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颜男子》夜雨连城

35、千山暮雪 孤帆万里

　　三十五千山暮雪孤帆万里

　　接下来的三天，雅衷和訾言形影不离。照訾曰的话来说，他俩就差搬一个屋里睡觉了。
　　白天雅衷上课，訾言就蹲教室后面给她管那些不听话的小毛孩子；下了班，两个人一起逛超市买菜做饭；晚上一起看电视、逛街、说话、收拾行李，直到深夜；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訾曰屡次赶他们出去约会，无果，最好也终于放弃，加倍投入到工作室中。
　　二十四晚上，两个人在街上逛到深夜，漫无边际地说着一些有的没的。
　　学校门口有个小电影院，贴着深夜场的电影名单。雅衷上去看了两眼。
　　訾言问：“想看吗？我陪你。”
　　“不。”雅衷摇摇头。“也没有我想看的。对了，说起电影，你看过《千与千寻》吗？”
　　“没有，连名字都没听说过。说实话，我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看过的电影，比我这两年里加起来的还要多。那个啥，好看吗？”
　　“我也只看过几个片段，大体知道故事情节而已。是宫崎骏的名作，我很喜欢它的色彩和故事，但是却一直没有看。”
　　“为什么？想看就下载下来看嘛。”
　　雅衷拿着他的手，扔来扔去的玩。“哥哥，我不是不能看没机会看，而是我没找到心情看~~”
　　“因为没有男朋友陪？”訾言故意在手上加力，打在她手上。
　　“嗯……也不确切。不过我说出来，你不许笑话我！”
　　訾言逗她：“你也知道自己傻会被我笑啊？”看她皱起的眉头，马上改口：“但是这次我保证，就算傻我也不说傻，好不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訾言并没有感染到雅衷那认真得有点严肃的态度。
　　“我是因为太喜欢，所以觉得一个人看太浪费了，所以想跟某个人一起分享。”
　　“某个人？”訾言指着自己，“我吗？”
　　雅衷很认真地说：“不。”訾言一手扶墙一手抚胸：“啊，好心痛。”
　　雅衷伸手推他：“你也差不多一点嘛哥哥，我发这梦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风流呢~~我想的那个人，隐约觉得会是在教堂的圣坛那里等我的那个人。”
　　訾言的笑容有点僵硬，只是黑影里雅衷看不到。
　　“哎，看不出你还是会做这种梦的人呢~”
　　雅衷不接他的话，兀自认真说：“如果哪天你听到我说，我把《千与千寻》看了，那就是说，我要嫁人了。”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訾言过去，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一阵猛搓。

　　这种时候，雅衷不想追问，他话音里的犹豫。

　　晚上回家，雅衷刚要睡，訾曰偷偷摸摸溜进来。雅衷问：“干嘛？”
　　訾曰贼兮兮地笑了。雅衷一阵头疼——又是这种笑，每次看见这种笑，一定有人要倒霉。
　　“姐，我给你推销个好东西！”
　　雅衷警惕地跟她拉开距离。“我认识你吗跟你很熟吗干嘛突然叫我姐我不是你姐！还有我什么都不缺！”
　　訾曰丝毫没有退缩，献宝似的提醒：“您不缺，訾言缺啊！明天他打道回府，你礼物准备了没？”
　　雅衷叹口气，这些日子天天跟他在一起，竟然连这个都没想到！看来，这个空子訾曰是钻定了……于是换幅表情：“妹妹你有什么高见啊？”
　　訾曰见鱼儿咬钩，踢了拖鞋跳到床上，摸出一个长约一尺，宽高各约十厘米的小木盒子。“给，你掂掂。”
　　雅衷拿过来一试，挺沉的。訾曰没让她打开，就拿回去了。
　　雅衷叹口气：“说吧，什么价？”
　　“哎呦还是我的姐姐贴心~这东西我忙活了三天整啊！算准了你要用，连夜赶工。别人要要，想都别想，可是给你，我心甘情愿~~嘿嘿，你看着给点吧，多了我也不要，三百大洋，成不？”
　　“啊？！~什么东西值三百块啊？给我看看我再决定。”雅衷觉得自己必须慎重，伸手要拿，被訾曰灵敏地一缩，躲过去了。
　　“你放心好了，这东西啊，要等到明天早晨你和訾言一起看，才能达到效果。相信我，我花费三天时间炮制的礼物，绝对会让訾言又欢喜又难过，又兴奋又失落，又激情澎湃又苦不堪言……”
　　“得了得了你给个准话吧，别在这儿云山雾罩东拉西扯了！”
　　訾曰任雅衷在一边急得打转，愣是咬住不松口：“你啊，就听我一回，等明个儿开了封，你亲眼见我所言不虚，再给银子不迟；若我说的有半点差池，你拿回来在我亲手砸了它~！我言尽于此，成不成，你一句话！！”
　　雅衷犹豫再三，想想确实没什么损失，勉强应了。

　　第二天，雅衷起了个大早，把訾言叫起来，把訾曰门上那“闭关冬眠，惊驾者死”的牌子揭了，揣着那令人惴惴不安的大礼，轰隆隆出门去了。
　　楼下有辆吉普候着呢，两个人上了车，安心无忧地就上路了。
　　雅衷又是查点行李，又是问这问那，自始至终都表现的镇定得很，丝毫没表现出什么离愁别绪，更别提哭哭啼啼了。搞的訾言倒有点失落。
　　雅衷安安分分坐了半天，忽然想起訾曰炮制的礼物，此时不送还等何时？连忙拿出来，把訾曰那一套玄乎的说明又重播了一遍，訾言的反应跟她当时一样，也被吊起了胃口。
　　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两个人往那神秘的木盒里一瞧，两张脸整齐划一地“唰”一声变了颜色。
　　訾言是铁青，雅衷是通红。
　　雅衷喃喃：“流氓，女流氓……”
　　訾言一字一顿，抑扬顿挫：“贱，太贱了，怎一个贱字了得……”

　　里面是一尊泥塑，一个□□的女像，三点全露，摆了个莫泊桑淋浴女的姿势，表情稍稍有些……迷醉。
　　切！什么“又欢喜又难过，又兴奋又失落，又激情澎湃又苦不堪言”，破泥塑有什么……等一下！这个怎么越看越像……

　　訾言抱出来一瞧，瞄一眼雅衷，小声说出了与她心里同样的怀疑：“我怎么看着像你啊……”
　　雅衷一听，沸腾的血液直往脑门上冲，劈手就夺过来要就地销毁。訾言却又一把夺回去，好言相劝：“留着吧留着吧……”雅衷不听，再接再厉革命到底。
　　訾言看着她要得手，情急之下只好把东西丢在背后，张开手臂把她牢牢钳住。
　　怀里的人渐渐没了挣扎，訾言这才在她耳边软语开解：“咱毁了她的东西不算胜利，拿了她的东西又不给钱，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雅衷撇撇嘴：“去你的吧！！实话呢？”
　　訾言举手投降，据实以告：“实话是女流氓阴谋得逞了。以后我就把它搁桌子上，睹物思人，比照片穿得少不说，还有立体感嘛~~”
　　雅衷无语，原来遇上了一对儿流氓……

　　车子并不是驶往飞机场，而是去了空军基地，直接开上了跑道。一架直升机等在那里。
　　看这排场，訾爸爸这几年肯定是仕途通达平步青云了。
　　过了一会儿，又一辆吉普开过来，下来了几个首长模样的人。其中一个跟其他人握手道别后，独自留下来，向訾言这边走过来。
　　多年不见，訾言的爸爸还是跟当年差不多，不苟言笑，严肃得有点吓人，只不过肩章上的杠杠花花已经是大不相同了。
　　訾言从看到车过来的时候，就放开了拉着雅衷的手。看到他走过来，就客客气气地给他介绍雅衷。
　　以前訾曰曾经提到过一次，说訾言跟爸爸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在家都常常说不上话，上学时就更不用说了。现在看到他俩相见的场面，雅衷也觉出来他们之间气氛确实挺僵硬。
　　訾伯伯对雅衷倒是很和气，笑着跟雅衷握了握手，闲话了几句，就要上路，临行又让那送人来的车把雅衷送回去。
　　于是还没等訾言交待个话握个手拥个抱啥的，温雅衷小朋友转身就开开心心坐上车，摆摆手，高高兴兴回家了。

　　这下訾言心里就添上了堵：我这走的人心里难受得不行，她一个看电影都能哭得稀里哗啦的人怎么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想到等他着了陆到了家，那边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里这才带了哭腔。
　　“……訾言，訾言你到家了吗？”
　　“……哦，我刚到——不过雅衷，你那是哭了吗？”
　　“……訾言，訾言，你真走了啊？”
　　房子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和他也才分别了几个小时而已，为什么他就已经在那么远的地方见不到了呢？

　　訾言不说话了，心里翻江倒海的，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妞儿后知后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都走得没影了，她才想起来难过。
　　雅衷自己抽抽搭搭了半天，最后闷声说：“訾言，挂了吧。”
　　訾言恨不得代她难过，但是又不能插翅飞回她身边，就想办法哄她：“温雅衷同志，组织命令你坚强起来，同时交给你两个任务：第一，去看看床头柜里少东西没？”

　　雅衷依言打开抽屉，汇报工作：“报告组织，石*记的情侣吊坠只剩一个了……”
　　“很好。另一个现在正挂我脖子上呢。”真好，听到她破涕为笑的声音了。
　　“那接下来是第二个任务：去书房外面我擦过的玻璃，对，站在外面，现在，往玻璃上呵一口气……看到了没有？”
　　玻璃上凝结了一层白雾后，显现出了清晰的文字。
　　“……看到了……我喜欢你……”
　　“没事干嘛跟我告白啊，人家会难为情的……”訾言马上占她便宜。
　　雅衷不跟他一般见识，吸吸鼻子，跟组织保证：“訾言，这玻璃以后我再也不擦了！”
　　如果她现在在他身边，他一定会笑着戳她的脑袋说她笨。
　　可现在，只剩下电话那端的声音在说：
　　“傻妮子……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