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留步》火羽小白

4、第 4 章

　　唐沁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刘芸还没有回来，她理了理运动包里的东西，顺便把第二天要带去瑜伽沙龙的音乐碟片准备好。正忙着的时候，很少被人使用的宿舍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刚才还戏弄过她的宋予宸一本正经地在电话里说，孙教练有要事要他直接通知她。
　　“什么事？” 唐沁问。
　　“太不够意思了，不请我进去？”说话间，宋予宸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门外，敲门声和叫喊声一并发威，唐沁赶紧挂了电话去开门。
　　“嘿嘿，欧阳最近的卫生工作干得不错嘛！”宋予宸一进屋便环顾四周发表高见，他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到唐沁的书桌旁，当仁不让地一屁股在她的椅子上坐下，用手指点击着桌子质问道: “今天下午孙教练和我都分别给你打了电话又发短信的，为什么没有任何回复？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都怨手机没电了！她经这么一提醒方才想起，手机到现在还没充电呢，自己可真够糊涂的！
　　看着唐沁手忙脚乱给手机冲电的样子，宋予宸笑了笑，随手翻弄起桌上的音乐碟片来。
　　“哎呀！我说唐沁，几日不见你可添置了不少宝贝啊，什么时候借我听听？我也好跟着温习温习你课上的教导。怎么样，那边形势一片大好吧？”
　　“嗯，挺好的。”
　　“小姑娘，再接再厉，我很看好你的！一定要给我们校友声援团的弟兄们长脸！”宋予宸的舌头真是烂，好象不惹毛她就难以罢休似的。
　　唐沁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碟片塞进自己的手袋里，没好气地开始下逐客令:“孙教练有什么重要事？你说了就快点走吧，很晚了。”
　　看到唐沁面露不悦，宋予宸收敛了几分，开始讲正事。
　　原来学校羽毛球队因为有几名选手面临毕业离校，球队的重组刻不容缓，第二天即周六上午的常规训练，孙教练决定安排唐沁与宋予宸组成新的混双组合进行练习。
　　宋予宸宣布完毕，临走伸出右手笑容满面地对唐沁说：“来，宋队友，合作愉快！”
　　孙教练调整队员的一系列变动举措在唐沁的意料之中，但将她和宋予宸分在一组却有些出人意料。宋予宸是校羽毛球队的主力队员，技术全面，而羽毛球并不是唐沁的长项。虽说在体院读本科时，她通过了羽毛球国家三级裁判的考试，目前又正在准备着二级裁判的考试，但这与个人技术水平和场上实力毫不相干。如果说她当初被拉入球队有那么点纯属凑数之感的话，此时便是是觉得心虚意怯了。她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对宋予宸说：“这个安排不太科学，孙教练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我想和他再谈谈，别拖了队里的后腿。”
　　“老孙头的意旨你也要违背？胆子大！这阵子他忙得很，你就少多事吧！”宋予宸反对的理由很能唬人。他握唐沁的手时耍着官腔逗她道：“小姑娘，要相信自己，不要辜负组织的厚望。再不济，还有我呢！咱俩齐心协力，明年肯定能打入全市前三。好好配合我，知道不？”
　　唐沁正待开口，宋予宸嘻嘻一笑一溜烟跑了。
　　配合他？活见鬼！羽毛球啊羽毛球，如果增加训练的话，少不了跟宋予宸打交道，而且明年自己增加修课的计划也面临泡汤。想到这些点，唐沁郁闷起来。她毕竟也是快要毕业的人了，孙教练启用她可真不是时候，都是老队员了也不放她一马。
　　唐沁和羽毛球结缘完全是因为她的父母喜欢这项运功，从小便在这方面有意培养她。唐沁爸爸和唐沁妈妈二十多年前就是因为羽毛球而相亲成功走到了一起，因而洁白的羽毛球在唐沁眼中曾经一度是一件非常浪漫的物件。
　　当年，介绍人将设计院初来乍到，中等身材、文质彬彬的年青绘图员介绍给省队退役来到体院执教，修长匀称、英姿飒爽的运动健将时，搞了一次那个年代风行的公园接头活动。初次见面后，唐沁妈妈就明确表示不乐意，别的不说，最起码两个人站在一起差不离的高度就让她感到不合适，其次，唐沁爸爸那副文弱书生似的模样让她觉得缺乏男子汉气概。
　　唐沁爸爸则相反，不但对唐沁妈妈非常满意，而且是一见钟情。可剃头挑子一头热是没有用的，在他第二次约会的请求遭到残酷拒绝以后，唐沁爸爸从介绍人那里得知，体育锻炼成习惯的唐沁妈妈除了每天的晨练以外，每个周末会都在体院参加师生共乐的羽毛球擂台赛，担任裁判，风雨无阻。于是乎，身怀绝技的唐沁爸爸在擂台上大显神通，接连几周蝉联第一，稳坐霸主之位，尽显英雄本色，对睁大眼睛找犯规和失误的唐沁妈妈更是深情凝望、默默对视，搞得若大体院人尽皆知。
　　唐沁妈妈眼见堂堂体院居然频频失手，让一个外人抢了地盘，并且自己还被莫名其妙地吃了豆腐，大为光火。年青气盛的她恨得牙根痒痒，心一横就弃了裁判之位，披挂上阵，誓与唐沁爸爸一决雌雄。
　　不知道是唐沁爸爸到底魔高一丈，总能将场上局面牢牢掌控于手，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发挥了作用，在连续两周以唐沁爸爸的胜利告终后，在暮秋的一场比赛中，直到天色将晚，唐沁爸爸和唐沁妈妈还是以平局收尾，不分高下。赛场上意犹未尽的情绪被带到了场外，延续为校园小径上情深意切的切磋和交流。
　　不过唐沁爸爸显然中了美人计，在如此这般的切磋和交流中被敌方探听到了重要的技战术情报，随之在后来的比赛里，唐沁妈妈反败为胜，力挫劲敌，将唐沁爸爸永远地赶下了体院的羽毛球擂台，同时也被唐沁爸爸高高兴兴地娶进了家门。
　　唐沁从小就会唱《洁白的羽毛寄深情》这首老歌，那时她跟着录音机一边唱，一边还能摆出各种挥拍扣杀的姿势。每每这时，唐沁爸爸和唐沁妈妈都会欣慰默契地相视而笑，他们的爱情结晶用稚嫩的嗓音有板有眼地唱着能象征他们美好爱情的抒情歌曲，温馨和暖意将幸福的一家定格在旧式像框中的全家福里。
　　这一刻在唐沁的儿时记忆里有些模糊了。羽毛球是父母爱情的纽带，使他们的相爱过程富有浪漫传奇的色彩。它同样是唐沁自卑和气馁的源泉，因为她既没有妈妈的身高，也没有爸爸的力量，在比赛中没有天生的优势可言，尽管从小打球，可水平提高一直有限。
　　唐沁妈妈很是遗憾地说，唐沁遗传了父母的缺点，这归根结底都是唐沁爸爸的错，因为女儿的身高遗传了父亲的缺点！
　　唐沁爸爸倒是哈哈大笑也不反驳，他对唐沁说，高矮无所谓，以后可以找个高女婿，运动带来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话虽这么说，可唐沁参加比赛的机会并不多，体院不用说了，大神贼多，强手如林；就在H大，她也当不了种子选手。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和刘芸在会计系的同学叶翰是校队作牛作马的陪练，单打、双打、混双，随唤随到。除此之外，最苦的就是捡球。一场发球练习下来，主力休息，他们就开始上场清理战场，为下一场发球练习做准备。在这样优胜劣汰的竞技环境下，无怪乎种子选手宋予宸可以随时随地使唤她，即便在她当了他的助教之后也动摇不了。
　　唐沁心里难受归难受，却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抵触情绪，因而孙教练很喜欢她。她能做到这点，一方面是源于家庭的教育，另一方面也要归功于叶翰。这个被刘芸乱喊为‘遗憾’的师兄比唐沁高一届，因为早就拿够了学分，研三这年便干脆去了女朋友所在的城市寻找工作机会。
　　叶翰曾经有过辉煌的运动史，中学时就打入全国少年赛的前十，后以体育加分被H大录取，本科时又接连在省里拿过单打的亚军和季军。随着课业负担加重和体能的下降，他慢慢被别人取代后，就甘当绿叶运动员了。这一当就是好几年，帮着孙教练一起提携师弟师妹们，无怨无悔。
　　在叶翰那里，唐沁看到了同龄人的淡薄名利和谦逊勤奋。人家放下奖杯尚能如此高风亮节，她一个板凳运动员又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呢？
　　叶翰对唐沁的影响不容置疑，对刘芸的影响更是有地震般的效果。
　　叶翰和刘芸本科、硕士一路同学，彼此知根知底。大学里，两人基本上是同期谈的恋爱，叶翰的女朋友本科毕业回了老家，保送读研的叶翰匆匆修完学分便追了过去；而刘芸的男朋友本科毕业回了老家，口口声声却要刘芸毕业后跟他走。
　　面对这极为不公平的待遇，刘芸这学期与男友罗海诚大闹电讯网，在网络上、电话线上，拉锯战斗了无数会合。唐沁当了一段时间辛苦的‘夹心’之后，刘芸终于与罗海诚握手言欢，与唐沁也摈弃前嫌成了好朋友。刘芸继续为回老家工作作冲刺准备，罗海诚则继续接受刘芸不定时的远程监控。
　　可是事情并没完，好比摔过的瓷器有了裂缝，即便没有破碎，裂缝终究留在了表面，刻在了心里。刘芸心情好时会千方百计地缠着罗海诚，可心情不好时又会无缘无故地闹‘失踪’。
　　为此，唐沁有些后悔当初将叶翰离开运动队的消息和缘由在第一时间告诉刘芸，刘芸聪明伶俐，却是一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一点东西，拿着人家的男朋友跟自己的一比，越比越不是味道。
　　叶翰和他的羽毛球一起走了，刘芸和罗海诚之间却埋下了不良的种子，暂时潜形匿迹，没准哪一天就会破土而出，无所遁形。
　　周五的晚上，刘芸结束与男友的网聊，突然对唐沁冒了一句：“唉！分开老远老远的，就是麻烦！”
　　唐沁便问她：“你们不是和好了吗？又出什么事啦？”
　　刘芸说：“沟通困难！你理解不了。”
　　唐沁奇怪了：“你一毕业就回去和他团聚，这不就立刻解决了？”
　　刘芸说：“其实我不那么想回杭州，自己在外面闯闯也蛮好。”
　　唐沁说：“你变来变去的，我都搞不懂了！那又何必答应他？”
　　刘芸说：“我就矛盾着，为什么这件事上我就没有发言权。他以前总是听我的，凡事都要征求我的意见，现在却凡事都尽量瞒着我。想想人家叶翰对女朋友是怎样又体贴又呵护的，我就觉得憋屈。”
　　唐沁心里偷乐，原来刘芸还会吃叶翰女朋友的醋，于是说：“既然叶翰那么好，你那会儿还小的时候应该跟他。”
　　刘芸跳起来就要给唐沁一记毛栗子：“呸！呸！呸！亏你讲得出来！乱点鸳鸯谱！你怎么不去和宋予宸好，趁他现在还小的时候！他对你可是好得要死！”
　　“呃~！他对我好？”唐沁躲过刘芸，做了个要呕吐的表情。
　　“良心被狗吃了！帮你又出钱又出力的，你连个回报也没有，还装傻！”
　　唐沁怔住了，瑜伽课那事，自己确实一直没认真谢过他。她有些尴尬地说：“他这人是不错，就是动不动说话没分寸。”
　　“人家说话没分寸，人家老成得很呢。我看你们挺有缘分的。”刘芸逮住反扑的机会，哪里肯放过唐沁。
　　“胡扯！”唐沁恼羞成怒。
　　“我说有缘分就是有缘分，王八看绿豆，多看看就对上眼了！”刘芸说着跑出房间带上房门，将唐沁困在了屋内。
　　两人在门的两边拔起了河。
　　……
　　周六的清晨，黎明的霞光方才显露七彩的颜色，校园四周依旧万籁俱寂之时，H大的体操馆内，在轻柔舒缓的音乐声中，唐沁已经做好热身，开始了瑜伽中的太阳膜拜式：她面朝东方，挺身直立，双手向上伸直，掌心合拢，接着向下弯曲身体，身体折呈“山”字状，而后曲身向前轻捷一跃，再度向下曲体，重复动作直至身体出汗 ，最后后缓缓起身，向上伸展手臂合拢掌心……
　　唐沁的晨练除了自己给自己安排的一套规定动作以外，还要加强练习每周需要在瑜伽课上示范的姿式，尽量做到规范到位。音乐声结束后，她盘腿而坐，拿起在放在瑜伽垫子边的小笔记本，边思索边在本子上记录着每个姿式大致所需的时间和在瑜伽课上练习的流程。
　　这个小窍门是范萍教给唐沁的，对于没有经验的教练而言，合理控制课堂的节奏和进度十分重要。节奏太快的话，没有基础的学员根本跟不上，体能差的学员也无法完成所有的练习动作；节奏太慢的话，有一定基础的学员便会感到进度拖沓，没有明显的锻炼效果。
　　这会儿，唐沁想着下午便要见面的好朋友，心里喜孜孜的。
　　体操馆外的大路上，穿着深色运动衣的宋予宸小跑而过，在体操馆旁慢幔停下了脚步。晨光衬着他健康的肤色和矫健的身影，越发显得英姿勃勃、充满朝气。他擦了擦额头上滑落的汗，透过玻璃门望了一眼里面的人，微微掀起了嘴角。
　　唐沁抬头时，门外的人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早饭后是学校羽毛球队的常规训练时间，唐沁背着运动包和球拍一路不断与队友汇合，三三两两变成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一起走。
　　羽毛球馆内早就开了工，在宋予宸的指挥下，几个男生拿着卷尺认真地纠正着球场中央和双打边线处球网的高度，另几个则仔细地加固着网绳。一副准队长做派的宋予宸瞥了一眼晚到后还叽叽喳喳的女队员们，两个大一的小女孩便吓得不说话了。
　　很快，所有成员都聚齐了，孙教练准时召集大家开了一了短会，大致重申了一下队里关于球队重组的决定和人员安排，并宣布宋予宸接替现任大四毕业班的陈靖成为新的一任男队队长。
　　会后紧接着是分组训练。当天的安排是宋予宸与唐沁对抗现任校队混双主力陈靖与王凌燕 。
　　陈靖与王凌燕是生命科学学院大四毕业班的同班同学，恋人组合，又是一对因羽毛球结缘的‘小两口’。
　　不没局的练习。双方来回几球热身后，陈靖与王凌燕便发动起猛烈攻势，专攻技术上略显劣势的唐沁。恋人组合到底是恋人组合，心意相通，行动默契，配合起来游刃有余。
　　唐沁的柔韧性和灵活性很好，躲过几次险些触及身体的飞来之球后，场上的跑动还算到位，但击球速度明显过慢，出现了几次低级失误：不是球夹在拍上，就是球被拖带。只听见宋予宸急得在一旁不时发出“唉呀！” “唉呀！”的叫声。
　　在唐沁的影响下，宋予宸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负隅顽抗却力不从心。他试图用大力的快速扣球来抵挡对方对唐沁的逼迫，但阵脚零乱，反抗无力，被陈靖与王凌燕一刚一柔有条不紊地压住了气焰。一个多小时的练习下来，宋宋两人组合明显配合糟糕、状态不好、水平落后，完全受制于人。
　　唐沁看了看唬着脸的宋予宸，三分心虚、三分抱歉、四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