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土》鲜衣怒马正少年

3、秦王

　　琼苑，隐秘在天界的角落，无人问津，无从忽视。这里的主人端着一盏盛放千年陈酿的晶莹的玉杯静候一位客人的到来。

　　“慕文仙主，看来你知道本座来这的目的。”鸾玉着一身暗色的轻纱勾勒出曼妙的身姿，这等仙资任谁都会看一眼，但慕文却一直盯着玉杯中的美酒，这人一身黑衣，沉着庄重，如一尊玉雕般每一处都生长的恰到好处尽态极妍，却不似有生命的物件冰冷彻骨。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该来找我。”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终于抬头望着来人。

　　“本座听闻仙主对天后忠心耿耿，却没想到慕文仙主对天后之死竟如此波澜不惊。”鸾玉确是惊奇，这位天后曾经的部下竟然对自己主人的离世表现得如此平淡，甚至连葬礼都没去参加。

　　“不要绕圈子了，我对天后的死什么都不知道，虽然那次征战我随天后同去，死亡的时刻知道真相的人只有死去的天后和生死未卜的二殿下。”他没有一丝波澜的说着。

　　“你我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鸾玉突然说，“其实王后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死了。”

　　慕文的眼眸终于露出了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王后与二殿下之间却有秘密，但这秘密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你心里是偏向哪位殿下呢？”他思考了一下，大笑起来，“哦，对，你想要的其实是这六界之主的位置吧，即使竞争者是你孩子的父亲你都不会心慈手软吧。”

　　“所以我说我们应该一起的。无论以后仙界的主人是哪位殿下，你都活不成。你为王储殿下做了那么多事，他自然会用你的血去成全他圣主的英名，至于二殿下，就凭你可能知道王后的秘密这一点，你就没有活路。”鸾玉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会尽力说服王储暂时保全你的镜山，天帝近日备受魔尊符咒的侵扰，我恐怕那老家伙活不长了，要是真让王储登基那你我的去路只有死。至于二殿下，王储找寻了他多年却终是不知他魂魄的所在，”他看了一眼鸾玉镇定自若的神色，“看来你有办法找到他。”

　　“我没有办法，”鸾玉神色复杂的蹙了蹙眉，“是殿下的女儿有办法。”

　　慕文看了一眼这位仙子的神情，沉默了会儿，然后说到“千年前你下界接受王储命令去杀二殿下，其实你是去找你落在殷商的圣石去的吧，”他观察了一下鸾玉的神色，戏谑的说“看样子你没拿到啊。”

　　鸾玉意外的开怀笑了起来，而后像是在思念着什么，“何止圣石没拿到，盘古开天地之际天地之灵气聚集而成的玄魄我也没拿到。”

　　这回轮到慕文吃惊了，“这...这圣物不是被封在乾坤阵中吗，据我了解，真正见过这东西的只有一人，治理洪水的禹王。”

　　“恐怕这圣物无论谁都再也见不到了。
　　想听故事吗，一千年前关于人界那场乱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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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岁的秦王政走进咸阳宫的一座大殿，他回头望着远山和白云，湛蓝的天空中的飞鸟映入他的明亮的眼眸，他有点后悔来这了，他应该去书房看书的。
　　祖母第一百次提醒他立后了，他只得变着法子含糊过去，是的他不想，他不想一辈子就停留在处理外戚宗族之间的尔虞我诈上，他已经受够了女人们的勾心斗角和权贵们的争权夺利。但他还是来到了这，去安抚一下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他的王后的高贵的楚国公主，并且看看他刚出生不久的小王子。

　　大殿宽阔而华美可谓雕梁画栋，阳光照射出他高大的影子，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脸，他垂在肩上乌黑的发，绣着繁复而华贵的花纹的黑色冕服。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楚姬经常用这首歌来调笑他的狂妄，不过这怎能算是狂妄，若是当时的人们见到的人不是“子都”而是这位秦王，那恐怕这美男子的称号就要换人了。他真的可以用美丽来形容，而这种美是世间仅存的珍宝，眼睛大而明亮，漆黑的眸子闪耀着漫天星斗，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飞眉入鬓，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脸庞如刀劈斧削，玉琢冰雕般的样貌，高大挺拔又健硕的身躯再披上那象征王权的华裳宛若九天的神明，哦，对，他就是神明，只不过是被贬黜的神明。他像一块冷彻的寒玉，美丽的圣洁让人心神向往，彻骨的冰凉又让人望而却步。

　　他自认自己还算是通情达理之人，可是他知道他周围的仆从对他多为畏惧，仆从们不单单只是畏惧他手中的权利，也畏惧他本身。他有这么可怕吗，他自问，他拿起铜镜思忖着自己的模样，眯起眼来像一头准备杀戮的猛虎，好吧，他自己确实可怕。一个聪明机警蓄势待发的虎，即使其长得再怎么让人心旷神怡心生爱慕满脸天真与柔情，人们谈起这头虎时也只会讲述他是如何如何残暴嗜血。

　　“夫人且起来”，他扶起正要向他行礼的楚姬，“想来近日便是祖母的生辰，夫人与祖母同生楚地，正好这事就交由夫人安排吧，夫人也可带着小王子多陪陪老人家。”他没有说立后的事，他不可能立一个楚人为后，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秦国，不是楚国的秦国。

　　“妾谨遵大王吩咐，大王刚下朝会定是还还没用午膳吧，大王何不在此坐定，就留在妾这用膳可好。”楚姬说话软软糯糯的，好听极了，楚姬笑着灿若星辰，好看极了。

　　“也好。”他笑着回应他的夫人，慵懒的倚靠在方桌旁，头发垂落在桌边，在阳光里泛着光。雍容华贵。

　　桌上摆放着一部书简，他随手翻开看了看，是一首楚辞，此文浪漫又飘逸，读来让人翩然登仙，好文，虽然他自认写不出来。由楚国的文想到了楚国的人，由人又想到了楚国的女子，都说楚人爱细腰，他想到这儿目光便看向不远处的楚姬，他懒得起来便说让楚姬到自己身边来，楚姬着一身水粉色的曲裾，步步生莲婀娜多姿的朝他走来，他站起身来，白皙修长的手指便搭上楚姬的腰。

　　“大王，此正值正午，大王不可...不可荒废时光，况妾刚产下麟儿...”楚姬依偎在自己怀里，轻声说着。

　　“夫人误会了...”难道他要说他只是想看看夫人的腰细不细，“寡人是想和夫人一起去看看麟儿。”

　　在另一个大殿里，小王子正在襁褓里熟睡着，周围几个侍女正在随时伺候。他蹲下身来细细端详着他的孩子，孩子这个词让他觉得很新奇，孕育出生长大，从摇篮里那个小小的好像一碰就要坏的模样长成他的样子，真的新奇，这是一场生命轮回的旅程。他伸手轻轻的握着孩子的胖胖的小手，他从未如此小心过，他怕碰坏了他的珍宝。他看着婴儿的睡颜温柔的笑着，像天下每个父亲一样满心欢喜。

　　他回头望向他孩子的母亲，却瞥见殿外有一道诡异的红光，那红光明亮的刺眼，可周围的人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难道是那颗诡异的石头？

　　“夫人，我今天有事就不能陪你了，保重身体啊”他站起身来在楚姬耳边轻声说了句，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楚姬颇为沮丧的应和着，若是真有要务她不能拖自己夫君的后腿。

　　“小王子的名字还是要问一下祖母的意见吧。”准备离开的秦王说到。

　　“祖母说小王子的名字还是应有大王定夺，这毕竟是秦国王族的血脉。”楚姬应答着。

　　这个回答秦王很满意，他不希望自己儿子的名字由旁人来取，“你还记得那首郑国的诗歌吗，山有扶苏，扶苏，如何？”他的儿子，他的珍宝，他的向阳而生的小树。

　　“甚好，谢大王赐名。”楚姬眼底尽是欢喜。

　　他应了一声走出了大殿，宫阙楼阁极尽奢华，他原本以为这都与自己无关，他原本以为他的命是在一个叫邯郸的城郭庸碌一生，或者死在这乱世一场残酷的战争之中。

　　他来到了这里，他一无所有的来到这里，还带着一颗发着奇异光芒的石头。一颗除他之外无人能看见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