房间，除了秦楼，只有一个人来过。嗯，准确的说，只有一个活物带着完整的记忆离开过。”

　　顾宸答应过她，给她一个新的面容，而不要消除记忆。新的面容是为了不让游夜认出来，旧的记忆是提醒自己要躲开。孟晚自认为自己这个选择是明智的，确实也在该避开的时候避开了，可如今，竟是这份记忆出卖了她。
　　此时，怨自己愚蠢已经无济于事，孟晚忘记了秦楼每一年都会为游夜找一位新的家政阿姨，送走前一位时都消除了她的记忆。
　　那时候，孟晚曾经“临危受命”，照顾了游夜大约一个月的起居。后来，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秦楼的帮助下，狼狈地逃跑了。

　　“我只是根据自己的直觉找到衣帽间的，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孟晚小声说道。事到如今，只有装傻一计，勉强可试。
　　“哦？是吗？”游夜淡淡地说道，“想不到竟然有人可以凭直觉就可以找到我的各种衣物，短短1分36秒，一丝犹豫都没有。”
　　她没有办法辩驳，突然就恼了，一把推开游夜，企图拉开房门跑出去。
　　下一秒，他的右手臂环绕着孟晚的上半身，左手把刚打开一道缝的房门压住，轻笑道，“怎么？输了就想跑？”

　　她的后背被游夜的身体贴着，双臂被他束缚着，不得动弹。孟晚听到背后之人的呼吸，慢慢地靠近她的颈窝。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像她曾经目睹的游夜的女伴们，享受着被他追求的快乐，却浑然不知的，陷入“美妙的”诱杀。
　　而孟晚仅仅是僵直地、麻木地站在那儿，闭上眼睛，等待冰冷的利齿刺穿她的脖子。她想，这样也好，这段日子，她起码得到过自由。现在，死亡是对游夜、对林尽秋都是最好的赎罪。
　　她的颈窝感受到冰凉的触碰，终于，她可以从绝望中解脱。但为什么死亡的感觉是柔软的呢？为什么不觉得痛呢？莫非她这样的灵魂还能上得了天堂？
　　过了一会儿，孟晚突然睁开了眼，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而对方正细密地亲吻自己的脖子。
　　“你是不是疯了？！游夜你放开我！”孟晚喊道，用力想挣脱出去。
　　此时的游夜像迷失了一般，沉浸在她的温暖里。禁锢着她，任由她的“小动作”。
　　孟晚从来不明白游夜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对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灵魂来说，任何人不过是他的玩物罢了。那么，她这种徒劳的反抗，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怎么？”游夜似乎恢复了一点心神，慢慢松开手臂，把她的身体转向他，一只手抬起她的脸，狠狠地盯住她的眼睛，“顾宸可以、秦楼可以、连你那个住院的小男朋友都可以，难道我不可以吗？”
　　孟晚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下意识就说，“我跟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就算......你......我......”
　　游夜看着她堂皇失措、脸微微泛红的样子，不禁弯了弯嘴角。她的辩解也挺让自己满意，于是他大发慈悲地松开她。

　　孟晚是个迟钝的人，尤其是感情方面，正如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嫉妒，却担心另一个更严重的事情。游夜为什么会知道顾宸？即便是在三年前，顾宸跟她的关系也只有为数不多的组织成员知道，她作为一只合格的棋子，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甚至在秦楼的帮助下，活着，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站在那里做什么？戏不拍了吗？” 游夜已经走出房间，悠悠地立在走廊的窗边上，用那双墨绿的眼睛，望着她，语气倒不像是责怪，反而透着一丝愉悦。孟晚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了拍摄现场，于萧撇了一眼神色有些慌张的孟晚，然后热情地把游夜引到指定的位置，董导演也开始指导许芳忆和他的台词和动作。
　　“游夜刁难你了？”于萧小声地在孟晚耳边说道。
　　“没有，游总怎么会刁难我这种小人物呢？”这话似乎也在安慰自己，孟晚明白，哪怕是真的刁难，这次可能也无法再全身而退。
　　这是游夜的最后一场戏，现场聚集了不少单纯过来欣赏的工作人员。许芳忆的台词功底自不必说，可游夜还是初次演戏，对白不仅是一气呵成，即便是眼神，也把情绪充分地表现出来。两人之间的默契配合，加上感情的真挚流露，足以让男主李玉笙自惭形秽。
　　“许芳忆真的是好命，富二代多的很，颜值这么高的还真不多。”
　　“何止，我还真没看过几个能对女明星这么用心的富二代，投资、客串，甚至连豪宅都借出来了。”
　　“我看他俩是婚期已近了，普通逢场作戏可到不了这种程度。”
　　孟晚听着旁人的欣羡之语，不禁想起三年前的自己。那时候游夜有林尽秋，尽管林小姐当时处于昏迷的状态，但是游夜却一直没有放弃过。他每过几天都会在傍晚去林小姐的房间，有时候是说一个有趣的见闻，有时候是诉说自己的苦恼，有时候仅仅是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当时，20岁的自己也是羡慕的，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她一直是羡慕这样的深情。也许是涉世未深，她也以为自己可以拥有这样一份感情，而当她把希望寄托于顾宸身上，才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天真。

　　阳光比从前更加刺眼了，而这庄园还跟从前一样，寂静，美丽。孟晚凭着记忆寻到自己当年的“秘密基地”，当然，这里不是她的家，但它足够大，大到能够容她一个小角落。不论是发呆、哭泣、愤怒，它泰然地接受。孟晚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它短暂接纳的众多客人中的一个，但是当她待在这里，就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如今孟晚依然躲在这里，可她不再觉得无助、失落、害怕，彷佛尘埃落定，最坏的结局也就是死亡而已。但是她却赚到了两年的时间，珍贵的、简单的自由。
　　“孟小姐。”沉稳的男声传来。
　　孟晚侧过头看了一眼，来人是秦楼。他们初识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礼貌地叫她，那时候她总觉得秦楼冷漠，谁能想到最后他会不惜一切地帮助自己。
　　秦楼慢慢走到她身边，说道，“游总让我通知您，拍摄结束后到大厅等他。”
　　孟晚没有起身，也没有看他，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她亏欠他的，恐怕这辈子已经来不及还上了。

　　孟晚发了条短信给于萧，说自己身体不适先打车回家了。于萧叮嘱她好好休息，两天后还要继续拍摄。看着剧组的车一辆接一辆的离开，她转身默默地走进大厅，站在楼梯的下方，就像从前一样。
　　游夜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走下来时并没有看她，但也知道她在跟着他，小心翼翼。
　　他走到餐厅的主位坐下，招呼阿姨上菜，然后对她说，“坐下。”
　　孟晚挑了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阿姨很快上了菜，而且是五六样自己从前喜欢的菜。这情景，真是像极了鸿门宴，可惜她连帮手也没有，只能安静地吃着这华丽的、最后的晚餐。
　　“怎么？不合胃口？”游夜话说的客气，听上去却像是讽刺。
　　“那倒不是，只不过，”孟晚放下筷子，“菜好不好吃，跟菜本身是没有太大关系的。”
　　游夜笑了，然后瞬间到了她的身边，夹起她面前一块糖醋肉，准备放进她碗里，“不想吃也要多吃点。”
　　孟晚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淡淡地说道，“杀了我，结束这一切吧。”
　　他笑得更大声了，抓住她的手臂，拉向自己，蔑视着她，“杀了你？你以为你的一条命足以抵偿尽秋的命、足以消弭我对你的恨？游戏才刚刚开始，所有帮你的人都得陪葬，而你，必须作为我复仇的见证人，最后，才是你。”

　　晚餐自然是不欢而散，游夜将她安排在庄园住下，而那间房，原本属于林尽秋。孟晚不敢躺下睡觉，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被月光照亮的床单，终于明白刚才他为什么没有杀了自己，原来只不过是缓刑而已。顾宸说过，自己一旦接受了任务就只有两种结局，永无止境的逃亡和痛苦折磨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