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台［重生］》拾茶

14、要做好准备

　　选《冰雪奇缘》里的这首歌是孟清何建议的，Elsa的部分占得不多，也相对来说低沉一些，让男生来唱好歹会简单一点。白帆音域广，高音能唱的上去，中音部分也稳定，音色还偏向迪士尼那种华丽明亮的听感。可以说在有限的条件和尴尬的情况下，孟清何已经把能考虑的都考虑进去了。

　　郑方一五一十给白帆把事情说明白。白帆想了一下，也点点头同意了。

　　倒是男生们那边知道这一消息，顿时一片起哄，把白帆围了起来。不知谁那么大一嗓门，抑扬顿挫道：“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

　　“白帆这个人怎么样？”陆送秋给白帆换了谱子，见他已经去找搭档默谱子了，就开始跟裴疏岳打探消息。

　　裴疏岳摇摇头说：“白帆不是剧社里的人，我不熟悉，只对他有一点印象。白帆正是音乐剧专业的学生，开学大三，比你大一届，在社里绝对是处于实力上层。社里有一次联合音乐剧专业一起做过一次活动，我正好参加了。演出上很拿得出手，大家也都很喜欢他。”

　　裴疏岳说着，还指了指拿白帆起哄过的那群男生：“别看他们那样那他开玩笑，但是心里都对他很服气。”

　　陆送秋唔了一声便也不再去多想，开始专心收敛剩下来的乐谱。他把已经被换下来的那几页《For Good》找齐排好，想把它夹到未选中的那一沓里。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乐谱被抢走了。

　　陆送秋抬头，看见孟清何拿着那几页正在翻看。

　　“把这首归到待定吧。”孟清何放下乐谱，把它夹到了待定曲目里，“最好多留几首歌做准备，直到演员上台，都别让自己完全放心。尤其我们在这次的演出中，不是演员的身份，而是幕后的保障。”

　　陆送秋愣愣地听着孟清何说的话。他点明了陆送秋以前根本没去考虑过的东西。陆送秋上过台，参加过的大大小小的演出不算很少，但他都是作为演员，认真完成自己的表演，然后下台。他从没仔细想过，一台演出究竟是怎么办起来的。

　　现在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燕城七月的晚上黑得晚，夜空已经沉了下来，路灯也都亮起来了，不去特意看时间，也能知道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这是排练的第一天，他们选歌定节目就已经耗了一整天的时间。这甚至已经比郑方预料得快多了。陆送秋以为定完了就万事大吉，一点都没再去往下多想一步。

　　八点半结束排练，学生气十足的演员们早已无心练习了。三两聚在一起，一边练着歌一边聊着天。这才第一天，最主要的任务完成了，郑方稍微宽限了一下，没去管他们，只是交代孟清何到时间了再放他们走，就先行离开去练习舞蹈指导了。孟清何就也借着这个偷得轻松的劲儿，坐在了陆送秋身边。

　　“我有几个认识的做幕后的朋友。他们总是说他们干的活儿就是表面上做了一步，实际上已经做了十步。后来我一想，真的是这样，每场演出都不会是完美的，总有这那的情况发生。我们都希望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按计划进行的Plan A，可每次总是Plan A和B，甚至CDE的混杂版。”

　　孟老师又换了个坐在地上的姿势，坐得更舒服更不拘了一些，他继续传授道：“当我们以演员的身份站在台上也是一样，走一步看十步。就像你前几天看我那场拉赫一样，一个动作背后蕴含的不可能只是这一个动作。这需要台前去做大量工作，所以不管什么情况下，准备工作绝不能马虎。”

　　陆送秋依旧盘着腿，不敢这么姿态放肆。孟清何不愿意让陆送秋叫他老师，可这一天下来，偏又见缝插针帮了他很多，也跟他讲了不少。

　　解散时间到了。孟清何拍拍手，跟大家说可以回家了，又定了第二天的排练时间。学生们瞬间作鸟兽散，消失的无影无踪。张枫他们三位跟孟清何相熟的演员倒是记得在走之前约了孟清何要不要去夜宵。孟清何笑一下，摆手拒绝了。

　　排练室灯火通明，器械设施、乐器音响都还开着，但空空荡荡，只剩下了陆送秋和孟清何两个人。

　　孟清何还在陆送秋旁边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呢？”陆送秋还是萦绕他一整天的疑问问出口了，他直言道，“我观察了一天。我不觉得我能比他们厉害，让你和郑导演都愿意......嗯，带我一下。”

　　孟清何猜到陆送秋会问这个，本来他也已经打好草稿了，说他们觉得陆送秋有天赋是个好苗子不上舞台太可惜了之类了。但现在孟清何说不出口了，这种闭着眼睛不顾对象谆谆教诲应该让郑方来干，好歹郑方还能说得更圆滑一些。

　　陆送秋总是能特别发自内心地说话，直白、真诚，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提出自己的要求，可他又像是有一些秘密。孟清何挫败地想，他真是没办法忽略这样的人。

　　于是，孟清何把打好的草稿咽回肚子里，说：“说起来你可能不太相信，我就是觉得你合我的眼缘。”

　　然后孟清何看到，陆送秋倏地一下塌了肩膀，放松下来，像是很能接受这样的回答。

　　再接着，陆送秋学着他的句式说：“巧了。说起来你可能也不太相信，我也觉得你合我的眼缘。”

　　孟清何哈哈一笑，没当真。他胳膊一撑，从地上站起来，垂着头看向陆送秋：“排练第一天算是圆满结束，允许放松。请你吃夜宵去好不好？”

　　谁料陆送秋摇摇头：“我不去了。你和郑导演给我布置的作业太难了，我要好好准备，万一你们要临时抽查呢。”他敛了没用到的那些乐谱抱在怀里，也站了起来。

　　“但是你不能自己留在这儿。郑方这一屋子的东西他都可宝贝了，他怕你给他碰坏了。”孟清何语气中带上了对郑方这样小题大做的万分嫌弃。

　　“我回宿舍就好了，他们回家的回家，演出的演出，今晚都不在。”

　　孟清何想问陆送秋问什么暑假已经开始了，不选择回家。但这太涉及隐私，孟清何觉得自己还是不方便这么问，就只得作罢。

　　陆送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之后，本想把剩下的那些乐谱都带走，可他错误地估计了搬运难度，一时无法下手。

　　“你先看待定的那几首吧，旋律都挺好记，难度也都不算很高。”孟清何给了建议。

　　陆送秋听从他的建议，只拿起了待定那一沓。音乐剧的歌曲大多自带故事情节，孟清何一定对它们都很是了解，陆送秋随手翻了两页，忽然生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问孟清何：“这里面你最喜欢哪首？”

　　他想借着学歌，去看看孟清何喜欢的是哪样的故事。

　　“《For Good》，”孟清何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一首朋友间互相拯救的歌。”

　　——

　　当天晚上，陆送秋就去仔细研究了这首歌。它选自百老汇音乐剧《魔法坏女巫》，这个故事算是《绿野仙踪》的略黑暗版本。整部剧最红的歌并不是这一首，但最让人动容的却是它。

　　歌词温暖又真挚，在一瞬间就戳中了陆送秋的心。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在一周内把它完成得非常好，他一定要用这首歌给孟清何和郑方交作业。

　　一周的时间。陆送秋白天跟在大部队旁边，听孟清何给他们抠音准纠正嘴型，听张枫他们教学生们怎么把感情带上来，听郑方帮他们怎么用肢体动作抓角色感觉......晚上陆送秋就抓紧孟清何和郑方多拨给他的半小时，在排练室里练习那首歌。

　　周三晚上，陆送秋勉强试了一整首，但是后尾重唱的部分由于声音混杂在一起，他音准有些飘忽。郑方和孟清何一起在排练室里，孟清何在帮他再细抠音准的时候，郑方在旁边夸他感觉抓得特别对，然后建议他把两个角色拆开练。

　　周四晚上，陆送秋唱了绿女巫爱芙芭的部分，孟清何亲自唱了白女巫格林达，帮他一起搭。周五晚上，陆送秋角色转换，变成了白女巫，孟清何又跟他搭了绿女巫。郑方连着两晚都在场，夸奖陆送秋进步不小。

　　周六晚上，演出前的一个晚上，孟清何和郑方要收作业的前一个晚上。郑方终于不在了。

　　“樱桃园”的排练室还是空空荡荡的，还是像第一天晚上一样，只有孟清何和陆送秋两个人。几天下来，陆送秋称不上脱胎换骨，那也是已经挺能拿的出手了。

　　燕城的夜空更沉，“樱桃园”外的路灯更亮，排练室的落地窗外好像有风，吹动了柿子树的叶子，吹散了路灯落在小花园里的光。

　　陆送秋和孟清何谁都没开始唱歌，他俩像第一天一样席地而坐，但是没又开灯。他们面对窗户，看着外面。

　　沉默了好一会儿，陆送秋问他：“《For Good》的歌词里唱，有些人进入我们的生活是命中注定的。女巫们还唱，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你教会我一切，好像你在我心上打下烙印。”

　　陆送秋说着说着，就轻轻带起了歌里的曲调。

　　“我能问吗，你心里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人？”

　　好一阵沉默，窸窸窣窣间。孟清何坐在陆送秋身旁，换了个姿势，只是叹了口气。

　　时钟的指针走向八点四十五。陆送秋依然没听到孟清何的回答。这个问题太过深入，孟清何不想回答他也理所应当。陆送秋认为自己好像期待得太多。

　　陆送秋转过身去，背对窗户，没去管还在跟他并肩坐着依旧看着窗外的孟清何。陆送秋面对镜子里的自己和孟清何的背影，孟清何面对窗外的黑夜和路灯灯光。陆送秋把手机摁亮，调到播放界面。音箱又开始播放这首歌的伴奏。

　　陆送秋没有放开声音，只是轻轻跟着音乐唱，他以绿女巫的口吻，倾诉着对白女巫拯救的感谢。
　　一曲结束，陆送秋自己唱完了这首歌。

　　孟清何终于出说话了，但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陆送秋，你唱得真漂亮。但是我不能入戏，我不能允许自己再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