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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第九章

      但凡学过功夫的人都知道,制服对手,让对方活着爬不起来远比直接杀了对方要难。功夫不到家,避不开死穴,掌不好轻重,一招夺命并非神话。易云阳行走江湖多年,对付人多的阵仗并非头一次,他对自己的准头有信心,但焦灵的,有待考证。

      “你别出手,护好自己即可。”

      言罢,玄色身影已如闪电般冲向敌阵,气刃随身而动,眨眼间将愈压愈紧的包围圈冲出一个缺口。四五个刺客抱膝倒地,痛苦哀嚎。余下的人稍稍被震慑了片刻,随即有个貌似领头的人高声喊道:“捆住他!”

      唰唰唰,二指宽的麻绳应声铺天盖地而来,于半空之中交织成网,迎面压下。然莫说是麻绳了,便是铁链,寒雪照样如削泥尘。月映利刃,寒光所及之处,麻绳尽数斩断。

      当!

      耳后一声脆响,易云阳闪身避险,但见一枚梅花镖被血针打偏钉入树干。血针遇木而化,凝滴落于镖上,“呲”地冒出一缕烟。此景令易云阳眉峰顿立——镖上有毒!这帮人是铁了心的要他的命!

      不远处焦灵正被四个杀手纠缠,血针击在兵器上的脆响不绝于耳。易云阳不许他杀人,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他不杀他们,可他们要杀他啊!招招夺命,暗器不绝,还得腾出功夫来留神那个死面瘫是不是被暗算!

      唰!钢刀照头劈下,焦灵轻巧闪避,却不想乌发飘逸,还是被削去了一绺。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削他头发无异于砍了他一刀。怒意翻腾,腕间蓝光盛起,数枚血针合做血刃,直朝刺客的面门而去——

      “焦灵!”

      剑随声至,“当啷”一声打偏了血刃,银光烁烁的寒雪在焦灵眼前游蛇般盘旋而过,随即回到易云阳手中。这下给焦灵气得哭笑不得——好你个易云阳,我出手救你,你却帮着敌人打我!小爷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救你这死面瘫!

      片刻的分神,焦灵忽觉腰上一紧,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被“哐当”一下拖倒在地。这一下摔得他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灵气凝不起来,腕上的蓝光倏地消散。刚与他缠斗的刺客眼见时机上佳,纷纷跃起,钢刀利刃直朝他的胸口而来!

      噗噗噗噗!四朵血花同时于半空绽开,持刀的手皆被气刃打穿,刺客们哀嚎着摔落。未待焦灵缓过口气爬起,易云阳已跃至他身前,勾手揽腰将他抱入怀中,复纵身跃向树枝。一时间焦灵耳边风声猎猎,被拦腰抱着疾行于林木之间,眨眼间就给那些刺客远远甩在身后。

      “不打了?”他问。

      “这些刺客不是普通的兵士,不知还有何手段,不宜恋战。”易云阳气息微促,“没受伤吧?”

      “没,”压在腰上的手箍得焦灵呼吸困难,“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就听易云阳道:“你灵气都耗光了哪来的力气运轻功,没事,你不沉。”

      ——好吧,是你自己要夹着我的,可不是我死皮赖脸拖你后腿。

      焦灵眼睛一翻,又问:“现在去哪?回军营?”

      “回去九成是送死,军马被喂了毒,刺客却不是军中之人,不知此间是何阴谋。”言语间易云阳提了口气,纵身跃出三丈有余落到粗壮的树枝上。他一把撑住树干,松开箍在焦灵腰间的手,呼吸略显急促。

      “那现在——”焦灵声音一顿,随即叫到:“你受伤了!”

      怪不得易云阳说不可恋战,原是背上中了一镖。想来该是刚刚为了帮他,情急之下顾此失彼。镖毒便是不及见血封喉之厉,可易云阳疾行数里之遥,想必毒性也随着血液扩散至全身。此时他唇色微微泛乌,额角细密地沁出了薄汗。

      灵力尽失,焦灵无计可施,只能先封住他的心门大穴,暂且阻止毒气攻心。拉过易云阳的手臂,焦灵撑住他的身体,焦急道:“得带你回城看大夫。”

      “我暂时还——咳——”喉间呛出口血沫,易云阳猛地收手忍痛,生生抓碎手下的坚实树干。

      远远的,亮起星点火光。刺客们追来了,如不尽快离开此地,状态不佳的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发现。情急之下焦灵忽然想起易云阳腰间的鸟哨,忙伸手掏了出来,抵在唇边,幽幽吹响。然那声音并非易云阳常听的唤鸟之调,他强忍着翻腾在胸口的不适,凝神细辨。

      更像是……兽音?

      火光越来越近,易云阳已经能听到嘈杂的喊声。背上的寒雪微微鸣动,随时做好出鞘的准备——实在不行只有破杀戒了,否则,今日怕不是真得殒命于此!

      “啊——”“这什么玩意!”“妈啊!”“快跑!”“哇啊啊啊——”

      火光乱了,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条条黑影交错跃于摇摆的树影间,远远看去,月色之下,彷如群魔乱舞。约莫过了一刻,火光渐远,惨叫声随之淡去。易云阳错愕地盯着焦灵神情严肃的侧脸,疑惑道:“你弄了什么东西来?”

      “山猫啦,蝙蝠啦,豹子啦,狼啊之类的,。”焦灵语气轻巧,但神情依然紧绷,“我是真不想用这招,但是……唉,听天由命罢。”

      ——这招不挺好的?

      若非毒气四散搞得全身宛如刀割般疼痛,易云阳倒还真得赞他一句。危局暂解,他稍稍松了口气,正欲下树找个地方运气逼毒,忽闻身后传来一声瘆人的猫叫——

      “喵~”

      这动静让焦灵浑身一绷,撑着易云阳的手不由得一松,害对方突然失去依靠,呼一下从树枝上翻落下来。幸而易云阳还有点力气,没摔得太丢人,堪堪落成个单膝跪地之姿。转眼间一只白猫跃至跟前,尾巴直竖,仰头与易云阳对视。

      这猫的左右眼竟是异色,一金,一银。

      “少主,找你可真不容易啊。”

      ——?????????

      易云阳觉得自己肯定中毒中出幻觉了,居然听见,猫、说、话?

      —

      当!

      梅花镖落入铜盆之中,一双白净的手立时用干净的麻布压住涌血的伤口。待到血涌得不那么厉害了,挪开麻布撒上些药粉,随后将褪至腰间的里衣拉上肩头,遮盖筋肉虬结的背部。

      疗伤之时易云阳全程清醒,起镖时倒刺拉扯皮肉的疼痛令他周身布满薄汗。但再疼,也抵不过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白猫张嘴说人话,然后又化出一袭白衣人形的震惊。

      而且这只猫,不,这个人,口口声声管焦灵叫“少主”。

      “把这个吃了。”

      没等易云阳说话,冰凉的手指已掐住他的下颌,弹了粒满是土腥味的药丸进他嘴里。虽味道不佳,但咽下去之后五脏六腑一片清凉,仿佛体内的毒,一瞬间便解了。

      “多谢。”易云阳诚恳道谢,扶住肩头缓缓起身,转身与白衣人四目相对。没错,这人就是那只猫,异色瞳孔,一金一银。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虽是青年之容却发如霜雪,甚至连眉毛和眼睫也都是雪白的。

      “老白,你一直跟着我啊?”焦灵垂头站在窗边,背着个手,脚底下一直跟一块翘了边的木板子过不去。

      “没,正好在附近,听见你吹鸟哨,循着声找过去的。”白扈将染血的麻布拢进铜盆里,“哐啷”往桌上一摔,震得焦灵肩膀一抖,“我白天没法出屋,想跟也跟不了你啊,少主。”

      听着他那恨不能吃人的语气,易云阳的视线在焦灵和白扈之间打了个来回。据焦灵介绍,此人姓白名扈,乃是家里给他安排的随从。可尽管白扈一口一个“少主”地称呼焦灵,却听不出半分敬意,态度堪称恶劣。而焦灵好像是有点怕他,打从白扈出现,焦灵这眼皮就没抬起来过,视线更是哪低往哪扫。

      他们目前栖身的这间院子是白扈租下的,距军营约百里之遥。三间房,窗户上都蒙了黑纸。一开始易云阳以为白扈也是御灵师,但焦灵说他不是。至于化猫之事,实为幻术。因着白扈特异的外貌,行于街面之上难免引来异样的目光,索性便常以猫的模样示人。白扈不能见阳光,他身体里缺乏常人该有的一种东西,所以才全身雪白。一旦被阳光直射,裸/露在外的皮肤会立刻红肿溃烂,并蔓延至全身。

      垫着布拈起那枚镖,白扈对着油灯细细观察了一番,眉心皱出条细线:“你不是出来找绿影的么,怎么惹上萧氏了?”

      萧氏?易云阳略加思索,反问:“可是萧愈良萧神医的后人?”

      白扈轻点了下头,翘起小指,指向镖心的一处蛇形刻印:“萧氏不但名医辈出,炼毒之术亦炉火纯青,他们出的药,每个瓶子上都烧有这样的蛇形印记。”

      “我哪知道怎么惹上他们了,”焦灵委屈地扁扁嘴,忽然抬手朝易云阳一指,“干嘛怀疑是我惹的,保不齐是他的仇家!”

      易云阳正色道:“宫内御医馆中有位姓萧的御医,我与他虽无深交,却也没结过仇,不过此事确实有些蹊跷,待明日我伤口痊愈,定会返回军营查个水落石出。”

      “明日?你这伤没个把月可好不利索。”白扈刚说完,就被焦灵扒住肩膀咬了阵耳朵。只见他雪眉微挑,尔后眼神略带惊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易云阳,“易大人,你可修习过《混元天经》?”

      易云阳颌首确认:“师傅传授过几句心法口诀,但在下只修得些皮毛而已。”

      白扈听了,一扫先前的冰冷,和颜悦色道:“《混元天经》的心法口诀层层递进,共计十二层,修到第十层方可在睡梦中行气疗伤,不过我上一个见着修到第九层的,已经是个六十多的老头儿了……易大人年轻有为,为人却还如此谦虚,实在是令人钦佩。”

      “谬赞了。”易云阳诚恳致谢。

      结果一旁的焦灵不乐意了:“老白,你偏心,你都不冲我笑。”

      “我不打死你,你就偷着乐吧。”白扈虽然是笑着说的,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家主的原话是——‘白扈,逮着那小子,任凭你处置’。”

      焦灵听了更是委屈:“要是你们都上心找绿影姐,我何苦自己跑出来受风餐露宿之苦!”

      “北嫁是绿影自己的决定,我们都劝过她了,是她执意要走,”白扈说着,不免黯然神伤,“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可少主,你得明白,你十九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任意妄为,别忘了你师哥他——”

      “够了!别再用这事挖我的心了!”

      焦灵忽的红了眼眶,转身跑出屋外。易云阳想要追出去,却被白扈一把拽住了手腕:“你不用去,有人跟着他。”

      易云阳错愕道:“还有人?”

      “嗯,我徒弟,”白扈低头笑笑,“他那个人啊,怕生,从来不与陌生人说话,等有机会再给你介绍。”

      “哦,”易云阳松了口气,“今日之事,多谢白公子。”

      “叫我老白就行了。”

      “……”

      “怎么?”

      “你看着……不老。”

      “肯定比你大。”

      “哦对了,”易云阳权衡了番措辞,谨慎道:“你刚提焦灵的师兄,他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嗨,这事儿啊,说来话长,”白扈长长地叹了口气,“具体发生了什么,有机会你问少主吧,我也只是听说,他才是亲历……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少主手上的御灵铃,是他师哥的遗物。”

      遗物?易云阳忍不住叹了口气。逝者已矣,留下对方的遗物,不得天天睹物思人么。没想到那个看似没心没肺的人,竟是如此的念旧。

      TBC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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