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平生》小木生生

90、第九十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片刻后周氏祠堂那里的战斗也结束了，因祠堂外有一大片空地官军无处藏身，还没靠近就被叛军发现了，加之祠堂里关押的全是妇女和小孩儿，是以双方打起来后村民死伤不少。

　　整场战斗官军人数几乎是叛军的十倍，是以不消两三个时辰，官军便获得了压到性的胜利。叛军首领苗江军被杀，袁不谋被生擒，还有一干叛全都将死的死降的降，没有一个走脱的。叛军解决完了之后，韩将军紧接着就地审问，趁热打铁又将当地钱塘知县参了一本，说他与叛军勾结，私纵囚犯，致使周村全村几被倾覆。

　　这个苗江军所率军队只是叛军中的一小支，韩将军的任务就是剿除所有叛军，是以周村村民就解救后他在附近驻扎了一晚，第二天就拔营去寻叛军主力了。

　　官军还有叛军都走了，村民们也都死里逃生，可是他们却没有半分喜悦，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惨淡愁云之中。虽然大部分村民获救，但是还是有一部分村民却死了，他们都是这些活着的人的父母和子女，没有人不为他们感到伤心难过。叛军刚到的时候，逼迫这些村民修补船只、搬运东西，未免浪费粮食，那些年老体弱的当场就被杀死，尸体被抛入海中，被鱼虾啃食，最后了无痕迹。

　　当天的周村还算是平静，大家尽管心有悲伤，也大多只是关门闭户在家里偷偷流泪。第二天附近的人们闻讯赶来，当时叛军闯入周村的时候，周村正在唱戏，有不少外村的人来凑热闹，这次周村死去的人里也有不少就是外村的人。这些人一进村就开始哭，他们见人就问他们亲人的情况，有的还能找到尸体，有的则连痕迹都无处寻找。整整一日，周村全村上下一片嚎啕，没有一户人家可以幸免。

　　当时吴遥被擒，虽然被另外囚禁加刻意刁难，但是到底他年轻又有功夫底子，尽管受了伤要休养一段时间，倒还也无大碍。可是他的母亲万蕙云却由于年纪大了，以前一直养尊处优没有受过磨难，乍一被擒受到了剧烈惊吓，还要被迫劳作，被解救后当天夜里就瘫倒起不来了。那里杨钦夫妇还有石守柱都或多或少受了点儿伤，根本腾不出手来帮忙，可怜罗骐怀着身孕还要做饭煎药照顾大家。

　　罗骐之前冒险潜水出村一路辛劳不眠不休，最终找来援手，这才救下众人，其实早已隐隐动了胎气，只是她隐而不发。直到两三天后大家陆续康复，确实安然无恙，罗骐这才松下一口气。可是松下来这口气，罗骐心里一放松，竟然整个人就这么好好地晕了过去。罗骐昏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就觉得浑身好像被打了一样，无一处不痛，整个人虚弱到奄奄一息。

　　“你怎么样？”吴遥把她扶起来喂了口水，脸上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泪光。

　　罗骐看她这样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知道出事了：“怎么了？娘没事吧？”

　　“她还好，就在隔壁床上躺着，有蒂华照顾着呢。你幸苦了，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端药……”他的声音嘶哑且无力，好像压抑着极沉重的感情。罗骐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她何等聪明，很快就察觉了自己被子下面的身体没穿裤子，身子下面有点儿膈，应该是垫了东西。她用手一摸，身下粘粘的，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黑红黑红的血块。她感到有些晕，一股浓浓的不安让她险些又晕厥过去。

　　浑身骨节的疼痛暂时掩盖了小腹的剧烈抽痛，当一切感官逐渐恢复正常，世界回归真实，罗骐明白了一切，却也只能掩面痛哭。吴遥早已把药端来，看着这样的妻子，他没什么话好说，只能过去一把抱住她，两人一齐抱头痛哭起来。

　　孩子没了，伤心难过归伤心难过，日子还是要照样过。自周村一役官军大获全胜之后，韩将军就一直对吴遥另眼相看，有意招揽他从军做自己左右手，便经常派人过来请吴遥到他军营里叙话。可是吴遥家里有两个病人，虽有杨钦夫妇和徒弟石守柱相帮，但是毕竟心里没有着落，哪里有心思出去应酬，他只去了两次，就以照顾病人为借口推脱了。

　　尽管吴遥照顾母亲尽心尽力衣不解带，但是事与愿违，终究是万蕙云福薄命短，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韩将军求才若渴，亲自过来吊唁并且送来重金用来安葬老太太，甚至于还让妻子梁氏过来陪伴罗骐几天。这一举动让吴遥深受感动，就连杨钦也将事情看在眼里，劝吴遥出孝后投奔韩将军，也算是条出路，若能建功立业，将来也好封妻荫子。

　　这天罗骐难得的有了些胃口嚷嚷着想喝鲜鱼汤，吴遥便让石守柱去海边渔民那里去买鱼。渔民们都认得石守柱，知道他是吴遥的徒弟，秉性憨直，一般就是他带了多少钱来，渔民们就给他多少鱼，有时也会饶上一些海菜海贝之类的东西，他也不争，拿了就走。

　　这些天家里接连出事，吴遥一时难以接受，他要一边守孝还要一边照顾罗骐，心里感伤，什么事也做不了。是以在石守柱出门的时候特地叮嘱过他，叫他买了鱼就让渔民当场给处理了，然后带回来直接交给周蒂华就行了。石守柱把事情记在了心里，叫渔民现场杀鱼，那渔民知道吴遥家里发生的事情，也乐意帮他，这样石守柱就在海边等了一会儿。

　　“嗨！你这鱼是今天捕的吗？不新鲜啊，你看这些鱼没有一条是活的啊！”恰巧旁边有个当兵的也来买鱼。

　　“军爷有所不知，这海鱼与河鱼不同，河鱼抓到岸上还能活一段时间，海鱼却是抓上来立马就死了。”一个渔民解释道。

　　“胡说八道！这鱼活生生的刚出水怎么会立马死？分明是你个奸滑小人以次充好想要骗钱！”这个当兵的也是个急性子，不听解释，拔出刀来就要恐吓，“我告诉你，这鱼是将军夫人要的。她朋友身体不舒服，要熬鲜鱼汤送去给朋友补补身体，你这鱼能吃吗，把人吃坏了你担罪得起吗？”

　　一看到刀，海边的几个渔民还有买鱼的都想到了几天前才被叛军抓捕折磨险些丧命的事，一个个都惊恐不已，竟然“扑通、扑通……”立马跪倒了一片，一叠声地苦苦哀求，请求那个当兵的原谅。

　　那个当兵的还不知收敛，一个渔民一个渔民的检查过去，看他们船上的鱼。最后在一条船上瞧见了一条稍微还能动的鱼，这才点点头道：“也就这条还行，这鱼我拿走了，你收不收钱？”

　　渔民们都吓怕了，哪里敢张口，那当兵见没人问自己要钱，拿了鱼又顺走了几只鲍鱼海参，大摇大摆地走了。石守柱看不过去，正要挺身而出为他们出头，旁边的渔民却怕事赶紧一把将他拉住了死活不松手，等当兵的走了那个被抢劫的渔民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他们每次出海捕鱼，基本上都是一去就是好几天，有时还要跳进海里潜水捕捞些贵重海产。这些渔民好些都是父子、翁婿全家一齐出海，有人负责下网，有人负责潜水捕捞，每天都要幸苦劳作五六个时辰，却收获不了太多东西。要是运气不好碰到风浪或是猛鱼，他们一条小命交代出去，连带着一户或是几户人家都要失去希望。

　　生计艰难，那个当兵的拿走的哪里是鱼，分明就是这条船上几个渔民的命！那个年纪最大的渔民越想越气，竟然忽然身子一抽昏死了过去。大家赶紧过去救助，帮忙把人抬回了家，又一起凑钱帮忙请大夫。谁知没等大夫登门，那个渔民自己就活活被气死了。

　　石守柱气呼呼地回到家跟吴遥他们学舌，把事情说了一遍，惹得吴遥和杨钦也气地破口大骂。没多久，村子里就传来了哭声。这几天这个村子这家停了换那家一直都在哭，大家都麻木了。一直到晌午时分有人过来请吴遥过去帮忙写字，大家这才知道早晨那个渔民已经被气死了。

　　晚些时候军营里梁氏派人提了个食盒过来，说是送些鱼汤过来给罗骐补一补。一听是鱼汤，罗骐顿时警觉起来，她赶紧叫来石守柱问他早上被抢走的鱼是条什么鱼，石守柱说是黄姑子鱼。罗骐打开食盒一看，果然是条黄姑子鱼做的鱼汤，汤里除了鱼，还有几只鲍鱼海参十分刺目。罗骐顿时胃口全消，她把眼睛一闭，往后一躺倒在床上侧过身子，背朝着梁氏派来的使者说道：“我现在没胃口，这碗汤我不想喝，你端回去吧。”

　　那个连番劝了几回，罗骐只是说没胃口不想吃，不得已那个食盒怎么来的又怎么给提了回去，那人装了一肚子的代梁氏问好的话也没机会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