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未时》酌染

5、第五章

　　“你身子本来就弱，还非要折腾些诗文会那些乱七八糟的干嘛？这几年爹爹没拦着你由你胡来就是想让你多高兴高兴，现在你也大了，就收收性子吧”何丞相无奈的对女儿何佳说着。

　　何府大厅内，何丞相坐在主位上，年过五十依然风气不减。一向在朝堂上凌厉的他，回家面对女儿就没了气势。众人皆知何丞相三十后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对何佳是宝贝的不得了，平日里也都宠着她，以至于何佳的性子有些张扬跋扈。

　　何佳不乐意的撅了撅嘴，踏步到何丞相身侧，双手摇晃着何丞相的一只胳膊，“不嘛，爹爹不是最疼女儿的吗？怎的爹爹连我这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何况女儿从小便呆在府里，要不是有那暖风阁的诗文会，只怕是女儿一辈子都出不了这沉闷的何府了”何佳眨了眨眼，眼里的委屈显而易见，“爹爹若是再不让女儿参加个诗文会，爹爹就闷死我算了”

　　何佳一双眼里好似有泪水般，软软的撒着娇的口气带着令人心疼的委屈，说完眼睛眨也不眨的瞅着何丞相。何丞相本就听着女儿的话，心都揉成了一团，结果一抬头便看到自家女儿的眼神，顿时所有的犹豫都不见了，连忙点头应道“爹爹答应你就是了，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爹爹最疼的就是你了吗？”

　　一瞬间何佳眼里所有的伤心难过都消失了，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她就知道爹爹定是受不住自己撒娇委屈的。何佳拥抱了一下何丞相，眼里闪过一丝胜利后的得意。可怜的何丞相还不知自己被最最疼爱的宝贝女儿给欺骗了，心里还在愧疚不已。

　　“女儿当然知道，爹爹一定是世上最疼女儿的人，是世上最好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好到谁也取代不了的人”何佳甜甜的笑着对何丞相说着，神态间尽是小姑娘的娇憨之态。说完这句话便步伐轻盈的回自己闺房里去了。

　　何丞相一边叹息一边摇头，感叹大概除了自己女儿，自己对谁也都不会束手无策。

　　“姑娘近日身子可好些了看着肤色总算是红润了些”李妈妈问着何佳，语气里带着关切。

　　花园里李妈妈正裁剪着花枝，因何佳喜爱那些花红柳绿的花草树木，何丞相便让人种了许多，这个时节恰巧是花朵盛开正繁茂的季节，何府里也到处可见朵朵娇艳欲滴的或是粉嫩粉嫩的花朵。

　　看到何佳路过此地，平日里苍白的肤色近日瞧着有了气色，李妈妈便问道。虽与姑娘相处的时间很长，也可以说是从小看着何佳长大的，但姑娘性子自小便有些奇怪，喜怒无定，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与姑娘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何佳经过李妈妈的身侧，眼里是带着雀跃的喜色。“谢谢李妈妈关心，近日来身子的确比往常好了不少，妈妈这花枝修剪的很好看，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说罢便围着花树绕了几圈，大大的眼睛里黑色的眼珠滴流滴流的转着，一袭嫩绿色花边衣裙上绣着几只栩栩如生的不大不小的蝴蝶，耳垂上坠着金色小花珠，随着何佳的走动一摇一摇，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发亮。

　　李妈妈看着何佳渐渐长成了大姑娘，心里一时竟说不清什么滋味。想当初嚷嚷吵吵闹脾气的何佳不知道让下人们多厌恶，性子顽劣，举止荒唐，但谁都知道何丞相有多疼爱这个女儿，谁也不敢去轻易招惹。他们知道就是姑娘要他们的命，何丞相也都会眼也不眨的将他们杀去。

　　姑娘若是觉得我哪里剪得不对，指出来我再剪剪就是了”李妈妈在旁边说着。

　　何佳转了两三圈停了下来，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开花的枝干上。一朵朵迎着阳光的花泛出了光晕，似骄傲的美人的脸。不知何佳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转身看向李妈妈，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善。

　　“将这些花枝再裁剪一半去吧，看着令人心烦”何佳娇俏的面容上带着厌恶，眉头皱着，满脸的不高兴。

　　李妈妈心里慌了一下，想不透姑娘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了脸色，但还是忍住疑虑，毕恭毕敬的回着话。“是我的不对，这就将它们剪去”

　　何佳没有再看李妈妈，径直走过李妈妈的身旁离开了。

　　李妈妈在何佳走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忐忑的修剪着花枝。洁白的花瓣一片一片凋落，在空中交汇着，最后慢悠悠的落在土地上。李妈妈叹息着，这么好看的花儿，说剪就剪了，可惜啊。

　　过了一会儿，李妈妈修剪的差不多了，看着为数不多的花枝，与周围生机勃勃的气息格格不入，李妈妈想不通姑娘的心思，也便没有再去猜测，省的招来祸端。

　　何佳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脸上仍是散不开的不高兴，双手紧紧攥着，指甲尖顶着掌心的肉，传来阵阵刺痛。坐在桌边的她一顺不顺的盯着桌案上的花瓶，眼睛里是可怖的神色。

　　屋外是暖意融融，屋内是阴测测的压抑，从窗外射进屋里的阳光不但没有增加一丝温度，反而到衬得越发散出更多的凉意。

　　旁边的丫鬟小玉低着头，脸上是一片惨白，眼睛里的恐慌是怎样都遮不住的，双手无意识的抓紧布裙，手心因紧张而沁出了冷汗。小姐一旦心情不好，就会发脾气，不惩罚个人给她出口气，与她一起伺候小姐的丫鬟们就怕都要日子不好过了。

　　这么想着，她就越来越害怕了，越发的小心谨慎不出声音，以免一个不小心又惹怒了小姐，最后遭殃的人是她。

　　“你站那么远干嘛？”何佳看了一眼距离她十几步远的小玉，不悦的说道。

　　“奴、奴婢知错”小玉心里一咯噔，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向何佳的方向走进了几步，头始终低着，双手移至腹部两两紧握，指尖泛白。

　　何佳看着小玉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越发的不畅快，说出的话带着浓重的厌恶与不耐烦。

　　“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小玉抬起头，努力的压制心里的恐惧，她不知道小姐想干嘛，只能依言照做。当对上何佳探究的目光时，心里是波涛汹涌的凉意。

　　长的是挺好看，一瞧就是水性杨花的贱人种子，到与那贱蹄子是真真的像，哼。何佳心里一句一句的骂着，仔细端详着小玉的脸，恨不得能在她脸上划个几刀子才好。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看着这么好看呢，是不是本小姐的眼睛不好使了啊”何佳脸上堆着假笑，眼里是凌厉的、厌恶的、和有杀意的。

　　小玉快要被吓傻了，连忙摇头，小脸煞白煞白，嘴唇上也退的毫无血色。莫不是小姐想到了那人一想到那人小玉就连忙跪地磕头，惹了小姐还同那人有关，自己岂不是快要没活路了

　　“是奴婢一点都不好看长的丑陋至极污了小姐的眼是奴婢的错都怪奴婢长的这般难看令小姐看的厌烦……”小玉一遍一遍的不停的磕着地，头上也渐渐磕出了血，身上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求小姐饶过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奴婢不该出现在小姐眼前污浊小姐的眼的”

　　小玉知道自己的容貌不引人注意，但仔细看去是越来越令人上瘾的，她也曾在入府当丫鬟前被人因容貌异议，后来父母也越发的不待见自己，认为自己是狐狸精的附身，有了弟弟后家里变得越来越拮据，自己便被卖到这丞相府当丫鬟。

　　眼尾上挑，一双清澈的眸子里藏着天生的妩媚，樱桃般的小唇，恰到好处的鼻梁，尖尖的下巴，若不是小时营养不良造成的暗黄的皮肤，自己才能不引人注意，估计早都被父母把她随便选个人家嫁了做小妾。

　　她入府当丫鬟后在府里也小心翼翼的做着事，生怕因容貌而小命不保，谁都知道小姐容不下好看的人，所以府里都是相貌平平的人。

　　有和她相处的好的丫鬟曾偷偷夸过她漂亮，她心里有些小小的骄傲，转念一想小姐的性子脸色立马变了，“你这丫头不要命啦，这话也是咱们能说的吗？仔细哪天小姐知道咱们说这种话扒了咱俩的皮”旁边的丫鬟吐了吐舌头不再吭声。

　　直到有一次随着小姐去暖风阁回来的丫鬟在背后碎碎念叨着什么，她隐约觉得和自己有关，便去问那几个丫鬟，谁知那几个丫鬟不等她开口便匆匆忙忙走了，仿佛没有看见她一般。她心里不安了起来，回去问随小姐去暖风阁的和她相处好的那个丫鬟。

　　“你们这次去跟着小姐看到什么了怎么回来都讨论着，还时不时看看我到底怎么回事？”小玉拉着那丫鬟的手，“咱俩在这府里一起相互帮扶着，还有什么是不能同我说的，你给我说实话”

　　在小玉的询问下，那丫鬟支支吾吾的答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她的眼神躲闪着小玉，犹犹豫豫。

　　“嗯，我说不会生气就不会生气，你放心”

　　在小玉再三保证下，那丫鬟开口小声地在小玉耳边说道“今日小姐出府遇到了二皇子与另一女子在一起，并且举止亲昵，那、那女子与你的容貌很相似”

　　小玉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渐渐发凉，只希望小姐以后不会注意到自己，否则自己的下场会很惨。

　　小玉没成想今日小姐竟会想起那女子，自己又恰巧在这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但求小姐能放过自己。小姐善妒是府里出了名的，心肠也不是柔软的人，这下她可要完了。她只能不停的扣着头，一下一下的响亮。

　　“起来吧”何佳端起茶杯，杯盖轻轻刮着杯沿，语气是轻飘飘的，却让小玉觉得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