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9年4月1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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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1日
我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我是多么的感谢Mr.and Mrs.Marini邀请我来吉□□参观展览，大概只有明天竭尽全力为他们做一顿丰盛的中式午餐，才足够报答他们十之一二！
虽然要我离开巴黎时还十分不舍，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在樱花季来法国。不过我必须诚恳的说，这里实在太美了！我下车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就完全可以理解了——为什么莫奈只是坐火车经过此地，便决定要在这里度过余生！
今天的天气简直美好得让人想哭！天空的颜色很淡，像是那种加了蓝橙糖浆的柠檬苏打水的颜色——是奶奶的蓝色。温度与光线都恰到好处，云层也十分漂亮（虽然对于一个绝妙的晴天而言，大概有些过于厚重了），但你知道的，在任何饮品中加上双份的奶油与糖浆我都会很喜欢。
上午同很多巴黎来的艺术家一起看了艾格尼丝·塞维尔的画展。
她当真不愧为这一代中最出色的印象派画家！所有的作品、所有的色彩都太妙了！尤其一副《清晨的波尔多》让我站住，看了好久好久。
清晨微微发灰的天色中，投射出一缕缕泛着金黄亮色的光束，整个小镇子还在沉睡，安静得像是一片废墟。
所有房子像是已经杳无人烟静静伫立在那里过了一百年！整体阴影都是棕绿色调的，你好像可以透过画布，感受到那些苔藓与木质栅栏略微发潮的气息。但是屋顶红色的瓦、还有那些过分鲜活的郁金香和树藤又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温暖。
总之整幅画真的太棒了!艾格尼丝就那样在一片倾颓间，给了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力量！只能说那是现实的温度与色彩！
我站在那副画面前的时候，周围的人三五成团聚在一起，飞快的用我不熟悉的语言小声说话，我突然就特别特别希望你在，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你在的话肯定会说那些人就像是一群嗡嗡叫的蚊子一样）
但是，你知道吗？看着那副画，我有一种回到了第一次遇到你的那一天的错觉。
当我们终于从废墟中爬出去的时候，我的家、那座小城也是这样的、我清楚的记得那天也是一个泛灰的清晨。虽然那时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切实的废墟，因为前天才下过雪简直冷得头掉。但看着你和战友们、看着快要变晴的天气，我也有相同的感觉，在一片废墟间、完全被死亡的气息笼罩，却充满了希望！
可惜，你并不在这里，也永远不会在这里。
真讨厌啊！明明决定了一百八十遍不再想你的！居然又提到你，一不留神竟还写了一整页纸！很想干脆的把这页撕了，但转念又觉得这种行为不仅可惜，还透着一股子自欺欺人的蠢劲儿！
算了，算了！从这开始跳过、禁写所有有关于你的内容！
下午的时候，Mrs.Marini邀请我和几位同行的小姐姐一起去了莫奈花园！这也是我此行最向往的一处，他果然没让我失望。进门处的樱花树正盛放，白色的、粉色的、千层瓣的品种都开了满满一树。（顺带说下，Mrs.Marini人真的超好！让我住在他们去剑桥上学的女儿的房间，从房间窗口看下去，也是好几株开得一样好的樱花树。现在我正看着那些树顶，写今天的手账，这样的日子真是一辈子也会嫌不足够！）
好了，接着说莫奈花园！进了花园真的更不需我多说，各色郁金香、鸢尾、天竺葵、月季、风信子，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简直像是走进了画里！
很多人说莫奈用了43年、500幅画去描绘这个花园，依我看不倒如说这座花园本身就是莫奈最精彩的一幅作品！大概就像卢梭谈到绘画时所说，“除了自然以外，没有老师。”
虽然已经是深春，但是临着开满睡莲的水塘闲逛时，还是有那么一点凉意。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深深后悔出门只穿了这样轻薄的一条小礼服裙。当然，当我穿着这条白裙子站在日本桥上，收到远处同行的几位女伴还有不少游客略带艳羡的视线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骄傲的！
就只今天一天下来，你绝想不到，我的这条裙子被称赞了多少次！是才从巴黎买来的，我穿着特别特别合身、特别特别好看！可惜你看不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拒绝我的！
好吧，这话是我夸张了，你是见过绝色美人的。不过我平心而论，我穿这条裙子算不上倾国倾城，也起码足够让你惊艳了！
唉！怎么才写了没两句，又写到你了。
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想你。
算一算，旅居欧洲也有半年多了，离开你竟然也已经接近三年！
你不会是在云贵边境那里，从哪位老乡手里买了个情蛊种在我身上吧？怎么就能这么让人念念不忘呢！这两年里，我真的已经见过许多大世面！美国国家地理列出的五十个人生必去景点走过了大半，不说是见识了全世界的帅哥，可是就连今儿早上送我从酒店去巴黎火车站的小伙子，都比你眼窝深邃、鼻梁高挺！
秦铮！你真是可恨！
唉，算了，上一句划掉！老天爷你今儿也还是当做没听见吧！不然害他在做任务时打了喷嚏，我又要欠他一条命。要是一下没害死就更麻烦，我这一辈子都赔给他也不够，怕是要签个三生三世的欠条才行！
我承认，我是很没出息！自从遇见他已经过了三年零两个月，从分开那天算起也有两年零九个月，在满世界各地的山顶大声发誓、在满世界各地的庙里许愿、在自己的本子里一遍遍写下决心，总共不知有多少遍，却依旧忘不了他。
遇到的每一段故事、看见的每一处风景，都想要你陪在身边；甚至每一天的日记，写的也都是“好想告诉你”。你要是看见这些，一定会笑的！你也就懂个屁的爱情，所以肯定会笑！肯定也会觉得我没出息！
但是！秦铮！
我确实比不上你，是条汉子！我起码还有一点让自己值得骄傲！
那就是，在我走的那一天，我发誓——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如果再也不能像爱那个人一样爱我，我也绝不会死皮赖脸的纠缠你！我是喜欢你！但我还有那么一点点仅剩的自尊和骄傲！
在你爱上我以前，我绝对、绝对不会回到你身边！
写于Mr.and Mrs.Marini’home
***
夜渐渐深了，坐在窗口一阵阵风吹来，是带着樱花味道的寒气。
颜谖草紧了紧披在肩上的毯子，视线飘忽的落到远处已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想念着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街角的人。
谖草并没有关门，写了满满两页的手账本随意摊在身侧的地毯上。
Mrs.Marini年过60，十点刚过，却已经是老年人们即将休息的时间。
她上午费心张罗了一场艺术沙龙的冷餐会，下午又陪几位来吉□□参观的朋友四处逛了逛，劳碌了一整天，这会儿连上楼都开始吃力，但还是十分体贴的为谖草送上了一杯热牛奶。
听到她的敲门声，谖草才恍然从神游中回到现实世界。
“Tu penses à qui”（在想念谁吗？）
谖草被她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微微低下头，点了点头。
Mrs.Marini看着她羞涩的样子，和蔼的笑了。
“Deux choses ne peuvent se cacher: l\\\'ivresse et l\\\'amour.”（人世间只有醉酒与爱情两件事无可掩饰。）
但她没再追问，只是将暖暖的冒着热气的牛奶杯递到她的手里。
“Bonne nuit, mon petit. Fais de beaux rêves.”（晚安，我的小可爱。做个好梦。）
“Bonne nuit, Mrs.Marini.”
**
虽然喝了可以安神的热牛奶，可是那一夜谖草睡得一点也不好。
大概是因为午餐时，听大家聊到了今早巴黎火车站发生的一起枪击案。
那场惨案明明是发生在谖草离开之后，可是在梦里，她却好像是切身经历了全部的一切——恐惧又无力。
只是看新闻推送时扫了一眼的那张面孔，竟然被她的潜意识保存的如此深刻。
他穿着一件被洗得发灰的黑色连帽卫衣，留着半长的大胡子遮住了下半张脸，耳朵里塞着耳机，眼睛虽然一直紧紧盯着自己脚尖的地面。但谖草却就是知道，他的眼神十分灰暗，像是那双眼睛无法看见任何色彩一样，又或者好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谖草可以感知到那个人的情绪，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早已波涛汹涌。
谖草和他擦肩而过，他们的肩膀很用力的撞了一下。他们的距离近到，谖草可以闻到他身上像是海产市场垃圾桶混合着潮湿泥土的腐败气息。
有趣的是，那个人虽然长了一个高个子的脸，走近才发现原来只不过比谖草高了几厘米。
他没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
碰撞的疼痛感非常真实，让谖草突然愣住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她转身看那人，他的手一直揣在口袋里，定睛去看，他的右臂甚至还在微微抖动着。
直到那个人走进站台的人群中，人群像是洪水瞬间就将他吞没，只剩下一个破旧兜帽的尖尖，谖草才恍然想起，那个人是恐怖分子！
她拔腿追上去，可是却好像一切都在阻拦她靠近！连空气都有了更大的阻力！
谖草可以感觉到——自己在大声喊！中文、英语、法语，她在不停地喊着！
清晨的凉风灌进嗓子，引得她剧烈咳起来，连嗓子都开始感觉到痛，但她就是追不上那个人，也没有任何人听到了她的警告，所有人依旧行色匆匆。
在站台柱子后吻别的小情侣、牵着路还走不稳的儿子给丈夫送行的妻子、还有慢吞吞推着一行李车行李的老夫妇......
他们都丝毫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
谖草感觉自己像是在及颈深的水池里艰难迈步，而那个男人则像是顺风要飞起来。
他终于还是到达了新闻头条照片里的那个广告牌下、站定、抬起头。
果然，那个眼神和谖草所想到的一模一样！
“不要！！！”
“不要！！！！！”
但是谖草的世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不仅听不到她自己绝望的喊声，连刚刚站台上各种语言的嘈杂交谈声也不剩。
所有人像是不约而同开始表演默片——诡异又可笑。
满头花白的那个微胖老头捂着胸口，一脸惊恐的面朝地直直的倒下去；他身边的老太太吓得长大了嘴巴，转过身看到了广告牌下微笑着的枪手，一屁墩坐下，却没在行李车上坐稳，歪着滚到了一边；正要上车中年男人和他身边的乘务员，相隔不到一秒倒在了一处，背对射击方向的女人第一时间将孩子揽进怀里，蹲下缩成了一小团；一秒前还在热情接吻的两人，转瞬间少女的脖子上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血洞，青年惊恐的将她推出怀里，而那个女孩像是一滩烂肉乱七八糟的摔在地上。
还有一颗子弹........朝她射来了！
谖草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连微微偏下头也做不到。
那颗子弹从她左脸颊飞过，带起了细微的风吹起她的头发，扫在脸上有些痒痒的。
紧接着，就是“噗嗤——”一声——子弹射入血肉的声音。
她还来不及转头看，就被那细微的、子弹带起的风惊醒。
一身冷汗，连身体都因为不知紧绷了多久，各块肌肉都变得有些酸痛。
纱帘的一角轻轻飘扬了两下——睡前居然忘记关窗了？
谖草掀开薄被，被夜风一吹瞬间清醒了不少，她坐在床沿上扶额，用力的按了几下太阳穴。
感觉似乎是关了窗的啊？怎么？
唉——算了，估计是忙着洗漱、收拾笔记本什么的，就给忘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余下的后半夜，她不知怎么的又把那个梦继续做下去了......
但是醒来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在她身后不到一步距离，有个背着包的男孩子，半侧脸对着她。
一整夜的噩梦，害得她连吃早饭时都难掩疲态。
Mrs.Marini贴心的为她摘了院子里的薄荷叶做了薄荷红茶，薄荷的清凉配上红茶的醇香，倒是确实让她舒服了不少。
谖草一边吃着Mrs.Marini自制的豪华版华夫饼，一边听她说着，过一会儿将要有一位同是中国来的姑娘入住，她准备带她们好好去看一看吉□□印象画派艺术博物馆。
——这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正想着，突然手边的电话响起。
秦铮！？
——怎么可能呢？他从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
谖草甚至顾不上礼仪，抄起电话就跑去了门廊。
她试探着，“喂？”
或许是...秦铮拨错了？可他居然还留着自己的联系方式吗？
听筒那头的另一个女声打断了她的所有胡思乱想。
“你好......你认识秦铮吧？”
谖草咬着唇没有回答，那边已经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了。
“秦铮受了重伤，现在正在北京市协和医院抢救，我猜你是他的朋友，所以想着给你也打个电话......”
“你也不必回复我，我只是听从他进手术室前最后的吩咐，给他的朋友们打电话通知一下而已。”
“不过，说实话！秦铮...现在的状况并不乐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2019年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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