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撸串还是西餐》沐遇

3、买菜

　　莫斯年没了昨晚的烟熏火燎，此时他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看起来青春又帅气。这人不知是装的没了昨天与苏行相认时的震惊与尴尬，还是真的忘了，反正此时他落落大方的对苏行微笑颔首，说好巧，苏主厨。
　　苏行于是也变得淡定起来。
　　他勾勾嘴角像在笑，可整张脸却也带着疏离，“好巧，莫先生。带孩子一起逛超市。”
　　“这不昨天在店里帮忙了，就吵着要买个玩具回家。”
　　苏行笑笑，“那您先忙，我还要买点店里的东西，就不多留了。”
　　“请便。”
　　苏行于是轻轻颔首，推车走了。
　　难得看莫斯年这么正经，居然还挺帅。
　　苏行懊恼，同时又默默批评自己。
　　颜狗，不要总被他人的外表所蒙蔽！

　　西餐厅每天需要大量的新鲜食材，Mer西餐厅之所以能在A市立足，口碑不错又贵的让人心服口服，自然有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整个餐厅，即使是细小的料辅都是苏行从国外倒腾来的。或从国外亲自采购，或让国外的朋友帮忙寄回来，手段不同，却全部都是纯进口的食材，这些材料苏行全部亲自品尝过才进行的采买，绝对的保质保量。而店里最受欢迎的牛排，都是当天直接空运过来的，无论口味到口感，绝对的一级享受。
　　这些年，随着沙拉的兴起，店里需要的蔬菜也是越来越多，苏行尝试过联系厂家甚至农民送菜，但这些人的蔬菜品质远远无法达到苏行的要求。苏行于是开始自己采购蔬菜，可是他太懒，又洁癖的厉害，不想每天起早去菜市场，于是大概半年前，他就开始来超市采买大量的蔬菜。质量还算过得去，环境也比菜市场好很多，加上超市那些职员也都认识了苏行，于是就会留很多新鲜的蔬菜给苏行。
　　蔬菜的数量相对于之前直送要少了一些，但Mer餐厅向来不滥竽充数，于是只要卖没了也就干脆不卖了，反正肯定不会以次充好的糊弄人。别说，饥饿效应，喜欢餐厅里沙拉的人居然不降反增。
　　又驼了一整车的蔬菜准备去结账，好巧不巧的居然又遇到了莫斯年和李小宝。苏行去收银台的时候正低头给店里的店员发微信，抬头就看见莫斯年他们也在相同的通道结账。
　　自己身后已经又排了人，苏行看看其他也都很长的队伍，实在没有信心在从这里出去排其他的队伍，索性，任命。
　　李小宝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长的机关枪。
　　莫斯年抱着他，一脸笑意的听李小宝声情并茂的讲着什么。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还是个小胖子，居然就这么被莫斯年单手稳稳的推在臂中，这臂力着实惊人。
　　苏行想起那天那掐肿三天之后才消肿的脸颊，默默的抬手揉了揉。
　　王八蛋，那天喝醉了下手一定就更没轻重。他这细皮嫩肉的，肯定是禁不住这位年轻人的握力。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说着话，苏行在后面玩手机。也不知什么时候，前面的说话声停了，再抬头，苏行见莫斯年正皱眉低头看他购物车。苏行顺着莫斯年的视线也低头看过去，就看见莫斯年在看推车里的蔬菜，更确切的说，是在看贴在蔬菜表面的价格标签。
　　“怎么了？”
　　莫斯年抬起头，“苏主厨，照您这个买东西法，西餐厅没倒闭算是老天优待你。”
　　苏行想了想，带着迷之的骄傲装逼道，“哦贵是贵了点，但是只要口感好，吃得放心，这钱我出得起。”
　　“是嘛。”莫斯年动动嘴角，没看出到底是冷笑还是冷哼了一下，“我不是说钱。”
　　“嗯？”
　　“这生菜看起来还不错，但是对于传言中你对食物的高要求……应该差点意思吧。”莫斯年只轻轻扒拉了一下一个生菜褶皱的地方，给苏行看，“看见了么。”
　　都是明白人，莫斯年话都不用多说。
　　苏行不负众望，显示了自己作为一个高级主厨应有的眼力与反应力。
　　这生菜褶皱中，有不少小块的锈斑。
　　都知道生菜是叶子越有光泽越好，可但凡出现了空气氧化像出现锈斑一样，就说明这生菜并不新鲜。一点瑕疵的蔬菜其实并没有，而莫斯年所提出的问题看起来似乎有点吹毛求疵，可作为同样吹毛求疵的苏行，听看完立刻就有点不乐意了。
　　和超市的职员也算是老合作伙伴，所以苏行开始还会很细致的检查菜品质量，现在的话，打一眼没问题就会直接买走。他不喜欢不信任别人，但更不喜欢别人跟他投机取巧。
　　他对待食物向来希望做到极致，在他知道的条件下可以忍受的即可以通过，可是如果跟他以次充好蒙蔽他，那是绝对不能忍的。
　　苏行调转车头准备回去找卖蔬菜的职员，可车才动了一下，车头就被人抓住了，“你干什么，还过去和人家理论啊？”莫斯年看着苏行，“超市的菜本身就不是供应你这种专业级别的人用的，想要真正的好蔬菜，就不应该来这，毕竟人家的菜对于平常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已经很新鲜了。”
　　莫斯年放下李小宝，“宝贝儿，去把车帮忙还回去，给蔬菜区。告诉他们高冷叔叔说了你们的菜不新鲜不要了。完事一会儿上这边来找我们。”
　　“……哦。”
　　李小宝觉得自己在这个年龄承受了太多来自亲老舅的压榨，但想想枪还在亲老舅手里，于是任命的伸手要推车，谁知被高冷叔叔一把拽住。
　　咦？
　　苏行拽着车，看着莫斯年，面无表情。
　　“干什么，你就是跟人家面对面也说不出理，因为人家会告诉你这就是我们超市里最新鲜的蔬菜。然后你说什么？无话可说，但是这些菜你买回去也是疙瘩，跟我走，我带你去我买菜的地方。”
　　“不需要。”
　　苏行说话时带着南方人发音时的那种软，所以即使字正腔圆，也是那种很标准的普通话，但听起来，即使很严肃，也依旧没觉得多凶，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威慑力可言。莫斯年听着他说这三个字，莫名其妙的扑哧就被逗笑了。
　　苏行：？？
　　莫斯年吓一跳，赶紧正色，“倔什么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赶紧弄到好菜给店里送去。”莫斯年拉开苏行攥着购物车的手，“小宝，去把购物车帮忙还了。”

　　——
　　莫斯年没有车。
　　他的交通工具是一辆来自台湾的小摩托车。苏行一看见这车，就瞬间觉得莫斯年这孩子太不靠谱了。
　　多大了，还走青春偶像剧路线呢。你看看你坐那车上合适吗，那么‘长’一个人。
　　然后等莫斯年坐上。。。
　　嘿别说，还真挺合适。
　　莫斯年的台湾版摩托车是浅绿色的，随车还附带一个有着同样浅绿色的头盔，不过莫斯年大概觉得这头盔颜色着实不太吉利，于是特别无情的套在了李小宝头上，自己则带了一个黑色的。李小宝特美，站在莫斯年身前，跟莫斯年一起抓着摩托车手柄，而莫斯年身后的位置，绑着那只巨型的冲锋枪。
　　苏行摇摇头，这就是年轻人的世界。
　　轻浮！招摇！现眼！
　　按照刚刚的计划，莫斯年要先送李小宝回家，而苏行去烤串店等莫斯年，两个人在一起去探索那个莫斯年口中‘极度新鲜’的蔬菜店。
　　苏行开了自己心爱的奥迪S7，凭着强大的心灵感应摸索到了莫斯年的店。
　　大白天路上没什么人，没多久，苏行就到了地方。而只有片刻，莫斯年就从远处突突着就过来了。
　　苏行于是下车，看莫斯年带着自己招摇的小摩托精确的停在了自己眼前。
　　“上车！”莫斯年一只脚撑着地，对苏行道。
　　苏行不动声色的试图拒绝，“开我的车吧，要买两个人的菜，我在坐后面就放不下了。”
　　“思路能不能开阔点！”莫斯年还带着头盔，估计怕苏行听不见，声音嚷的老大，“加钱啊，能给送货。”
　　“……那也坐我的车。”
　　苏行满不乐意的嘟囔了。
　　他真没好意思说，就您这座驾，这颜色，这大小，不是看不起它，反正两个成年男人坐上是绝对有失体统。可莫斯年看了一眼苏行的车，也是一脸的看不上，“你这车开不进去啊也，哎呦你就听我话吧行吗，女王！！”
　　“……”
　　女王于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某人，忍气吞声的带上了李小宝刚刚摘下的……绿头盔。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一处深山老林，苏行都已经顾不上自身安全是否正在面临严峻的威胁，反而心疼自己的脸。多少年没坐过这种纯开放无封闭的交通工具了，一路上脸都吹麻了，关键还颠，一个3厘米的石头子都能导致苏行的屁股和车座短暂脱离0.2秒。
　　捂着即将要喷出昨天晚上吃的肉串的嘴，苏行终于是等到了莫斯年踩了刹车的一刻。眼看就要停车，莫斯年最后又凭借着不知从哪学来的高超摩托车技术吱的一声漂移后，停在了一个特具有深山老林风味的破门前。
　　别说，开车来，苏行还真没这技术进来，也不认识。
　　苏行干呕了两声随莫斯年一起下车，就听见莫斯年忽然朝里面喊了一嗓子，“老陈！！！！！我来啦！”
　　这一嗓子实在太猝不及防而且震耳欲聋，苏行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大风大浪都扛过去了，却折在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上，可惜还是没憋不住，终于吐了出来。
　　“哎呀你怎么啦。”莫斯年特虚伪的关切苏行，还特有眼力劲儿的给苏行递水，不过嘲笑没憋不住，止不住的哈哈。
　　苏行往莫斯年脚上吐水，愤愤然，“开车技术那么差，还好意思说。”
　　莫斯年继续哈哈笑着，一边躲着苏行毫无章法吐过来的水，一边又贱兮兮的回来摸苏行的背给人顺气。他转过身，看向前方，“老陈，我说你赶紧换个根据地吧，你看你这倒霉地方给我家亲爱的折腾的，都孕吐了。”
　　苏行还蹲着，于是努力集合了自己大拇指与食指的力量狠狠的掐住了莫斯年的腿肚子，莫斯年剧烈的抖起腿跟癫痫了一样，最后抓住那人的手，“老陈，跟你介绍一下，美人西餐厅的老板，苏行。”
　　苏行忍着恶心站起身来，就见一个憨厚可掬的胖老头站在眼前，苏行乖乖的朝人点点头，“您好。”
　　“想不到美人西餐厅的老板真的是个美人啊。”
　　“……”
　　别的时候夸他好看也就算了，可此时，苏行当真是完全想象不了一个吐的五脏都要出来的自己到底能美到哪里，但是既然是夸奖，那就欣然接受好了。他咧了咧有些干的嘴唇，懒得多说，“莫先生一直跟我夸您这里的蔬菜，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了，走，一起去看看。”
　　随老陈进入屋子，苏行就闻到一股飘香的蔬菜香。那是真正新鲜的蔬菜保留出来的最原始味道的，苏行一闻味道，瞬间就笑了。他慢慢走进屋子，光鲜透亮的各种蔬菜映入眼帘，屋子里蔬菜种类非常丰富，却各个挺拔，一个个都跟孩子一样朝气蓬勃，却又像军人一样身姿挺拔。苏行像发现了宝物一样的瞬间就开心了起来。
　　“怎么样，不错吧，”
　　莫斯年挑挑眉，一脸骄傲。
　　苏行笑看着老陈，连语气也温和了许多，“陈叔叔，以后也长期给我们那边提供吧，行吗。”
　　莫斯年听完，大笑起来。
　　老陈听完，特别开心的笑了起来，“行，怎么不行。给美人西餐厅提供菜蔬，是我们的荣幸。”
　　老陈大概是真的开心了。
　　这直接表现出来为他把自己压了多年箱底的碧螺春翻腾出来招待苏行，说遇到年轻有为的老板开心。莫斯年翻白眼，说我跟你合作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你拿好茶招待我？切。
　　苏行随老陈一道坐下，享受闲暇时光的同时，又夸了一次老陈这里的菜， “这么多年，应该从我做这个行业开始，第一次见到您这里这样高质量的蔬菜。”苏行想了想，“可是为什么我从没有听说过您这里，早知道，我一定会来的。”
　　“老陈不对外，我们认识的人也不会跟外人宣传，毕竟老陈这种特供品，让太多人知道了就抢走了。”
　　老陈哈哈笑，“小苏你遇到贵人啦，斯年还真从来没舍得把我介绍给其他人。”
　　苏行笑起来，看了一眼正鼻孔朝天得瑟的莫斯年，“好，谢谢你。”
　　“哎呦！”莫斯年嗷嗷，“快，西湖呢，西湖的水，我的泪～～～”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老陈问苏行，“美人西餐做几年了？我记得时间不长。”
　　“嗯，三年多了。”
　　“不错，刚起步就有这么好的成绩，真是不容易。”老陈点点头，“现在这个社会，快餐文化太严重了，像你这种踏踏实实的孩子是真不多。”
　　苏行笑笑，带着一些傲气，“起码我做出的食物不能留人话柄与质疑，这是底线。”
　　老陈赞许，“真是好孩子。有初心，也有出息，生意就不可能不好。”
　　“但是也不如以前了，我那边最便宜的牛排也要120块一块，其他再高级些的就更不说，确实有点贵，胃口大的人一块牛排吃不饱，就要在点其他的，算下来，整顿饭会超出普通餐馆的很多倍。但是我的原材料价格在那摆着，我又真的降不下来。”
　　老陈摆摆手，“那你就按照你自己的底价来。西餐厅现在在国内比比皆是，牛排30买一赠一的有，120一块的也有，320的当然也有，但是只要你有这个手艺，有这个吸引人味道的能力，自然就有人来吃。最多就是来的反桌率低一点，但一茬接着一茬口碑放在那，客人永远是源源不断的。”
　　苏行了然的点头，“嗯，我最近一直觉得自己学到了瓶颈，客人不如以前多，我的技术上也变得停滞，看来其实并不因为价格，或者不只因为价格，我还是要多学习，用胃口抓住人。”
　　“这孩子，真是一点就透。我就喜欢明白人哈哈哈。”
　　“我才是遇到了老师，今天不来，我还在止步不前。”
　　莫斯年独自在一旁喝净了老陈那上好的碧螺春，上了五趟厕所之后发现这两人居然还没有抬屁股的迹象。他默默的叹了口气，简直像在看现场版的刘备跟诸葛亮聊天一样。
　　这个老神在在，这个不疾不徐。
　　看了看表，觉得吃顿中午饭都可能来不及了，莫斯年于是决定残忍的打断两位老大爷，“那个，苏主厨，您店里，不着急要菜哈。”
　　苏行这才猛的想起来店里还没有送菜，他于是赶紧站起来，“那陈叔叔，咱们回头再聊。今天确实来得太晚了，我机会我再来。”
　　“好，把你的送货地址告诉我，回头我们给你送出去。”
　　“麻烦您了。”苏行一点自己的地址，“价格的话您该收多少收多少，不用跟我友情价。”
　　老陈哈哈笑，“放心，得是亲情价。刚刚斯年都喊你宝贝儿了，也得给你孙宝贝儿的价。”
　　“嘿你又占我便宜！谁你孙子，你能有我这么英俊潇洒的大孙子吗！”
　　苏行扑哧笑出起来，“那陈叔叔，我们先走了，有空去我店里，我做招牌菜给您。”
　　“好。”老陈笑哈哈的答应，忽然又想起什么，拉住了准备要离开的莫斯年和苏行，“哎呦我这个脑子，今儿小刘拉稀没来，就没人送货了。把菜放斯年那个小电驴上行吗。”
　　“……”
　　“……”

　　当……
　　脚下，身上，后备箱都塞满了蔬菜时，苏行努力腾出一只手，再次动用大拇指与食指集合的力量汇集到莫斯年的腰眼：打脸吗！我就问你打脸吗莫斯年，谁信誓旦旦的说有人送货不用开车，你看看这么多菜咱俩是怎么扛回去的。

　　一只插了一身五颜六色“鸡毛”的绿色摩托车在下午1点多时忽然出现在了A市的市中心。
　　车上坐着两名男子，一名裆以下全是菜的前座男子，与一名腋以下都是菜、并把头埋在前座男子背后的后座男子堂而皇之的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后备箱蹿出的一根长扇芹菜叶也在为百年难得的景象摇旗呐喊：嘿，快看呐，这有俩男神经病！

---

作者有话要说：　　是俩神经病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