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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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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0 A.M. 7/18.
      你看了看手机,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已经有半小时了,可是你没有睡着,毫无疑问,你失眠了。
      你回想了一下今天——应该是昨天了——发生的事情,凌晨五点你从另一个城市的旅馆醒来,囫囵塞了个面包下肚,随即赶去机场坐那般早上七点钟的飞机。早上的人比较多,当你托运完行李、过完安检到达登机口的时候,正好开始登机。
      飞机延误了一个小时,等待起飞的过程中你睡了过去,等你睁眼的时候你们已经在天上了。你还得知为了不打扰你休息,乘务员把你的早餐留了下来。你招呼乘务员拿到了你的早餐,吃完后你打开笔记本写了一会儿稿子,直到飞机在中间站停靠。再次起飞的时候又延误了一个半小时。
      你很累,不仅仅是因为飞行,还有凌晨每隔一个小时就被隔壁房间的人吵醒而带来的头痛——那家廉价的私人旅馆都是大通铺。好不容易回到家里,你本来打算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睡觉,但是爆满的信箱让你打消了这个念头。你四个月没回家,本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事实上这四个月里面出版社做事的效率高得就像打了兴奋剂的肌肉一样,他们寄来的样书撑满了你那可怜的邮箱。你看着那堆杂乱的书籍,又回想了下你塞得满满的书架——连一条让甲虫爬进去的缝隙都没有留下——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它们整理一下。像回收站对待废弃物那样,清走没有用的,留下一些空间,好让新成员加入它们持久而无声的派对。
      等你整理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你叫了个披萨外卖,在等待的时候那你把剩下的房间清扫完毕,倒掉垃圾之后外卖刚好送到。你谢过那个坐了25层电梯来给你送披萨的人,回到客厅吃完晚餐,冲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你很疲惫,肩膀酸痛,可是你还不想睡。你又看了会书,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你才把台灯熄掉,然后一直在床上躺到现在。
      白天一直缠绕着你的困意在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躺在床上,头一回觉得自己的房子空荡荡的。太安静了,真的太安静了。为什么你还没有睡着呢?你明明很累,肩头的肌肉酸胀无比,你一动也不想动。可你还是坐起来了,寂静让你感到不安。熟悉的房间有一种违和感,仿佛缺少了什么。就像月光下的树林理应有沙沙声和乌鸦展翅的声音那样,你的房子不可能这么安静。
      你坐起来,挪到床边,打开房门。
      “萨丁?”你喊道,“萨丁,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你又换了一种方法叫他:“喵?”
      还是没有回应。
      怎么会有回应呢?你想起来了,你出差之前把萨丁交给了威尔,拜托他帮你照顾萨丁。而后三个月前的一天,你在匹兹堡的工作室里为新送来的稿件发脾气时,威尔打电话告诉你:萨丁去世了。
      当时你心里一震,有点失落,却没有太过伤感,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唯有回到家里才发现他对你有多么重要。吃披萨的时候,你一直在期待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身影出现,叼走上面的火腿;去阳台看你的植物时,你一直在等一只柔软的爪子抓上你的牛仔裤,把上面装饰性的破洞变成一个真正的破洞;在客厅看书的时候,你一直在等一声猫叫把你从书本的光怪陆离里带出来;你打开房门,期待着萨丁会从外面跳进来,踩到你的床上,或是在睡不着的夜里听见他打碎玻璃杯的声音。但是没有,萨丁死了,他不会再回来。对于一只七岁的猫来说,离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接着你想到因为胃癌去世的母亲,以及被宫颈癌夺去性命的姑妈,还有心脏安了起搏器、每天都有一大堆药要吃的父亲……
      太糟糕了。你竭力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来,忍住不去想以后的事情。每当你想起这些该死的事情时,你都会去摸一摸萨丁,只要萨丁懒懒地翻一个身,你的烦心事都会被驱散干净——尽管只是主观上的。
      你又开始想念萨丁了,但是萨丁不在。你躺在床上,耳朵要被空气中的静谧磨出茧子来。枕头拖住你的后脑,非常柔软,把你从睡眠的海面中推上沙滩,而你的意识就像掉进了死海,一直漂浮着,沉不下去。
      你爬起来,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可可。从前你半夜出来找东西填胃时,萨丁总会叫唤,当他发出第二声带着责备意味的鸣叫时你就会开始吃掉自己的宵夜。现在阳台上放猫窝的地方只有一双拖鞋,空荡荡又了无生气,就跟你此刻的心情一样。蒸汽从可可的液面升起,钻进你的鼻孔,你啜了一口,淡淡的甜味总算让你好受了些。
      “喵——”
      正要喝第二口的你停下了,这声猫叫太过熟悉,却又太过微弱,你不能确定它是从门外传来的,还是从你的脑子里响起的。
      “喵——”
      这下你确定了,萨丁的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你放下热可可,走到楼道里,没有萨丁的身影。那只猫的声音在你迷失了方向时再度响起,恰到好处。你打开消防通道的门,循着声源走上去。
      你走到了顶楼。萨丁就在门后了,你这么想,推开了铁门。天台比想象中的要空旷,甚至连其他人晾的衣物也不多,你可以一眼就看到天台的边缘。城市的夜空没有多少星星,散乱的云是酒红色的。但是,萨丁在哪里?
      哦,在那里,这个淘气鬼。你向萨丁站着的半墙走过去,当你距离他只有四五英尺的时候,这只虎斑猫向着半墙外面跳了出去。你惊呆了,这可是顶楼,距离地面有30层,你的同学跟你说过他家的猫从17层跳下去没有死,然而与30层比起来,17楼的高度是那么微不足道——猫从17楼跳下去会半身瘫痪,从30楼跳下去会摔成肉酱的。
      你冲过去——明明刚刚还只有四五英尺,现在怎么又变成“冲”过去了——趴在半墙上扑了个空,抬头却发现萨丁在空中又跳了一下——像极了游戏里的二段跳——翻到对面那座隔着两条马路的高楼上去了。
      天呐,你养了七年的猫是天外飞猫,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你爬上半墙,站在那上面,从30楼俯瞰下面的车水马龙。微冷的风迎面吹来,你的墨绿色丝质睡袍被风吹得鼓起来,暗金色的袖边鼓起来,活像一只窗帘鬼。一种奇异的感觉从你脚底升起,攀上你的脑子:你想跳下去。这下你总算明白泰坦尼克号里面男女主角的“you jump,I jump”是怎么回事了。风嬉戏似的轻轻推搡着你,温柔的恋人恰到好处地在后面搂着你的腰——这个时候谁还会想着其他东西呢?就算你的猫在空中二段跳跳到了对面的高楼,消失不见;就算你失眠、睡不着觉;就算你接下来的假期里有无数的稿件和书等着你去催……全都得滚远一点,有什么能阻止一个人去拥抱风呢?
      你想起了查尔斯,金色头发的英国小伙儿,真正懂得观色察言的人……嗯,好吧,你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好的心理医生,还是一个完美的情人,以及——前男友,连带地,你眼前浮现了在你跟他提出分手时他脸上的神情。但是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此刻他出现在你脑子里的缘由。你只是不清楚凌晨站在顶楼的半墙上想往下跳这种想法是否正常,而你又答应过他如果你想做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时要打电话给他……尽管你不清楚这个约定在你们分手后会不会仍然有效,你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在打开通讯录之前你瞥了一眼时间:1:22 A.M. 7/18。
      哇哦,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呢?你这么想着,电话接通了。
      “……迈克尔?”查尔斯的声音从话筒透过来,他听起来很困,你却一点也不为吵醒他这件事感到愧疚,还好,尽管在凌晨一点多被电话吵醒,查尔斯也没有像威尔那样朝你发火。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他问你。
      有什么事呢?现在站在顶楼还想往下跳算不算?
      “萨丁跳到对面的高楼去了,我想去找他。”你这么对他说。
      “萨丁……你说什么?!”查尔斯语气中的慵懒就像不久前你躺在床上时一哄而散的睡意一样跑了个精光,你想起来,威尔跟你说萨丁死了之后,你给查尔斯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你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告诉他萨丁死了,然后沉默了有半小时。现在,查尔斯深吸一口气,在电话的那一段对你说:“听着,迈克尔,你现在在家里吗?”
      “很漂亮,查尔斯,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城市的深夜这么美。”
      “上帝啊!迈克尔,你在家里对吗?告诉我你在家里,而不是那该死的顶楼——等我,我马上过去,你知道的,我家离你那儿只有10分钟的路程……不,连十分钟都不到,等着我好吗,亲爱的?”
      亲爱的。你有多久没听过他这样叫你了?事实上,自打你们分手之后他就不该这样叫你,可是你必须向心底的期待妥协,而他这样说时的语气也自然得不像话。也许因为他是个心理医生?还是心理咨询师来着?不管怎样,你打算等他。十分钟而已,如果你十分钟之前找不到萨丁,十分钟之后你也休想找到——除非那小混蛋自己跑回来。
      好的,好的,你得慢慢来。你这么想着,耳边似乎响起查尔斯说这话时的声音。你放下手机,把它塞进睡衣的口袋里,继续站在半墙上。你看见一辆的士来到楼下,车门开了开,又掉头走了。风力似乎比刚刚强了一点,吹得你有点摇摇欲坠,但周围晾衣绳上的衣服飘动幅度又跟之前没什么区别……是你站累了而不是风大了也说不定。
      撞击声从后面,天台的铁门被人很用力地打开了,你没有回头,因为在这种时候跑上来的只可能是刚刚与你通完话的查尔斯。凌乱的脚步声在距离你不远的地方停下了,喘气声让你心底发痒,你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去凝视来者。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令你非常怀念,你不自觉地勾起笑容,柔声道出他的名字。
      “查尔斯。”你闭上眼,仰起头,打开双臂,暗棕色的夜空带着点点银光落在你怀里;你张开手指,风和半熄的霓虹灯光从你的指间穿过。你站在30层楼顶的半墙上,背后便是深渊,你听见它在轻声呢喃,就像床铺引诱疲惫的旅人堕落一样。
      “迈克尔……?”他小心翼翼地叫你,不知道在害怕什么。“迈克尔,下来好吗?我们回去——回到房间里去,然后……”
      “查尔斯,”你打断他,“萨丁到对面楼去了。”他报警了吗?一个人凌晨站在30层顶楼,还想要往下跳……
      “不!迈克尔你听我说,萨丁已经……他已经不在了,你也知道的对不对?当初还是你告诉我这件事的。迈克尔,迈基,小迈……你下来好吗?那样很危险,我们会房里,然后好好谈一谈,还是说你想睡觉,或者别的什么……”
      你将平举的双臂垂下来,夜风吹得你有些冷。明明刚才站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觉得冷呢?你扯了扯睡袍的腰带,把它们扎紧,睡意毫无预警地袭击了你。真难得,原来飞走的鸟儿还会回到笼子里——难道是因为地球是圆的吗?好的,好的,慢慢来。你不打算再给它们离开的机会了。在你的放任下,它们成功占领了你的眼皮,那层薄薄的组织灌了铅似的沉;紧接着它们攀上了你的大脑,挟持了你的理智,身体的控制权被剥夺了,你像一个从柜台上掉下来的木偶一样倒下。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失去所有,时间骤然停止,风却从耳边吹过,你一时分不清你掉落的方向,迎接你的是将近九十米外的地面,还是那个温暖急切的怀抱呢?谁知道呢,至少你是不知道的。你觉得自己是一只通天壁画上失去平衡的蚂蚁,从壁画的顶端坠落,各色的图画从你眼前飘过,像穿过你的云彩一样抓不住。你不想挣扎,也无力挣扎,心里一片平静,只有你的同伴在为你着急……
      当一切从你的脑子里溜出去之后,你发现自己还没有撞到什么东西。难道自己浮在空中了吗?还是像萨丁一样跳到了另一座楼上,你脚踏实地,却毫无知觉?你试图睁开眼,缺像失明了一般,你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皮。好吧,至少你听见了其他人的呼吸声从头顶上方吹进你的耳,你那颗尚悬在半空的心脏回到了躯壳里。
      天呐,迈克尔,你差点吓死我。你听见有人这么说,是谁?不能再想了,好不容易才套住了一丁点儿的睡意,再想它们就该逃掉了。你捏了捏拥住你的人的肩膀——仿佛他会知道你的意思似的——然后沉沉睡去。

      2
      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黑漆漆的,却不能为你一片空白的脑子添一点色彩。在你呼出第五口气的时候,你才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1:44 A.M. 7/19
      你记得你在找萨丁,然后站在天台上,想要往下跳。你打电话给查尔斯,他说他很快就会到你这里来。你以为他会在1:32时到达,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又回到了房间里。
      查尔斯到了吗?萨丁呢?
      ——哦,不对。萨丁不在了,那查尔斯到了吗?
      ——哦,也不对。你打电话给查尔斯,那是昨天的事情了。
      你打开门,走了出去。你穿上自己的拖鞋,今天穿的是那件有唐老鸭的两件式睡衣,这说明你洗澡的时候心情还不错。月光照在沙发上——该死,你忘了拉窗帘——茶几上有一个打开的披萨盒,牛肉味,只剩下两块,其中一块的芝士和肉都被挑出去吃了,还有一块的尖尖被咬掉了。7/18和7/19两张小票被钉在一起,披萨盒却只有一个。这是什么意思?这披萨是你在23:58的时候叫的吗?所以他给你打了两张小票?这么晚了他们还营业吗?不对,那18号中午你吃了什么?查尔斯昨天凌晨来了吗?几点走的?你怎么从天台上回来的?
      你下意识地想揉揉萨丁,转念又想起萨丁已经死了。可是你嘴里痒得难受,不是真的痒,更像是有什么话必须要说出来。好吧,你挑起一块牛肉嚼了嚼,咽下去——不行,还是难受。你颤抖着张嘴,哽了哽喉咙,终于发出一声:喵?
      ——好了,舒服多了。
      你把后脑勺抵在沙发的背上,拨电话给查尔斯。现在给别人打电话似乎并不合适,更何况是打给前男友。但你想听他的声音,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你的门前,还有萨丁。
      天呐,萨丁。查尔斯和萨丁,真的吗?你拿着手走到门前,带着难以名状的希冀拉下门把,把门往自己这边一带——
      “小迈!你起来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我忘了带钥匙。”查尔斯站在门外,还抱着睡着了的萨丁,显然他有点意外,“萨丁半夜在叫,他好像不怎么舒服,所以我就带他去下面看医生了。没想到斯图尔特这么晚还开着店,真意外。”
      你不知所措地站在门边,像只想扑倒主人又害怕被责备的狗。你怕挡了查尔斯的道,慌忙让开。要不是他抱着萨丁,你甚至想用力抱抱他,当然,你是清醒的(但愿吧),你知道那只猫的脾气有多糟糕,所以你没有冒着弄醒萨丁的风险去抱你的男友……还是前男友来着?
      你恍惚地关上门,到沙发上坐下,查尔斯洗完手从盥洗间出来,在你身边坐下。他轻轻地吻了吻你的额头,带着疲惫地笑着说:“我吵醒你了吗?怎么不继续睡?”
      “不……我们不是……”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你想这么问,偏偏这句话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吐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什么?”
      “呃……我睡不着。”你舔了舔嘴唇,在你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个动作之后你就知道糟了,查尔斯是学心理这一块儿的(虽然你搞不清具体是哪块),他知道你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
      “撒谎,嗯?”他刮了刮你的鼻子,你有点尴尬,只好改口道:“那什么……不如我们……我们不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你咬紧自己的下唇,兴许是深夜让你的脑子变钝了,居然放任你的嘴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你的脸有点烫,不敢再开口,任由着查尔斯将你拉回房里。你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其实我是想说‘要不要去看星星’”说出来,但是查尔斯兴致勃勃(同样也“性致勃勃”)的样子让你有点不忍心。
      好吧,你们确实很久没有□□了,有多久呢?一周?两周?还是五个月?
      ——五个月?
      对啊,难道不是五个月吗?五个月前,你跟查尔斯分手;四个月前,你去匹兹堡出差;三个月前,威尔告诉你,萨丁死了;一天——不,应该是两天前,你回到家里,开始你的长假。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在你失去记忆的昨天晚上,你跟查尔斯破镜重圆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要不是查尔斯说他不会催眠术,你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催眠了。
      好的,好的,你得慢慢来。你看了一眼正在吻你脖颈的金发男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醒醒吧,迈克尔,这是个梦——
      你从床上坐起来。现在几点?
      1:32 A.M. 7/18
      看起来你回到现实世界了。
      “喵。”房门没有关紧,萨丁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跳到你的床上,在你的被窝里拱出一个位置,挨着你蜷起来睡了。你摸了摸这只猫,软软的猫毛和宠物香波味让你安心了一些。你蹭了蹭枕头,闭上眼。
      你没有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能剥夺人的一切,你的空间感和时间感都消失殆尽。渐渐地萨丁的呼噜声和香波味不见了,只剩夜色中显得发蓝的顶灯注视着你。你没有坐起身,只是深深地压着枕头,萨丁不在你身边。接连的几个梦搅乱了你的记忆,你一时间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实的。
      冷静点,迈克尔。17日晚上——也就是刚刚——你回到家里,收拾了一下房子,然后吃过晚餐(是牛肉披萨,对吧?),然后洗澡、躺在床上,之后你失眠了,随即陷进三个以假乱真的梦里。现在,看天色应该还是18日凌晨——凌晨几点?肯定不是一点半,应该也不是两点,毕竟你做了三个梦,其中一个还挺长的。研究不是说,人一天晚上能做很多个梦,但你只能记住其中一点点儿吗?那么,现在应该是三点左右。
      你拿起手机——它关机了,你躺下之前没有给它充电。好吧,你不得不插上电源线,等它的屏幕亮起来。
      2:58 7/18
      真的假的?连三小时都没有吗?你又想给查尔斯打电话了,但显然你的手机不支持这个主意。你闭上眼,估计又睡了一会儿,这一回你没有做梦,再次醒来时已经五点了,天还没亮,太阳快要升起了。
      很好,查尔斯该起床了,他习惯在五点半去跑步,戴着你给他买的那副蓝牙耳机——他现在还在用吗?你起床刷了牙,又洗了洗脸,反正你也睡不着了。你拨了查尔斯的手机——空号。怎么回事,你还没有睡醒?哦,你想起来昨晚收拾房间的时候在冰箱上发现的纸条,是查尔斯留给你的,你们分手的时候你没有收回他的钥匙,毕竟他仍然是你的心理医生。纸条上是一个电话号码,在你出差的时候,查尔斯换了手机号。
      你在床头找到那张纸,拨打这个新号码。
      嘟——
      嘟——
      “上帝啊!迈克尔!!”你愣了愣,威尔骂骂咧咧地叫嚷“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凌晨四点!!你要是告诉我这是个恶作剧,我就把你MP4里的纯音乐全部换成重金属!!!”
      呃。你决定把电话挂了,让威尔认为这是个梦。希望他明早不会去查通讯记录。
      为什么是威尔接的电话?你看了看手机,那的确是威尔的号码,跟丢在床头那张纸上写的完全不一样,估计是你眼花点错了的。不过他刚刚说的话你很在意,凌晨四点?不应该是五点吗?你还为此洗漱了一番,准备去陪查尔斯晨运。
      难道你一直都在梦里面吗?太可怕了。你感到不安,背脊开始出汗。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今天几号?你什么时候出差、什么时候回来?萨丁死了吗?你跟查尔斯分手了吗?姑妈、母亲她们还在吗?今天姑妈会烤小松饼吗?父亲的心脏是不是还好?你的工作证、驾照、毕业证、毕业晚会……不不不不不,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的热可可馊掉了没有?
      你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开始泛蓝的窗外,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凉风吹到你□□的胸膛上,你发现自己昨晚睡的时候只穿了一条内裤。睡之前你忘了拉窗帘,晨光照着沙发上两个零落的抱枕,披萨盒好好地盖着。
      你慢慢走出去,一只脚踩在地摊上。
      “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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