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少尉》拉瓦锡

1、第 1 章

　　“把裤子脱掉”
　　“哦。”
　　方天河慢悠悠解开皮带，牛仔裤顺势从他白皙光滑的腰部滑落。
　　此时，他的心思早已飞出这间挤满了人的医务室，正不断脑补着各种逃离的可能。
　　跳楼自杀，不不不，意外因素太大，万一真摔死岂不亏大；传教，不行，惩罚没到开除的地步；搞大别人肚子，根本没可能，再怎么着也不能坑害女孩子。
　　出柜？出柜！没错，这招绝对行。
　　方天河想到自己绝对可以成为这个地方的禁忌，禁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叫你把裤子脱掉。”男护士看着面前傻笑的人，眉头一皱，明显十分不耐烦。周围三三两两聊天的人，似乎有些忌惮男护士的权威，纷纷停止诸如“家乡在哪”“哪所大学毕业”“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话题，将目光转向穿着白内裤、杵在男护士面前的方天河身上。
　　“这.....”方天河低头看了看下身自己仅剩的内裤，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起来。
　　从五岁开始就开始单独洗澡的他，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看过裸体。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恨意和委屈更增添了几分。
　　方天河和男护士四目相对，四周都是死一般的寂静。旁边的人似乎有感应到他们面前这皮肤雪白的男生的害羞，细小的议论声开始泛起，方天河似乎每一颗毛孔都能够捕捉到这微小的讯息。
　　沉默，几秒尴尬的沉默过后方天河终于硬着头皮，慢慢将自己身上的白内裤褪下。
　　不能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免得落下个“不像男子汉”的名声。

　　在一堆皮肤黝黑的少年之中，方天河明显白皙许多。猛地一看，身型似乎有些弱不惊风，再看几分，又似乎能从他那眉眼中看出几分桀骜和倔强，这样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想要接近却害怕被拒绝的矛盾感。
　　男护士熟练拿起一副手套，戴上，检查，迅即将手套扔进几近装满的垃圾桶内。
　　方天河身体微微一颤，只觉得身后的目光像是在他皮肤上刮了几刀子，麻木的痛。
　　检查完毕，方天河急忙穿好衣裤，然后蹲在地上系鞋带。
　　鞋带并不难系，难的是如何迅速消去脸上因害羞和紧张而泛起的绯红。大学期间，方天河，逃课，跟老师顶嘴，撸串喝大跟小混混打架，强行伪装成一副桀骜不驯、无所畏惧的模样，但真正遇到自己害怕的事，他还是怂到不行。
　　豪情万丈、神采飞扬的少年往往这般，表现得越勇敢，越无畏，心底深处的某一块也越柔软，越不可触碰。
　　那是禁忌，也是被牢牢保护起来的小自尊。
　　从小到大，靠着这份伪装起来的勇敢保护内心的孤独和柔软，窃想不会被旁人看破。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一眼将他看穿的人，正在未来的某处，耐心等待着他。

　　“下一名，周柏豪。”男护士按照花名册顺序叫下一名学员。
　　“到！”一声嘹亮的回答，周柏豪边放下背囊，边挤开人群，朝着男护士的方向走去。男护士像遇到熟人一般，此前脸上的不耐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全都是谄媚。
　　周柏豪刚完成本科毕业队的综合演练，从野外驻训场赶回来。一路行军，穿着的体能训练服已大面积湿透，一条条白色的不规则汗渍让人一眼就能辨别出衣服已经很久没换，湿了干，干了湿，身体的盐分转换到衣服的纤维上。
　　周柏豪利索脱掉上衣，先用衣服擦了擦脸上汨汨的汗，又简单擦了擦头和身体。
　　小麦色的皮肤，结实的腹肌和手臂，一头圆寸，显得十分利落精神。肩膀上被背包带勒得两道暗红色的印记，让他看上去显得力量十足。
　　“听说他本科四年都是西理的比武冠军。”
　　“原来就是他被称为校霸。”人群议论纷纷，似乎有人认出了周柏豪。
　　周柏豪着急体检，体检完毕后他还要协助大队长确认新生名单和宿舍分配，但他被一名刚体检完的学员挡住了去路。

　　“麻烦让一下。”周柏豪提示道，言语平淡，听不到一丝情绪的起伏。
　　正蹲在地上佯装系鞋带的方天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挡在体检通道的正中央，他磨磨蹭蹭的往旁边挪。
　　因害怕被别人看见脸上的紧张，方天河慌乱而心虚，手里的鞋带失去控制，在两只鞋底磕磕绊绊互相缠绕。“砰”的一声，方天河被自己的鞋带绊倒，一头撞到旁边的椅子上，痛到脑门一阵“嗡嗡”作响。
　　“没事吧。”周柏豪将方天河扶起，礼貌性询问。
　　方天河一阵慌乱，尴尬极了，像是心底的秘密被别人窥见一般。和周柏豪短暂对视后，他低了低眼，稍许整理衣物，转身准备离开。
　　周柏豪径直走向男护士，一声不响将内裤脱下。

　　短暂几秒检查后，周柏豪转过身，人群突然传来一阵小声的议论。虽然议论声藏在呼呼作响的空调声里，细到几近听不见，但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察觉到这里面藏着的惊讶、尴尬、好奇、调侃，甚至羡慕。
　　方天河正想飞速离开体检科室，被这小声的喧哗吸引，不自觉的回过头。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方天河的眼不偏不倚，正好撞上周柏豪的眼。四目相对，方天河内心已经败下阵来，但他喜欢较劲，跟平日里在大街上撞上陌生人的眼神一样，从不先将眼神从对方身上撤下，因为如果眼色有一丝闪烁，便代表承认气势上输了半截。
　　事情实际简单得很，周柏豪看着方天河，心里嘀咕，那人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尺寸，有点吓人，不知道他女朋......”
　　“咳咳！”男护士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大家的议论，“下一个，王伟”。
　　趁着排队队伍向前挪动的功夫，方天河离开的体检科室。

　　西京理工学院校园内，人流如梭。穿着军装的学员们，两人成列、三人成行、多人成班成队，墨绿的树，墨绿的人群，鲜红的旗帜与徽章，方正而规整的各式标语，一切彰显着这里的秩序、纪律和威严。
　　如果说有画风不协调的因素，那便是包括方天河在内，仍穿着花花绿绿便装从地方院校毕业的新学员。
　　今天是研究生一年级新生报道日，校园内穿着军装的学员们，大部分是比方天河年龄小的本科学员。高考毕业后，他们填报志愿选择西理，经过极为严苛的训练称为一名军校学员。他们的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被一层与年龄不匹配的成熟包裹。
　　另一部分，是比方天河年龄大的研二、研三学员。研究生学员由三部分人组成，地方院校毕业的本科生，西理毕业的本科生，以及各部队报考深造的在职研究生。西理的研究生选拔条件极为严苛，不仅军事素质要达标，而且需要具备非常丰厚的文化知识。
　　对于方天河而言，毕业后来西理，是荒唐的笑话。
　　如果再勇敢一点，事情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是不是就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方天河望着身边来回穿梭穿着军装的学员，心情差到极点，他脑子被懊恼和悔意填满，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逃离这“牢笼”之地。

　　“哟哟哟，是不是被这满园春色吸引得出神。”许昊从不远处跑来，一把搂住方天河的肩膀。“天河，你看，刚刚队伍里第1列第4名，是不是很好看。诶，我觉得倒数第2名也不错。”许昊自顾自喋喋不休，完全没有意识方天河向他投射得愤怒眼神。
　　方天河将许昊的手从肩膀上掰扯下，一脸不满：“你干嘛去了。”
　　许昊一脸得意：“当然是去熟悉新环境罗。”
　　方天河脸上有些怒意，本想责怪许凯把他一个人扔在体检科室，话还未说出口，便被许昊堵了回去。“诶，你可别怪我不等你，上次在你家，你换衣服时我不小心开了门，你差点没把我弄死，我可不想因为看到你今天体检场面，而被你挖了双眼。”
　　“我......”方天河被怼得无言以对。
　　“第一次，感觉怎么样。”许昊露出色眯眯的眼神，像是在暗示什么。
　　“嘻嘻。”方天河前一秒露出微笑，后一秒顺手抄起书包砸向许昊，“十分爽，简直爽爆了，你要不要也试试。”
　　许昊敏捷地接过方天河的书包，拍了拍书包上面的灰尘，语气突然变得语重心长。
　　“天河，你得适应。以后在西理，每个人都会坦诚相见。” 作为方天河十五年的朋友，从小到大，他熟悉方天河的脾气性格，了解他的一起，也十分清楚玩笑开到什么程度。“西理的新生训练，洗澡两个人共用一个莲蓬头。你本科什么牛鬼蛇神没有遇到过，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事儿，实在不像你的作风。”
　　“没有以后了！”方天河顿了顿，郑重其事地说，“我已经想到了离开的办法。”

　　“什么！你要出柜。”许昊差点没跳起来，声量极大。
　　几乎是在许昊暴跳的同时，周柏豪背着行囊从两人身边经过。许昊急忙将方天河扯到一旁，好奇心作祟，方天河在许昊的拉扯中回头瞥了一眼周柏豪，敏锐的发现周柏豪摇了摇头。
　　嘲讽？奚落？还是与自己无关？方天河不确定许昊的话有没有被周柏豪听到，也不确定那轻微的摇头背后代表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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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一些回忆的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