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油菜花开》易颉

3、那一夜 火把节

　　从那天以后，阿各就常常去那条窄窄的乡间小路。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两人真的有什么默契，几乎每次都会在夕阳下的老柳树下碰面。
　　每次阿各都会静静地看着阿合用那根短短的铅笔勾勒着长势喜人的油菜花，看着阿合沾染了铅粉的双手，看着阿合时而紧皱的剑眉，和那双黑得发亮的瞳孔......
　　阿各后来说，那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六月二十四的夜，夜凉如水，黑得深不见底的天上镶嵌着一闪一闪的星，像是一颗颗闪耀的钻石，天边隐隐约约的残月还未消匿。一弯细细的皎白月光，倔强得似乎要和黑色的苍穹对抗着什么。油菜花盖上了夜的被子，已安然睡去，而橙红色还溅着火星的烈焰却在宁静中慢慢苏醒，跳跃着，叫嚣着。
　　橙色的火焰照亮了少男少女年轻的脸，染红了老屋的白墙，火舌似乎要点亮半边天，男男女女围着火堆唱着，跳着，笑着叫着，点燃了和火焰一样颜色的青春。男孩子吹响了柔美的巴乌，拍着羊皮小鼓，和着音乐，噙着笑。姑娘们摇摆着柔软的腰肢，在红色的火光中投下一个又一个婀娜多姿的剪影。火光映在年轻的脸上，无忧无虑。
　　每年的火把节，只属于年轻的他们，可爱的他们，青涩的他们。
　　阿各的脸被火堆熏得有些泛红，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给眼睛下扫了一片弧形的阴影，橘色的火光，让阿各的鼻尖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阿合看得有些发呆......
　　阿各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刚想动，却一把被阿合我住手腕，吓得她一激灵。
　　“别动！”阿合从他已经磨白了的背包里掏出了一盒有几种颜色的水彩，一支破旧的却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画笔，一张洁白的纸。
　　就这样，一盒被用过的残缺水彩，一支笔，一张白纸，阿合勾勒出了身边的阿各：被火光映的发红的左脸，漂亮的桃花眼，挺挺的鼻子，朱红色的嘴唇尚还夹着笑，和几缕飘到脸颊边的发丝。
　　“这颜料，哪来的呀....”阿各好奇，大山里怎么会卖这种颜料呢。
　　“......”阿合沉默了好一会：“别人..送的。”
　　很久很久以后，阿各才知道阿合去镇上卖油的时候，在一家颜料场当配色工人，每天都忙到很晚。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你想过...从这山里出去吗？”阿合看着远山的山顶，望眼欲穿“我笑的时候就在想...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啥样...”
　　“可山那么高...”阿各低下了头。
　　“总能出去的。”阿合看向天空，那弯皎洁的，又倔强的残月。
　　“去哪？”
　　“山那边。”
　　“山那边有啥”
　　“有车，有船，有十几层的高楼....” “你想去吗”
　　阿各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夜深了，少男少女的嬉笑声渐渐退去，火光渐渐隐在了黑夜中，黑夜紧紧地包裹着两个人。天幕上的一弯残月用微弱但皎洁的光芒倔强地对抗着漆黑的天。
　　那一夜，阿各没有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