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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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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德十年,金秋八月。
虽已入秋,还是正当热的时候。周氏坐在凉榻上,旁边自有小丫鬟徐徐打着扇。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周氏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拿帕子掩了掩,吩咐道:“你们且下去罢,留宋嬷嬷和我说说话。”
宋嬷嬷忙上前一步,接过扇子仍打着。
“夫人觉着热,只让人送些冰来。”宋嬷嬷是周氏的陪房,说话也比别人亲近。
周氏冷笑一声,把帕子扔到一旁,道:“嬷嬷瞧着,我这边才摆上冰,西边那两位就要上门哭诉府里头不公了。”
“自来嫡庶有别,老爷许他们住在府里也是顾念兄弟情分,非比着夫人的例来,也是心大。”
周氏听到“老爷”,秀眉微蹙,虽知屋里只她们两人,还是低声道:“张太医那边怎么说?”
宋嬷嬷往周氏耳边凑了凑,说:“说是肺上的毛病,放开心胸,小心将养,几年也是不成问题的。可老爷知寿数不长,心灰了,这才病得厉害。”
周氏已经有了思量,说:“那可能熬到明年秋闱?”
“这,张太医没说死,只是小心将养,许是能看到少爷高中的那天。”
“府里头一切紧着前院来,冰不可少了。老爷还是吃不下饭的话,熬些肉粥汤水送过去,”周氏叹了口气:“容哥儿那也让人小心照料,别在这个时候染了暑气。”
“夫人放心,少爷那都是吩咐好的。”见周氏心情郁郁,宋嬷嬷凑趣:“少爷聪慧,读书也刻苦,夫人就等着他金榜题名的那天吧。”
“我知他现在累得很,可也没法子。外头看着是个世袭罔替的伯爵府,只面子上好听,在这京城也排不上名号,先皇砍人脑袋的时候可没顾忌是公爵还是侯爵。朝中说不上话,传到容哥儿手里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西边那两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老爷那性子,只认他们是一家子,日后分家,怕还是要闹上一场。我只盼他上进,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宋嬷嬷知周氏的处境,忙宽慰道:“少爷自是能明白的。只是一张一弛,夫人对少爷也和气些,少爷还小,这勋贵里头,像少爷这样懂事的,还是难得的。”
“我知道了。”
宋嬷嬷看她模样知道还是没有听进去,心里一叹,知她心结难解,也不强劝。
“等哥儿回来了,让他先去前院看看。”宋嬷嬷应下。
“明虚,你家真打算让你明年下场?”张远瞅着瞧不见父亲的影了,忙问顾容。
顾容本是来看望山长并送上中秋节礼,却没想到张复正在考校小儿子,他一来,也被拉过来看功课有无长进。结果就是张远罚抄《中庸》,顾容临沈翰林的字帖。
顾容搁下笔,稍活动下手,回答说:“自然,老师也说我明年可以试一试。”
张远凑上来看他写的字,说:“沈翰林的字漂亮,你写的也不差。不过我还是喜欢行书些。”
“科举还是以台阁体为重。”顾容把墨吹干,方才陈复考校他时,他下笔就是行草,张复看他那是一脸沉痛。
不过他明年是如何也不能下场的,因为主考官是他外公,要避嫌,当然现在只他知道,也不好败母亲和老师的兴。陈远倒被他父亲强压着下了场,虽说名次不高,却也是中举了。
“我大哥考完回来就病了一场,你到时候可注意些。我明年是不打算下场的,反正家里有我大哥顶着。”
顾容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有自觉的人,面上点头。心里却道,呆子,你明年被家仆架到考场的时候,且看你怎么哭吧。
两人闲话几句,倒是投契。
张远想着自己明年也不下场,愈发没有定性抄书了,便往顾容那边瞧。顾容在练字,张远看他气息平和,也忍不住屏气凝神了。父亲常在他和大哥面前赞顾家郎君,恨不得把他养到自家来。
父亲和他们透了底,不仅是明年秋闱,后年的春闱,顾容也可一试,前途可期。张远想着父母的思量以及家中婆子的闲言碎语,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带着几分得意,把顾容又打量了一番,想着要在母亲妹妹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这学业上有父亲把关,不用操心。长相上,伯府几代传承,周氏又是个美人,顾容取长处而长,现虽小,却可期日后风姿。人品上,两人自小相熟,自己敢拍胸脯担保。
“你再不抄,老师来了可没法交代。”顾容凉凉的说。
张远清了下嗓,说:“明虚,我且问你几句,你可要如实说。”
“自然。”
“你家里可有帮你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