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情仇》叶羊

5、小羊

　　魏国的大狱设在安邑城郊，那里人烟稀少，唯鸟兽遍地。朝廷给狱卒的油水颇少，囚犯的日子更是过得苦不堪言，与安邑城内的繁荣昌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狱卒们平时也只猎些鸟兽给自己加餐。
　　“嘿！小家伙别跑！总算抓住你啦！”清晨，监狱门前的巷子，一个年轻且面容清秀白净的小狱卒猛的一跳扑向一只已经被射伤的“肥美”的花鹌鹑，紧接着兴奋地拎起它的翅膀，不怀好意地盯着它不停挣扎的小身躯，“啧啧，今晚我就把你给炖了！”
　　“厉害厉害！小羊，晚上能开小灶了！”另一个同样年纪的狱卒在一旁高声叫好。
　　被叫做小羊的狱卒高兴地举起手上的战利品。
　　小羊的祖上是春秋时期的杨国人。杨被晋献公灭国后封杨国贵族为六卿羊舌氏，再延续了两百多年三家分晋的战乱后，小羊的爷爷就带着家人迁徙到如今的魏国凭着祖上的名声讨了个管监狱的小官。小羊刚出生一大家子人就因为一次牢狱囚犯的叛乱而死的死，逃的逃。唯剩下刚出生的他被一个受过羊舌老狱官恩惠的老狱卒收养长大。从此成为了一个小狱卒。
　　没人再记得晋国显赫的贵族，老狱卒不识字也不会起名字，大家就叫他小羊。
　　小羊高举并向同伴兴奋地晃着小鹌鹑。
　　才晃没两下，他猛的顿住了。
　　“怎么了小羊？”同伴朝着他怔愣的方向回过头去，惊呼出声：“诶呀大老爷！”呼完就啪一声跪下伏在地上，不敢再抬头打量一眼。眼角的余光只撇见一个批头散发身着白衣男女莫辨的人被两三个官府的衙役拖着进了大狱。人好像被打晕了。
　　别问他为什么觉得是被“打”晕的，而不是迷药或是别的什么。官府对待犯人哪会用那么高级的东西。
　　“小羊你干什么呢快跪下啊！”看到小羊依旧举着只鸟愣在原地，他连忙一面扯他一面小声警告着。
　　小羊慌忙跪下，手中仍紧紧捏着那只鹌鹑的翅膀。
　　几个衙役也懒得管狱卒打猎开小灶的事，点点头就拖着传闻中的“要犯”进门去了。
　　小羊好奇地望着他们进去的背影，他刚刚将狱卒拖着的犯人看得分明。
　　披散的长发根本掩饰不了男人动人的面庞。苍白的肌肤，如画的眉眼，干涸却弧度优美的唇，一双清纯又灵动的眼睛半眯着，他没有晕过去，只是太虚弱了，不能动弹半分。
　　没过一会儿，衙役便出来了，对他们说道：“里面的是个犯了叛国罪的死囚，你们要好生看管，不得出任何差错，听到没？”
　　“是，是。”

　　午后，监狱的小厨房。
　　“哇——这也太香了！小羊，分我半只吧！下次我打到了也分你！”
　　小羊小心地端着刚熬好的鹌鹑汤，避开同伴的爪子：“去！去去去一边去！这不是给你的！”
　　“不是吧——你真要端去给那个死囚啊，你说你平时接济犯人些干粮就算了，那可是叛国罪的死囚，你也不怕上面知道了……”
　　“吃吃吃！吃完闭上你的嘴！”小羊一手扶碗，舔舔自己的手指，就着热汤精准无比地掐出小鹌鹑的屁股，塞进同伴的嘴里。
　　“呜呜——我不要吃屁股啦！喂——”

　　小羊端着热气腾腾肉汤走向牢狱深处。
　　魏国大狱呈纵深式的结构，关在门口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流氓，关在越深处的越是重罪的死囚。
　　小羊没有牢狱的钥匙，平日里也就看管罪犯和给他们送饭这点工作。但是他心善，总是在吃食和被暖上比较照顾这些囚犯，所以总是被友好对待。一路过去，即使端着一碗不知要给谁的肉汤，囚犯们依旧安安静静没说什么。
　　行至最深处，小羊从狱门的送饭口努力探头进去想看看那个今早送来的“叛国死囚”。
　　“你还好吗？我给你做了汤，早上刚抓的鹌鹑。”
　　身着囚服戴着枷锁的男人抬了头，绝美的容颜从乱发中显现出来。
　　小羊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个……你是不是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住……”
　　“我是死刑犯。”
　　“啊？可是又没有判你活活饿死……”
　　“为什么帮我？”伯灵眯了眯好看的眼睛。
　　他自从昨晚中了庞涓的药被一通污辱后就昏了过去，刚醒来还没恢复神智就被告知他因“携魏国军事机密欲逃齐国”这样的叛国罪而被收监。衙役将他捆绑得严严实实怕他打人逃跑，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就已经在狱中了。
　　庞！涓！
　　伯灵愤恨地想。
　　小羊抿抿嘴唇，犹豫了一下老实道：“因为你生得好看。”
　　伯灵愣了一下，他虽然心中有数却也没想到这个小狱卒竟然那么“直白”：“那——那你想要我吗？”
　　“啊？”小羊傻了。
　　“你想要我吗？”伯灵心中一个计策快速地形成，眼神瞬间放出魅惑的神采：“我可以和你睡一觉。”
　　半晌，小羊反应过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结结巴巴：“不……不是……我没有……没有那么想……我……”脸红得他觉得自己要熟了。
　　伯灵心思一转，“哦，那我也不想喝那个汤，你拿走吧。”
　　“这，这怎么行，你，你看着好虚弱……我……”小羊好像还没从“睡一觉”那句话中走出来，磕磕巴巴地抗议道。
　　“你跟我睡觉，我就喝那个汤。”
　　小羊彻底傻了，这这这这这算什么？他是要用身体来回报他给他煮肉汤吗？
　　“让开让开，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干你们的活儿，公子有机密大事！别跟过来！”突然有人声从牢狱门口传来。
　　几个奴仆打扮的人簇拥着身着华贵衣饰的男人快速走了进来。
　　男人身边的随从看到小羊马上颐指气使道：“干什么呢？这是公子卬大人，还不快跪？”
　　公子卬？
　　“见过公子。”小羊连忙跪下。
　　“嗯。”魏卬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这监牢环境也太差了，一进来就一股子霉味儿……”
　　小羊心说那还不是您们这些城里面的官老爷定的么。
　　“开门！”魏卬捏着鼻子指了指关着伯灵的门，身后的仆从立马拿着钥匙殷勤地上前开门。
　　半个时辰后，魏卬脸色铁青地出来了。
　　他气呼呼地向小羊命令：“不知好歹——不许给他饭吃！”
　　说完就带着仆从风风火火地走了。
　　那笨手笨脚的仆从见主子生气竟是吓得连监牢的门都忘记锁了，屁颠儿屁颠儿就跟着走了。
　　小羊见他一走，才不管什么公子老子的，一溜烟儿就钻进牢房，端着汤就要喂给伯灵：“刚才那公子不让你吃饭呢，你快喝，这碗下去撑个一天应该是没问题的。”
　　伯灵的脸色也不太好，就着小羊“强硬”的喂食，硬是把一碗鹌鹑吃了大半。
　　小羊一边照顾伯灵，一边作好奇宝宝：“那个公子卬是不是就是陷害你进来的人啊，是不是他想要，想要睡你，你不答应，就被他弄进来啦？”
　　伯灵冰冷地看着他。
　　小羊打了个哆嗦，不再说话。
　　牢中安静了一会儿，伯灵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帮我逃出去。”
　　“啊？”
　　“拜托你，帮我逃出去。”伯灵的声音透露着哀求。
　　小羊自我纠结了一会儿。
　　他曾经见过一些被城中有权有势的贵族大老爷们丢进监狱的漂亮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大多很无辜，都是被诬陷才进来的。有一些惩罚够了会被他们的主子领回去，有一些就直接被遗忘掉死在牢里。连座坟都没有。
　　伯灵较他们又有些不同。
　　伯灵太美了。
　　伯灵的眼睛里不是往常那些被送进来的男女的害怕与绝望，而是一种睥睨众生的冷漠。
　　小羊觉得他像个仙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拜俯在他身前。
　　鬼使神差的，他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