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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平生相见即眉开(10) ...

  •   待那人走后,陈白安抱着双臂道:“也许该让他说上两句,比如劳燕分飞什么的,毕竟他说了嘛,他的话起反作用……”

      “谁要在成亲的时候听这个。我前半辈子不好听的话听太多了,以后可不想再听。”

      陈白安有些无奈,说你我才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就把半辈子都给已经过了。

      杜循回答说:

      “遇见你之前是前半生,遇见你之后是后半生。”

      “那你我的这后半生未免太长。”

      起初杜循没回过味来,等陈白安转过身去,她的心这才被某个字击中,猛地跳了一下。

      陈白安说你我,而不是说你。

      也就是说,于陈白安而言,遇见杜循,亦是她的新的开始。

      杜循咂摸着这话中的味道,越想越不由得地笑,陈白安却是走远了,得让她嚷嚷着追上去:

      “诶,白安,等我,等我!”

      后半夜,下了雪。

      次日,大雪封山,一封就是半个多月。

      她们两个当真在山里像夫妻般模像样地过起了日子。如果说起初讲成亲这种话更像是胡说的混账话,那么这些日子里,她们就是实打实地在做混账事。

      胡天胡地,胡作非为。

      却是十足的快乐。

      家里有的是存着的红薯,晚上两个人围着个火炉子烤红薯,杜循心急,捏了一下红薯后捏自己的耳朵。

      陈白安笑话她:“烫?”

      “嗯,烫。”

      杜循想让她知道有多烫,没忍心拿个红薯真的去挨她,而是转而去捏陈白安的耳垂,让她感受自己指头的热度。

      陈白安顺势往她这边一倒,躺在她的膝盖上,听火炉里噼里啪啦的声响和杜循低低的说话声:

      “我被我爹关进小院子里的时候,从没想过某一天,我能活得这么自在。”

      这好像是杜循第一次向陈白安说自己的事情,陈白安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说我有猜到的,我曾看到了你把自己的腰牌碎在了地上,那时我就在想,你和你的家,大约是有些问题。否则,你不会毁掉你与家中仅剩的唯一的联系。

      所以,被人围堵时,陈白安维护了杜循的选择。

      到了后面,陈白安困了,拿着红薯吃着吃着就要闭眼睡着,陈白安起来把她背到床边,意外地发现自个儿现在居然能背得动姑娘了。

      再过了几日,山中的路好走了一些,有人上山来找陈白安,第一个来的是个高大的青年,他吞吞吐吐的,等着杜循到别处去,别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是我的人,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青年没理解透“我的人”为何种意思,直接开始讲他的事。

      原来这青年是陈白安的师兄,而且这些年来,陈白安的同门师兄弟们找过她很多次,都是为了能请她出来搭救别人的性命。

      可是陈白安从不肯救江湖中的人,看上去要把“从不救人”的这个传言贯彻到底。

      送走了第四个自讨没趣的人以后,陈白安在屋里烤火,说她还记着山下有个她的病人,是时候去看看了。

      杜循顺手把刚烤好的红薯包好,塞她怀里。家里现在需要有人看家,她不跟着下去了,只是给陈白安准备吃的。

      陈白安拿齐了东西,下了山。

      事实上,陈白安此行下山,并不完全是为了去给人看病。

      自那次被人围堵以后,陈白安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她认得出来,那些人中有很多都和当初围观她报仇的人长得相似,还有一些人就是当初那些人的亲戚。按照陈白安对他们的印象,他们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但是这些天来,陈白安没有再看到这些人,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发生。

      这太不正常了。

      陈白安抱着她的小药箱进城,想起来自己常去的这户人家里还有个小孙女,特意买了个纸做的小风车带过去。一路上她试探地向路人打探消息,听别人的闲谈,却并没有听他们提起和那些人有关的事情。

      最后陈白安只好作罢,捏着那个小风车往那户人家里赶。

      她在巷口遇到了这家的小女孩,顺手把孩子捞起来,抱着孩子进了屋。等她例行地帮家中的老太太开完药房,那扎着小辫子的女孩一手拿着风车,一手拽她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道:

      “陈姐姐,我屋里还有一个大姐姐,你也帮她看看嘛。”

      孩子的话总是让人不易拒绝,陈白安低下头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

      “好。”

      这下小姑娘开心地不得了,蹦跶着在前面引路,陈白安跨进那间屋子的时候,她还在门外探着脑袋看这里,向陈白安和那个床上的姑娘招手。

      后来家中大人怕小孩打扰到陈白安治病,把孩子抱走,关了门。

      这下,陈白安转过头,终于看见了床上的人。

      她首先看见了桌上放着的一把匕首,她认得出来,这不是寻常匕首,这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杀人染血的匕首。

      陈白安有些后悔了。

      她从不救江湖中的人。

      那时去师父家给豆浆和油条捉芦花鸡的时候,师父一面答应着,一面搓着手贼心不死让她去看看屋里的一个侠士的时候,她都没有答应,厚着脸皮顺走了师父那两只药用价值极高的母鸡。

      所以,陈白安也不会救这间屋子里的人。

      她轻声说了句抱歉,扣好小药箱,背过身,指尖触上了木门。

      “陈白安。”

      突然,身后的人出声,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

      陈白安站在原地,听见身后的人长叹一口气,继续道:

      “你知道吗,我是杀了那些人以后负伤,然后今早才被那个小姑娘给捡回来的。”

      “你杀了谁?”

      “杀了那些盯着杜循,想要杜家的红色玉髓的人。”

      当听到杜循这两个字的时候,陈白安猛然回头。

      床上的人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笑起来,哪怕扯得胸腔疼痛也继续肆意地笑着。

      “果然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从不行医的陈白安,居然也会下山救人?”

      她继续说道:“对了,你不用感谢我,我也不会揽这个功劳。我做这些,只是因为门主嘱咐我要保护杜循。”

      陈白安站在那儿,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以及眉眼,终于认出了这是谁。

      这就是那天站在人群最外围的,蒙着面罩的姑娘。

      她此刻看上去很虚弱,但陈白安很清楚,对她来说,大概这些伤算不得什么。如果陈白安今天没有来,她大约傍晚就会告别这家人。

      之后,她会上山,来找陈白安。

      值得庆幸的是,她不会动杜循,毕竟她说了,她的门主要她保护杜循。不过,她们两人的相遇,是一定的了。

      陈白安说:“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文裳,你害死我的父亲的那天,正是我娘的忌日。”

      文裳的娘并不是正室,而爹死了以后,文裳更是彻底的无依无靠,只能拼一把地走出家里,入了消云门。

      明明恨意最强的该是家中的嫡子嫡女,然而与之相反的,最想宰了陈白安的人是文裳。她躺平在床上,想了一阵子后接着说道:

      “陈白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你说。”

      “几年前你去你师父家抓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个躺在屋里的人,是我。”

      消云门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之一,并不轻易收人,文裳第一次去的时候非但没有通过考核,还受了重伤,被当时在那附近云游的张神医给带了回去。

      “你师父想过要我们两个人和解,他是这样想过的,但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陈白安,你看看这世上……最难以磨灭的情感,大概就是恨意了吧。”

      陈白安按着她的小药箱,道:“你不必再说了。”

      “当初我的师父救了你,你后来没有对他怎样。那么,我希望你今天也是如此。这家人救了你,你不要在这里闹事。”

      半个时辰后,这间屋子的门缓缓打开。

      陈白安刚一走出来,小孩子就笑着扑上她,抱住。陈白安微笑着又摸了下孩子的脑袋,然后告诉她,以后奶奶的药方就照着她给的抓。

      孩子握着小风车,懵懵懂懂地点头。等陈白安走了,她还追到门口,歪着小脑袋对陈白安甜甜地笑。

      陈白安走了没多久后,屋里的人也已穿戴整齐地出来,她在桌上留下了一包银子,接着便翻过院墙,不知所踪。

      另一处。山上。

      杜循坐在药房里有些无聊地拿了一颗药丸嚼着。

      天,快暗了。

      杜循莫名地心慌起来。

      她到了厨房拿起哨子,叫来野狼,野狼护着她到山下,刚一到天就完全暗了下来,杜循往前跑着,赶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进了城。

      进去前她抬头望了望,城墙上写着两个字:云城。不知为何,看着这两个字,看着这熟悉的城中景象,她更加地心慌。

      野狼在她的身后目送她,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

      城门重重地关上。

      而这只是开始。

      杜循缓步上前,听见一家家的门极快地关上,砰砰作响。她加快步子,往那户人家的路上走。

      地方不是很远,她很快便到了。

      但是没有人,那户人家的门敞开着,却是什么人也没有。

      杜循跑出来,想问问邻居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敲着每一家的门,从巷尾敲到巷头。

      有人听见了声响,有孩子告诉父母,而父母教训孩子:“最近外面晚上都是鬼,可千万不能开门!”

      杜循开始喊人,开始大喊着让里面的人开门,于是又有人说:

      “听说那鬼魅能学人说话。嘘,别出声,睡觉——”

      偌大的云城里,没有人肯开门。

      对了,豆浆,油条……

      杜循踉跄地转身,去寻她们两人的家。是的,她们一定能记得她的声音。

      只是杜循刚一出这条巷子,就看到了一个人。

      她立在巷口,好像已经站了很久,好像在等着杜循。

      夜风翻起她的衣角和头发,她站在那里等着杜循。

      在杜循和她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那个人开口了。

      有些沙哑的声音,不带有任何的感情:

      “你是杜循?”

      风把她的话送到杜循耳边时,声音有些飘渺。杜循警惕地没有应她,她却自说自话道:

      “成,省得我拎着陈白安的骨头去山上找你。杜循,你和我走吧。”

      ……

      “……你是谁?”

      “我是兰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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