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粉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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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演员的业务很繁忙。送走便宜前夫，午休放饭时刻，迎来了便宜粉丝。
线上叫得出名字的艺人，几乎都有自己的粉丝，主要区别在于多或少。这个时候的顾沛，粉丝数量相当可观。拿后来时髦的话来说，也算得上半个流量——为什么只是半个，在于她走的路线，和流量小花不大一样。
顾沛以偶像剧起家，大红大紫之后，就不大接这种类型了，更偏好文艺剧情一类的剧本。虽然业务能力相当一般，也有端庄大方的长相可以唬住一些观众。
非偶像剧路线，当然不如偶像剧吸粉。
从上辈子的发展来看，这位女演员的做法看起来极度缺乏自知之明。没有金刚钻，非揽瓷器活，最后演员没当好，粉丝也跑光了。
顾沛本人不这样认为，她只是想拍不一样的东西而已，恰巧又有人愿意找她合作，那么何乐而不为。另一方面，她确实不在乎粉丝，也很难理解这种对陌生人的狂热喜欢。或者说比起粉丝的“山呼万岁”，她的野心要更大，她想要的是职业生涯的名望。
她失势后，粉丝不是在短时间内流失掉的。长时间没有好作品是一个因素，频繁被爆料私人作风问题，在“圈内人士”有鼻子有眼地描述下，粉丝金刚心碎，愤然脱粉。
撇开人信坏不信好的劣根性，顾沛的负面爆料也有七成是真，严格来说，并不算冤枉。
小小的休息室内挤了二十来号人：年纪稍长的几个女生挤到一张沙发上，腿上放着装了瓜果的塑料袋和几个礼物盒；另有七八个女孩子就近沙发站着聊天，西面墙壁则依靠了三两个男生，下巴的胡渣刚刚才长出来。化妆台前的椅子是没人坐的，亦没有人接近那化妆台，打开那台摇头式电扇。
正主还没出现，粉丝们七嘴八舌地聊起天来：
“啊！沈溪吗，我也是因为这个角色喜欢上沛沛的！”“对对对，沛沛在里面真是太美惹！”“待会见面说什么啊？”“不知道好紧张啊嘤嘤嘤”……
室内的温度很高，每个人身上都冒出了汗粒，却无损他们内心的亢奋。
推开门，房间骤然安静，一股汗馊味侵入来者的鼻腔，这酸爽！
小曲撇撇嘴：
“喏，她们等你几个小时了。”
口气的不耐烦显而易见，这也是艺人真实不在乎粉丝的佐证——要是在意，艺人身边的助理或是其他什么人又怎么敢当着艺人的面，流露出这样的不善？
追爱的粉丝决计是注意不到这样的关窍，她们中的几个代表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拎起那些袋子：
“沛沛，这些是我们粉丝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顾沛屏着呼吸应付围上来的粉丝：
“天气这么热，怎么不开风扇。”
伸手开了那把摇头的风扇，扇叶高频率地转动起来，空气状况稍微转好，她挪动几步坐到了那把空椅子上，佯装生气的样子：
“不是和大家说过不要破费了吗，大家有心来探班我就很高兴了。”
“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啦，沛沛你上次不是说你喜欢张爱玲吗，我们给你带了她的全套作品啦。”
“对丫对丫，我和璇璇一起买的哦。”
两个打扮摩登的女生笑嘻嘻地接话，她比其他粉丝要大胆些，看起来不是第一次探班了。顾沛不太记得这俩粉丝，也不影响她摆出标准营业式假笑：
“谢谢你们哦，你们真是太贴心了。”
“你喜欢就好～话说女神你在拍什么戏吖？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看到……我们等看你的新作品很久了耶。”
……
十分钟过去，小曲板起脸孔赶人：
“好了，顾姐还没午饭呢，下午还要拍戏，大家要见面，下次有机会再见。”
“啊？女神还没有帮我签名，怎么办啦。”——粉丝A
“我想要合照耶。”——粉丝C
顾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从包里掏出只笔来：
“怎么说话的，大家来一躺多不容易。要签名的有吗？签完我再跟大家拍张大合照好吗？”
这群年轻的粉丝立即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无法体会到这位女艺人背后与助理如出一辙的驱赶之意：
“呜呜呜，女神你真是太好了！”
签了名，拍大合照时，顾沛才注意到人群的边缘处，有个黑黑瘦瘦的女孩，脖子挂着一台索尼相机，大概从她进屋开始，就没有放下过，刚刚没有找她要签名，现在也没有要加入合照。
顾沛“好心”地招手：
“快过来，要拍照啰～”
杏眼俏皮地一眨，那姑娘见她正眼看镜头，惊得手一抖，相机落在了胸前，飞快地低下头：
“哦，哦。”
顾沛再一次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确实不在意粉丝，那是在她大红拥有一切的时候。落魄了，当真没有的时候，心里也有一丝丝介意。例如说，开一个剧，其他演员都有粉丝探班，她孤家寡人一个，心里落差太大了。
倒不是顾沛的记性好。早两年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有粉丝七八成群来探她；晚两年就剩不到一两个了，这个小姑娘就是这一两个中之一。
更不要说，这姑娘放她所有见识过的粉丝里，也足够“另类”。
顾沛对这个粉丝有印象的时候，这位女粉丝就是从来不像其他粉丝那样，凑到她跟前求亲昵，签名合照更是从不参与。来看她都是脖子挂一台相机，在角落里捣鼓。后来粉丝少了，这姑娘实在没有办法降低存在感，相机也不带了。不变的是每次离开，都会塞一封信给她，信息技术发达到了智能机时代也不例外。
给她写信的粉丝有很多，看，是从来不看的。后来只剩下这么一个人写，又赶上特殊的时机——例如等戏的间隙，顾沛无聊需要点什么解闷的时候。
那天，正好就是一个无聊的拍戏午后休息时间。粉丝来看她，刚走，包装的信封简单干净，打开，她开始第一次的看【粉丝】信体验，只见那上面写着：
“顾沛女士，你好”
看了开头，她觉得好笑：噗嗤，顾沛女士，这么正经的嘛。
她接着看下去：
“我已看完你的剧《感恩的心》，剧情老套，故事似乎太脱离于现实。你演的XXX一角，人物设定应该是一个坚韧外柔内刚的女性，你的表演似乎过于矫揉造作，像对簿公堂法庭打官司这个情节，你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只靠泪水博取法官同情的苦情女人。在我看来，有些戏情绪没有到哭的程度，就不应该哭，你的哭炫技的成分多些……”
笑容凝固在嘴角，她整个气到头掉：你是哪颗葱啊，来指点老娘？
忽然冒出的好奇心促使她继续阅读：
“你有些微表情一如既往的好，只是演技总体与过去相比，差了很多。
你最近的访谈，谈到女性独立的话题。你说，女人不能只待在家带孩子当全职太太，一定要经济独立。这个看法有些狭隘，经济独立不等于一个人就独立了，情感的独立有时比经济独立更重要。还有你话里好像有些瞧不起全职太太，其实她们付出良多，牺牲的不比事业女性少，却还总是为人嘲讽靠丈夫，实在不公平。
你神情偶尔有些怏怏，是否心情不太好？顾女士，请你一定爱护好自己，注意身体。
MissY”
这位粉丝的信一句溢美之词都没有，仅能从最后一句问候看出点对偶像的关切。
顾沛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隔了大半年再见到这女粉丝，她还是觉得一言难尽。
等人走了，她拆信。
开头仍然是“顾沛女士，你好”，然后是她另一部剧的剧评，以及对她演技的“建议”，下面则是就她本人一些最新的言论进行“交流”，最后是雷打不动的问候。
之后的信，格式也无一例外。
诡异之处在于，不惑之年的顾沛竟然难得升起一丢丢感动：与你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仔仔细细地看你每一部好的烂的剧，你说的每句话都认真听了，当一回事。这实在很奇妙。
感动转瞬即逝，她仍旧像对任何喜欢她的人一样，心里有数，不作反应。
这位粉丝的最后一封信是在她二婚后。
信封里多了一块东西，信的内容很简短，又比任何一封表达的要厚重：
“顾女士，恭喜啦。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你，写信。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读了这些信。
上次探班你问我，为什么不要合照签名。比起喜欢，我觉得尊重更重要呀，远远地看一眼，足够了。
顾沛，我喜欢你十二年了。看你一路走来，当红，离婚，再结婚，也看过你许许多多的传闻。我想你大概还是个好人。你虚伪又自私，爱推卸责任，跟红顶白，态度暧昧……普通人的缺点你都有。
我喜欢你的好，也爱你的坏。不过我也终于厌倦了自我感动式的热爱，要拥抱真实的人和生活啦。
另：U盘里是我给你拍的图片。
希望你永远快乐，骄傲地生活。
MissY。”
眼前害羞的黑瘦女孩，和后来衣着考究的沉静女人面容重合，女演员一颗心涩涩的，终究也没有说出什么。
送走了粉丝，小曲瘫倒在沙发上，随便抽了几本书垫在头下：
“顾姐，你说说看你这帮粉丝，是不缺心眼啊，送什么书啊你又不看……还是像上次一样，扔了吧？”
“收好带回去。”
女演员平静地回答。
“诶？”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粉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