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归》久病成仙

38、第三十八章 过往（二）

　　黎泽国这一年的秋猎照常进行，黎元珲带着一众嫔妃公主，皇子朝臣来到了护国寺后的山后，这里群山连绵，秦安苋特地将狩猎场规划好，为众人安置营帐。

　　黎暻初年纪尚小，被风启言拒绝与黎尧一道过来，却把颜修带过来了，他初次出谷，面对狩猎场上高坐的黎元珲与身旁的一众朝臣有些不安，一直站在黎尧身后。黎尧带着他在场上待命，此时他身旁还有黎孤辰，蓝正西，秦安苋等年轻力壮者。黎元珲身旁的玉玲珑抱着黎清越微笑的看着底下的几人，开场前，她在黎清越耳边低语着。过了一会儿，黎清越爬到黎元珲身旁对他说道“父皇，儿臣想给狩猎的人一点难度，看看我们黎泽国的将士是否英勇善战。”

　　“哦？越儿想给他们什么难度，与父皇说说。”黎元珲对黎清越这个要求很是好奇，捏着她的小脸问道，黎清越没说话只是狡猾的笑着，然后从他身上下来。她小步走到桌子旁，从下面掏出一个袋子，打开袋子后，里面是多串铃铛，她拿给黎元珲“父皇，我们可以把这铃铛分给他们，让他们每人都绑一个在马上。到时候他们骑着马，这铃铛自然会响起，那么那些野兽听到这铃铛便会警惕起来，射到它们的难度会变大，这时就考验皇兄们与大臣们的实力了，看谁有本事捉到更多的野兽。”

　　黎清越的这个建议让众人惊讶，还真是会刁难人，谁都知道野兽的听力是非常好的，这么一来，这些上场的人可就不轻松了。

　　“好，父皇就依越儿的想法。”黎元珲对黎清越这个建议很是赞同，他也觉得往年的狩猎太枯燥，应该来点刺激。不然总是带回来许多猎物，倒像是把圈养了一年的家禽放出让他们捉一般，毫无意义，便同意了黎清越的请求，派姜公公把这一袋子铃铛都分了下去。大家绑好铃铛后，便背起弓箭，挥着鞭子向山里跑去。

　　颜修为了这次与黎尧一起去秋猎，特地学了骑马，不过遇上秦安苋提供的战马，还是有点担忧，慢悠悠的向前赶着。黎尧看出他对这马有些不适应，就放慢前进的步伐，在他身边陪着他。二人进了山后，那铃铛一直“叮铃叮铃”的作响，吓得林子里的鸟都飞走了，哪里有什么猎物出现。颜修握着缰绳，摸着马头，心里有些不解，这铃铛在马身上，哪里能捕到猎物“也不知越儿这小丫头怎么想起来这个的，分明是把难度升高到不可能完成嘛。”

　　黎尧拨弄着铃铛，听这清脆的声响不觉有些好笑，他看着颜修那百无聊赖的样子回道“其实是母后的意思，她向来心性纯良，不喜这杀生之事，每年秋猎都不愿出席。今年是我硬求着她，加上越儿死缠烂打，她才同意。为了这秋猎能少些杀戮，她便想了这个办法让越儿提出，正好对上父皇的胃口。而且，秋天许多野兽忙着储存冬季的食物，都会出洞，这铃铛正好提醒它们。”颜修听完后，不禁对这个玉玲珑很敬佩，她能尊重每个生命，不像别的凡人总是以各种借口上山打猎，颜修对黎尧夸赞道“皇后可真善良，若是在隐尘谷的话，又是一个悬壶济世的仙医。”

　　“那是，我母后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黎尧自豪的勾起嘴角，他的母后可是自己一直敬佩的人，别人夸玉玲珑，他比玉玲珑本人还高兴。

　　二人骑着马转了一圈后没什么成果，都是一些兔子狐狸之类的小猎物，没什么可捉的，便下来牵着自己的马在这山里随意走动。颜修感受着山里的清风，觉得无比凉爽，不像隐尘谷的风，永远都是温暖怡人的。这风吹在脸上有一丝凉意，能感觉脸上的毛孔因冷收缩，不过很是舒适，大概这就是尘世的气息，昨天可以是暖风，今天却变成冷风。这种变化让颜修着迷，他想一直呆在这尘世，感受世间万物每天都有不同的变化，颜修拉着黎尧的衣服对他说“黎尧，我多想永远都留在这里，感受这世间百态，而不是隐尘谷那常年不变的气温和做休。”

　　黎尧看出颜修初入这尘世，对一切都是好奇的态度，不懂这百态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令人满意，摸着他的脸笑道“你要是想来，我经常带你出来就可以了，可不能永远留在这里。毕竟隐尘谷才是你的家，那里最适合你这种如玉璞般的人了。这尘世啊就像湖水，看似清透诱人，可里面的确实暗流涌动，杂质丛生。”黎尧以前也想过把颜修带出来的，可他与玉玲珑说时，那玉玲珑眉头紧蹙，她摇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玉玲珑和他说过，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把自己爱的人紧紧抓在身边，而是永远的让他保持自己的初心，不被外界所改变。黎尧对颜修的感情，他已经再三确认过了，是爱，所以他不能让颜修被这尘世所感染，他要他永远都是隐尘谷那个心性纯良，温润如玉的画中公子。

　　对于黎尧的话，颜修有些失落，他以为黎尧会与他有一样的想法，看来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就将马扣在树上，做到林子边的一条小溪旁用树枝撩着水“你说的也是，毕竟师父师伯，还有染染他们都在隐尘谷，我再怎么贪恋这尘世，也不能一直就在这里。”

　　“呵，笨蛋颜修，我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可以一起在谷里玩玩然后再出来玩玩，你郁闷个什么劲儿。”黎尧坐到他身旁打趣道，还真没想到颜修居然也会失落，他还是喜欢他偶尔温和偶尔孩子气的样子。颜修对于黎尧的调笑有些不满，撩起溪里的水就往他身上洒去，惹得黎尧有了斗志，也找过一根树枝回击他“颜修，你跟个女孩子似的，怎么喜欢这个？”

　　“你再敢说我是女孩子，我用法力定住你，让你喂了这山里的野兽。”颜修扔掉树枝，很不服气的看着他，都是因为这张脸，不仅成染染经常摸着流口水，说想与他换。现在连黎尧都要取笑，看来他应该在脸上横竖来两道刀疤，这样才能告诉众人，他是男子。

　　黎尧见他用自己会法力这点威胁自己，不仅不害怕，反而有些得意。他上前贴近颜修，将他一步一步逼退到身后的树旁，双手从他肩膀那里箍过去，低头玩味的问道“你不敢这样做，因为你不舍得我。”

　　被他这样环着，颜修感觉不好意思，看着黎尧嘴边的笑意，有些脸红，这暧昧的话让他无所适应，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颜修欲推开黎尧，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他的怀里，他偏过头不敢看黎尧的脸“太子，光天化日下，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底线，若是让旁人看到心生错意，可就毁了你一世英明。”黎尧依旧没有松开他，撇着嘴无所谓的回道“毁了就毁了，用这虚有的一切换一个美人，我愿意。”黎尧的这番表白让颜修更加心慌，他将一直隐藏的法力施展开，用力将黎尧推了出去“你也是好色之徒，什么话都能随口说来，哪里有一朝太子的样。”

　　“太子又怎么了。”黎尧被他推这一下，向后退了几步，嘟囔了一句。而后瞧着颜修面色有些愠怒，有些担心他生自己的气，便上前安慰他“好了好了，我不与你说这等玩笑了，你别……”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林子里传来急促的铃铛声，还有马嘶叫的慘声。

　　“出事了，赶紧过去看看。”颜修听到这个声音顾不得与黎尧多说，赶紧向里面跑去。

　　在黎尧与颜修的眼前，是一幅残忍的画面，他们的马躺在一片血泊中，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是两只凶狠残暴的灰色成年狼。他们听到动静，停止了撕咬，抬起头看向黎尧和颜修，目露凶光，低声“吼叫”来警示他们不要靠近。

　　“他们在觅食，我们不要过去，否则它们以为我们是在挑衅，一会儿召集更多的狼来就麻烦了，得赶紧走。”黎尧在北疆受训时遇到过狼，刚开始是一只，他以为可以解决，结果在战斗的过程中，那狼引来更多的同伴，最后是北越军里的将军带人救了他。所以，他现在不敢惊动它们，唯恐引来这山里的狼群。黎尧将颜修护在身后，向反方向慢慢退去，颜修紧握着他的手跟着他后退的步伐。在要退出去时，颜修停下了脚步，后脊梁骨发凉，他感觉身后有好几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颜修拍拍黎尧的肩小声说道“黎尧，我们怕是有一场恶战，你看身后。”

　　“什么？”黎尧转过头看向身后，果不其然，他们身后的草丛里冒出了四个狼头，加上前面的一共六个，黎尧懊悔不已，他的弓箭正在那两匹马的血泊里。这下完了，赤手空拳对战六头狼，他得有三头六臂才行啊。

　　黎尧与颜修很快就被这小群的狼围了过来，它们眼里的凶狠与贪婪让黎尧有些心慌，他慢慢的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向前挥着，企图将它们吓走。颜修在他身后憋不住的笑了，他居然想用一根树枝赶走这几头狼，简直是以卵击石。
　　“你还有心情笑，待会儿它们冲上来，第一个咬的就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黎尧对颜修的反应很是无奈，他们运气还真好，都没有走几步就遇上了那么多狼，可惜没有办法将它们射杀，那该死的弓箭都在另外两头狼那里。

　　“不怕，你可以用树枝抵挡住它们。”颜修继续埋汰他，其实他心里很害怕，尽管这些狼是狼族里最低等的级别，没有太大可能修成妖灵。可是对颜修来说，它们对他仍有种族上的无形压制，让他心慌。

　　“好吧好吧，我来用树枝保护你了。”黎尧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那个带头的狼见他过来，龇牙咧嘴的首先向他冲过来，闪电般的速度向他攻击过来，让他措手不及，胸口挨了一下，因穿着盔甲并无大碍。那头狼趴在地上抬起头，凶狠的又跃起，狼爪抓过来时，黎尧凭着第一次的经验，在它冲过来时身子向后一闪，侧过身子用力打在它的腹部，借着力拽过它的腿向一旁砸过去。这一下，将那狼摔的爬不起来，黎尧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看着它们“呵，与北疆的狼比起来差远了。”由于他这挑衅，另外三头狼合力向他扑过来，这一下黎尧顾前不顾后，很快盔甲被抓烂，里衣都快被抓破了。颜修这才有了危机感，赶紧躲在树后，并扔了把剑给他“黎尧，用这个。”

　　“你有剑怎么不早拿，非得我被抓得那么狼狈才出手。”黎尧要被他气死，这个颜修真是淡定的很。

　　颜修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回道“我忘了隐尘谷的弟子身上是随身带剑的了，抱歉哈。”
　　“既然你是隐尘谷的弟子，也是会法力的，怎么被这几个畜生吓得躲在树后？”黎尧接过剑直接当刀使，砍向第一次向他攻击的那头狼，将它的头砍了下来。转而冲向另外三头，边砍边问他。颜修低下头有些尴尬，他怎么和黎尧说自己怕狼呢，这作为有法力的人也太不可信了。黎尧见他不作答，也没有心思管他了，投身与那三头厮杀中。他们只顾得身边的这几头，却忘了刚刚那撕咬马匹的两头，它们正放下嘴里的食物，悄无声息的向颜修身边潜伏。黎尧解决完这几头后，气喘吁吁的回过头，刚要和颜修说话，就见他身后两头狼已经扑了过来。

　　“颜修，小心身后！”黎尧慌张的将手里唯一的剑扔了出去，刺中了一头，而另一头企图袭击颜修，他不顾一切扑倒颜修，右手臂被狠狠的抓了一道血口，鲜血直流。就在此刻，一只飞快的箭从他眼前飞过，将那头狼死死的钉在了一颗树上，君泠涯骑着马过来了。
　　“太子，你们没事吧。”君泠涯从马上下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二人关心的问道。
　　颜修感觉得到黎尧那温热的血浸染到自己的身上，慌忙的将黎尧扶起，紧张的看着他，眼里尽是心疼“黎尧，你受伤了。”黎尧强忍疼痛，看着君泠涯。扶着手臂摇摇头说“只是伤了个胳膊而已，无大碍，这次真是谢谢国师了。”

　　此时，君泠涯看着颜修，脸色难看，然后又看了一眼周围，确保无人过来后，冷冷的对黎尧说道“太子带着朋友来这里还是慎重点为好，这位颜修公子露了本体的破绽，你们居然还不知，真是心大。”黎尧一脸雾水的看着君泠涯，不知他这话何意，颜修却叫了起来“啊，完了完了，怎么会这样。”

　　在颜修的身后，一条银白色的尾巴露了出来，毛绒绒的，在他身后摇动着，这是狐族里少有的银狐，与九尾狐一般稀有。黎尧不可思议的看着颜修，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颜修居然是个狐狸，而且没有人与他说过。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对一个狐妖动了情，黎尧皱起眉头，心里很是纠结。

　　“太子，这事臣也没有看见过，你们自行解决吧，臣射杀了一头狼，就带走回去复命了。”君泠涯看的出黎尧对于颜修的身份也是不知情，略显尴尬，便拎起一头狼挂在马背上，策马离开了。

　　“难怪你怕狼，原来你是狐妖，颜修，你隐藏的够深的。”黎尧对于颜修的隐瞒很不爽，他扯下衣服上的布条将胳膊绑起来，暂时止个血，然后捡起一个狼头向营地的方向走过去，对身后的颜修说道“你把尾巴藏好，赶紧回隐尘谷吧，这里实在不适合你一个狐妖。”

　　“黎尧，我不是故意的，你……”颜修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离开了这个林子，狼头的血滴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路。颜修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无比的失落，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身后的尾巴骂道“真没用，就一头狼把你吓得跑出来。”

　　他将尾巴变走后，把自己的剑拔回来，一个人向林子外面走去，飞到营地前的一个山坡上，向下看着那里的一切。他们都陆陆续续的回去复命了，手里多多少少有些收获，还有受伤的黎尧。他刚到黎元珲面前扔下狼头后，高坐的玉玲珑就慌忙的从座位上跑下来抱着黎尧，然后将他带进了营帐，随后一名御医也进去了。颜修看着身上的血迹，眼睛湿润了，明明之前还说可以为他放弃一切，明明遇到危险还一直把他护在身后，明明知道会受伤还会替他挡过。结果却因为他是妖，就转头就走，不顾他的感受，果然是帝王之家多薄情。

　　颜修小声的冲着营地说道，黎尧，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与那些王孙公子一般，都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难怪不要我留在这尘世。颜修突然讨厌这些凡人了，都喜欢说一套做一套，便起身回去了，他觉得还是隐尘谷适合自己，至少师父从不介意自己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