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狭缝之间》碎石怪

72、『『67』』

　　曾经我是一个国王，我拥有过一整个国家，每天小心地打理着这个国家，每天欣赏着这个国家。
　　我有我的国土，我有我的国民，身为国王，我对于这个国家任何的一部分都深感荣耀。那为那是我的一切，那是我的故乡，那是我倾尽一切的爱，那是我存在的证明，那时我呼吸的唯一理由。
　　即便那个国家里没有漂亮的城堡，即便那个国家里没有炫目的权杖，即便那个国家，只有我一个人，但我依旧是那里独一无二的王，同时我也是爱戴国王的忠实臣民。

　　『曾经我是一个国王……』
　　那，然后呢，后面的故事呢？
　　『我的国家是我的荣耀……』
　　那，然后呢，后面的故事呢？
　　『我曾经拥有我的国土、我的国民……』
　　那，然后呢，后面的故事呢？
　　『我的一切，我的故乡，我的……』
　　那，然后呢，后面的故事呢？
　　『曾经我是一个国王……』

　　无论问多少遍，那个故事始终没有讲下去。那个声音始终在重复，重复着说曾经的一个国王，重复着国王的荣耀，重复着那个国家。
　　多少次听到这个故事了呢，只有个开头的故事，很明显没有讲完阿，但就是反复着重复着。
　　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这个是自己可以确定的，就算睁开眼了之后自己就再也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不是第一次了，第十次？第一百次？第一千次？可能是无数次吧。
　　也许这并不是个故事，只是个声音在那里反复着，就像是被事先录音录好的一样。
　　可是总觉得，在这个故事的最后应该还有个结尾的，不然我也不会这样一遍又一一遍地去问了。就是隐隐觉得，自己听完过这个故事，只是结局我不记得了。
　　为什么会忘记？为什么不肯讲完？
　　这样地在重复就是希望我能够听到吧，可是为什么不继续讲下去呢？我都已经这样地在问了，不回答我，难道是原谅不了我的不记得吗？都问了这么多遍了，还是不肯讲吗？
　　是生气了吗？
　　那我换个问题吧。呐，这里是哪里？是在那个国家吗？如果是的话，国王在哪里，已经不在这里了，还是不愿意出来见我？
　　告诉我吧，到底后来怎么样了呢，曾经是国王，那现在呢？国家怎么样了？
　　好吧，不管我怎么问你都不会回答的吧。其实我也不是真的特别想知道，我只是，想这样问罢了，只是想在这片虚无的空间里给自己找点事罢了。
　　那么，再问一遍吧，然后呢，后面的故事呢？
　　……哈哈，就知道你是不会回答的。你是不会回答我的吧。回答我阿！！回答我吧……
　　『背叛了。我，身为国王的我，背叛了我的国家。』
　　欸？你在说什么？你回答我了？你回答我，你背叛了？！！
　　是啊，以前我听到的也是这个结局吧，你背叛了你的国家，你舍弃了你的荣耀。这些好像我知道的，你背叛了……
　　混账东西！！！你这样配做个国王吗？！！！你不是说那是你的一切，那是你的故乡，那是你存在的证明，那是你呼吸的唯一理由吗？！！！你怎么能够这么做！！你的身为国王的荣耀那里去了！！如果是国王的话，要死也要死在你的国家不是吗？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
　　告诉我阿！！！
　　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做！这个世界上有比你的荣耀更加重要的东西吗？没有的吧！那为什么还要背叛？
　　既然都已经背叛了为什么还要一遍遍地说着，是忏悔还是后悔？如果你也是和我一样没有办法原谅你的背叛，干脆忘记了吧，把自己曾经的一切，背叛的一切，舍弃的一切全部忘记，然后重新再来一遍吧。这样的话，就可以不用再这以这么悲伤的语气讲这个故事了阿。忘记了就好，忘记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忘记的话就可以继续从头讲下一个故事了阿！
　　所以啦，忘记吧，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腻了。
　　『忘记？你说忘记？是啊，忘记……然后和上次，和上上次，和上上上次，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忘记……』
　　是的，忘记，和上次，和上上次，和上上上次，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忘……欸？之前的每一次？忘记不是只能有一次的吗，为什么会是有这么多次？这么说，就算这次忘记了，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往后的每一次都还是会再想起来的吗？
　　阿，这样就麻烦了。原来是忘记不了阿，为什么呢？
　　『因为就算我忘记了，你不是还记得的吗？只要你记得，只要你继续这样地问下去，还是会想起来的。』
　　怎么可以这样阿。
　　『每一次你也都有这么说过，可是每一次会选择忘记，然后再下一次还会再这样地问，最后想起来，再下次仍旧会选择忘记……这个是惩罚，背叛的惩罚，在这个因果的循环里，永远轮回。』
　　轮回……那上次，上上次，之前的每一次你也都有说过这话吗？如果这么说了的话我应该不会叫你忘记了，虽然比较麻烦，但其他的办法应该总还是有的吧。
　　『是啊，上次，上上次，之前的每一次我并有说这些。』
　　为什么不说呢，如果说了的话，应该可以从那因果中离开了吧。其实你也很想离开的吧，不然也不会说这些了。可是为什么没有早点说呢？
　　『我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这样地希望。』
　　我……这样地希望？可是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这样希望呢？
　　『荣耀。即使背叛了国家，但并没有舍弃荣耀。所以惩罚可以被减轻。是彻底舍弃你的荣耀，还是继续这因果的循环？由你来选择。』
　　我？国王不是你吗，为什么要我来选择，这和我有关系吗？我只是个在这里听故事的人罢了。我只是……我只是……
　　『国王的臣民只有一个，臣民也只有一个王，国王就是国王自己的臣民，臣民就是臣民自己的国王。你，就是国王，在这里听国王忏悔的唯一的国民……』
　　你骗人！我怎么会背叛我自己？！如果我真的背叛了，你不是说我还记得吗，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你讲的！！你在骗人！！
　　『你要是没忘，为什么会在这里听我的忏悔？我要是已经忘记，怎么会记得你是我的国王？！阿，是阿，你说的没错，我是在骗人。我就是你，你连对你自己都一直在说谎！！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忘记，只是一遍遍地假装自己已经忘记！！你也根本就不想忘记！！不然不会有我在这里对你说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你在骗我，不是这样的……
　　『从出生开始就被囚禁在这个国家里的王，就算有埋怨过这样的不公，但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很过这个国家，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怎么会失去这里而流泪？！宁愿选择被伤害也不要给这里留下悲伤，这样的国王，这样的我，这样的你……』
　　喂喂喂，你不会是哭了吧，不要哭了啦。虽然实在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是真的别哭了啦。就算你说我就是你，我就是国王，可是我现在也觉得没什么不好阿。如果你是我的话，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现在每天都过的很开心阿，每天都有笑着阿。
　　『那你一个人的时候呢，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抱着自己蹲在角落里的时候呢？为什么这么希望能够紧紧地拥抱着谁？你只是想要有人在你的身边麻痹自己而已，至于那个人是谁对你而言不是都没有差别的吗，这样的你，你觉得自己开心？』
　　谁都可以？不，不会的！！这么自私绝对不是我！！
　　『你确定你没有这么想过吗？你确定吗？你可以骗过任何人，但是你绝对骗不过我，也骗不过你自己，你根本就没有擅长说谎的天赋！！就像对你的父母一样，即使你原谅不了他们，可是你也深深地同情他们，心甘情愿地被他们不闻不问地在外面一个人生活，其实也是不愿意他们因为你的问题感到困扰吧。』
　　不是的，不是的！！那样的人渣死有余辜！！没了他们我不是照样在过我的生活？！早就想找个机会让他们永远消失在我的面前，最讨厌他们了，最讨厌了，死了活该！！
　　『你要骗到什么时候！就算是这样的父母，你也向来只是说讨厌，最讨厌，因为你并不恨他们的吧。相对的，其实你一直带着这种极端的内疚的心情活了十八年的阿！你也肯清楚，他们的死并不是你的错，天生的不同也不是任何的错，你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罢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善良，我，我，我恨他们，我恨这个世界，我恨弱小的一切，我……
　　『你明明连大声地说出你恨他们的勇气都没有！这个世界上其实你从来都没有恨过什么吧！！这次不会再让你逃了，你唯一曾经恨过的只有一个人，那个摧毁了你所有的那个男人，你恨他入侵你的世界，你恨他夺走你平静的生活，你恨他杀了你的父母。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放弃仇恨，因为你认为最终原因还是在自己身上，因为你的软弱他才能够那样做的。可是安尼娅，你连恨你自己都没有办法！！你这个不是什么善良，是懦弱，你把你仅有的勇气用尽在了抵御他的靠近上了，可笑的是结果还是失败了。』
　　不要，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我不要听！别讲了！！
　　『弱小的家伙是没有资格舒服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这次不会再让你逃了。这次有的是时间慢慢地跟你讲清楚。你自己也知道，现在我所说的全部都是你最真是的想法吧，没办法，因为我就是你，你的一切所思所想我也全都知道，逃避的同时想要尝试着面对。既然你在逃避的话，就让我来让你面对吧。』
　　别这样，你也知道这样做的话我会很困扰的，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轻松又不费力，简单又不受伤的方法活着罢了。我只是想这样子而已！！为什么要逼我做那些事情呢？！
　　『轻松又不费力？你现在轻松吗？明明都已经累得精疲力尽醒都不想醒过来了。简单又不受伤？现在出了这么复杂的状况你居然还说简单，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遍体鳞伤的样子。自己弄的伤口难道就不觉得特别的疼吗？拜托你了，都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弄伤自己呢？要么痛快点舍弃掉那些你自认为忘记的东西，要么就全部给我承认。你这样不上不下的样子最累的不是你自己吗，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没错阿，我就是这样差劲的一个人！！我有什么办法呢，又不是我想这样的！！可是我从来都是这样子过来的，没有人教过应该怎么做，到底我应该……
　　『到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你还是这样，这种借口你对别人说去。你这种话是骗不了你自己的。其实你也应该很清楚，你没有说谎的天赋，但是要骗到你也是很不容易的。就算你刻意地让自己不去想，可是你的潜意识已经直接做出了判断，你的大脑反应的总是比你本人要快。』
　　是啊，呵呵，我是个连骗自己连恨自己都做不到的人，想要爱自己却只是一个劲地给自己增加麻烦，最差劲了，我。
　　『我不承认自己差劲，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这么看轻自己。我就是你，我们都是同一个人格，现在我们所做的只是在不断地自我否定罢了，你明白吗？你的理智提前你的情感太多了，并不是说你智商高，你只是单纯的迟钝罢了！！！反应超慢，神经大条，明明大脑里都帮你完全分析好了，你还呆在那里！！真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呃，那个，你不是一直在说你就是我吗，怎么我会说出这种话阿，你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在这里多久了？
　　『我就是你阿，我有你全部的愤怒杀意恐惧，我和你共享同一个知识库，我和你进行着同样的思维，我和你共用所有的记忆，我和你有着同样的五感，这样的我不是你还是什么谁阿！！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根据你自己的思维模式，核对你自己的记忆，按照你所认识的常识判断出来的。本来其实都应该是你来做这些的，可是你呢？就装作不知道，不停地无视再无视！！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本来可以完全完成的我……哎不说这个，倒是你阿，到底打算怎么办，你要是真的不高兴想就直接我说了，反正我得出的结果就是你会做出的结果，现在的关键就是你怎么做。是继续这样子逃避现实，然后随着你缺失的部分一点点地被补充再次出现崩坏危机，还是痛快点一次性给我解决掉？！』
　　有点不明白但好像又有点明白你的意思……话说我有这么凶吗？
　　『凶？这个是你大脑的怒吼！！你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时间完全载入了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阿情绪这些东西？！你知道我为了这些有的没的让我有多难过阿！！阿？！要不是因为是你，我老早就，咳咳，你这个人，如果除掉对自己极端没有自信之外，你绝对会是这个世界上相当可怕的人！！原本未完全状态的时候我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可是当我彻底载入完了你的记忆之后，透过你的视角分析出来的那些所谓的别人，基本上都是一个个跟个猴子一样的。其实原先你对于自己的分析能力还是蛮有自信的，不就是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并非那个什么异端的存在，冒出来了尽是作奸犯科的人嘛！有什么好在意的！！继续把那些人当做稍微聪明一点的猴子好了，安尼娅还是安尼娅阿，慌什么！』
　　是哦，以前的自己向来都是把周围的，特别是同龄人看成猴子一样的存在的，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你本来一直都按照你自己的步调走着，为什么只是稍微出现了一点偏移你就一下子找不到北了？！这是何等的师太阿！！就因为一直都是走在没人停留的路上，所以只是撞到个人了就连走路都不会了吗？杀意什么的，其实作为一个人来说是很正常的，这个我在你常识里知道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原谅自己一时的杀意呢？有什么好在意的啦，本来过了一段时间就会没有了的东西被你这么一搞，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笨蛋，要学会去听自己的话啦，冷静下来，相信你自己的大脑，它的功能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大，会有最好的方法判断出来的，不要动不动就逃掉！』
　　相信自己的大脑？
　　『没错。被禁锢的国王在一个人的国度里一直待着的话，会忘记自己拥有的才能的。』
　　可是……我已经背叛了不是吗？似乎已经想起来了，慌乱之中的自己把它抛弃了，然后捏造了一个最强的保护。太自私了，我。这样的我，还能够相信吗？
　　『笨蛋……能够成为国王最强的保护……知道吗，它说它很高兴你能够有它以外的人作为陪伴，如果那样的你真的是幸福的话，它会永远选择从你的记忆里退出。但是，是你再次唤醒了它！！喊得这么用力，怎么可能继续躲下去呢。』
　　那个“它”莫非是……不可能！！再说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喊过阿！
　　『你确实没有喊过什么，可是你的灵魂一直在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只是你听不到罢了。或者说，你是装作听不到。』
　　它……还会回来吗？
　　『怎么可能，你当这个世界是你玩游戏存个当就好了阿……它现在在我这里。』
　　在你那里？你不是说你就是我吗，那么不就是说，它也在我这里？
　　『不是的哟，尽管我和你同属一个人格，唯一的那一个有权利使用这个身体的，名字叫做安尼娅的人格。但是，说到底，其实我和你并不是同一种物种，可能我连物种都不算吧。尽管我可以思考，可以战斗。可是最关键的实体我却没有，我只是跟你共享一切的另一个你罢了。不过最后完成之前似乎出了点问题阿，果然构建一个这么复杂的总免不了状况阿，不过还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因为你的希望，所以我存在于此。』
　　“一个人的国家里，我是那里独一无二的王，同时也是爱戴国王的忠实臣民”吗？似乎有点明白了。
　　阿阿，绕了好大个圈子，还是会回到原点吗？不，应该不是的吧，这一圈走的，似乎也是有得到什么的。
　　对不起，也许现在的我还并不能完全原谅我自己，然后是谢谢，感谢你并没有真正地舍弃这样的我，安尼娅。

　　不过你真的好凶哦。开玩笑的啦。是不是说，有些东西注定是需要自学的？

作者有话说

　　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