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姆的忧郁》苏霖

7、奥加城中的神眷教堂

　　啪啪子想得很简单，以砖开路，不管是领主还是什么主教，把对方的老家给端了的话，想翻什么线索翻不到，想找什么人找不出来。当然，就算是同意深入虎穴，其他人也没有莽成她这样。最终，还是海伦粗略制定了一下潜入计划。
　　狼人暂时待在城外策应，由她、啪啪子和赛博亚一起，伪装成外地赶来应聘的侍女和佣人，从正面途径进入城堡。毕竟只进不出这个事，外地人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好处是不容易起疑，毕竟领主的招人还在持续中，给出的薪水也很可观。最重要的是，还能让对方不起疑心的情况下为他们带路。只要找到了莉莉，就算事情败露，就按啪啪子说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就是。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奇怪的地方翻车了。

　　早上八点左右，一行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教堂前的广场上。
　　至于为什么是教堂——
　　之前海伦说过，里松家的子爵爵位是多代前的家主向国王买的，一直承袭至今。而他当初的大主教之位，也一代代传了下来。现在的这位子爵洛克·里松既是领主，又是大主教这件事他们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意识到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麻烦。直到这个麻烦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领主府……建在奥加城大教堂的里面。
　　理所当然的，想要进入领主的城堡，得先穿过包裹着它的大教堂。

　　“你们……干嘛都站着？”
　　赛博亚，不，是赛博娅——为了不让可能留在城堡里的瓦莱利认出他，他在海伦的建议下换上了女装——先一步走进了教堂前的广场，走了几步才发现，其他人并没有跟上来。
　　“除了你以外，我们谁都进不去。”
　　她们进不了城堡。
　　——物理意义上。
　　一道赛博娅看不到的透明屏障挡住了他们的路。

　　“失算了，本来以为这种穷乡僻壤不会有的。”
　　眼前这座并这不是普通小镇上那种，随便建个房子竖个牌子就可以当教堂用的建筑，而是真的拥有女神庇佑的神眷教堂。这种教堂的建立需要红衣主教级别的主教亲自进行祝福，并实现神像与女神的直接沟通。沟通成功后，女神会化教堂为圣域，将整座教堂都笼罩在女神的护佑结界里，排除一切异端和威胁。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异端和威胁包括了哪些呢？
　　比如，魔物……
　　啪啪子，史莱姆，异端。
　　巴顿，狼人，异端。
　　海伦……呃——
　　“你为什么也进不去？你不是神选者吗？”
　　海伦菜是菜了点，但好歹也是能用魔法的一级神选，怎么也被结界给挡外面了？
　　“这是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故事，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这美艳无双——”
　　“好你不用说了。”这浮夸的动作和做作的嗓音一出，啪啪子就知道她想干嘛了，接下来的话不听也罢，反正都是胡扯。
　　“哎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赛博娅提着裙子紧张地跑回来，做贼心虚地不停朝四周看，小声地问：“要发信号吗？”
　　所谓信号，是通知在城外待命的巴顿，最初的计划失败，转为后备计划的通知。
　　可就算动用后备计划，这个护盾横亘在眼前，不处理掉也没办法继续下去啊。
　　“这……”海伦犯难了。就算她天纵奇才智计卓绝倾国倾城，有些东西突破不了的还是突破不了。眼前这个护盾，就是她束手无策的其中之一。

　　高达七级的全属性魔法护盾，已经不是神选者，而是神使级别的魔法了。据说这种护盾能挡住八级神使的全力一击，被称为“终极堡垒”，在战争中是作为最后的避难所来使用的。八级是什么概念，赫加全国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人。别说是她这个菜鸡了，就算是整座城里的神选者一起发起攻击，这护盾也不会动摇一下。
　　不过要说它完全没有弱点倒也不至于，法阵的核心就是大教堂里的女神像。而女神像并没有那么高级别的护盾加持，就是座普通的石像。理论上只要能毁掉女神像，那么这个护盾自然就会瓦解。
　　现在的问题是，唯一能进入教堂的，是比她还要弱鸡的赛博娅。指望她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推倒女神像，然后在一堆祭司的包围下突出重围？能在教堂里侍奉女神的祭司，可都是实打实的神选者！让他去，不等于羊入虎口吗？

　　在海伦思考的时候，啪啪子走到了护盾边，伸出手指戳了两下。这个护盾只是纯粹的保护性护盾，并没有反伤啦之类的攻击性效果。她反反复复地摸，跟挑西瓜似地敲了敲，似乎确定了什么，走回来对赛博娅说：
　　“你去，按原计划去找你姐姐。”
　　“那你们——”
　　“带上这个。”她在两人的注视下十分惊悚地折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一翻手，那根小拇指就化为了一块红色的石头，像是她的身体凝固后结成的琥珀一样。
　　“这是……？”赛博娅双手捧着这块红色的石头，克制着自己扔掉它的冲动。一想到刚刚它还是一根手指，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你带着它，这样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感觉到你的位置。”说着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去吧。”
　　赛博娅紧张地回头看海伦，在后者也点头后才战战兢兢地把石头放进兜里，独自一人进了教堂。

　　上午十点左右，奥加的南城上空冒出了一柱浓浓的黑烟，像是哪里着火了。可没几分钟，赶来灭火的人们就看不到烟柱了，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哪里真的起了火。最终，人群只能骂骂咧咧地散去。
　　而此刻的东市，正是一片热闹的景象。许多外地来的商队在这里支起了摊子，售卖一些特产，前来挑选购物的人也川流不息。几个小偷在人群中漫步，寻找着合适的肥羊。打铁声，叫卖声，咒骂声，讨价还价，构成了这个时间点东市最鲜明的印记。
　　一个无人看管的小男子正蹲在街边，拿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了阳光，他下意识地抬头——
　　一只巨兽正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大的坑。
　　人群猛地一静，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狼人并没有那么好心，等待他们慢慢反应，而是一爪打翻了炼铁炉，铁水横流，眨眼间，就点燃了半条街。
　　“嗷呜～”
　　狼嚎声响彻整座城池。
　　“啊啊啊——”“救命啊！”“是狼人，是狼人！狼人攻进来啦！”
　　“铛铛铛，铛铛铛——”
　　钟楼上的警戒钟声响起，久未临战的骑士们一边穿盔甲一边往外跑，甚至还有一个穿着大裤衩就跑出来的。在长官的训斥下，他们好不容易完成了集合，就握着剑冲向了东市的方向。原本警备格外紧密的教堂和城堡，就这样空了大半。
　　以上，就是在进城之前，海伦提出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到处都是惊慌的城民，他们有的跪在地上祈祷，有的冲进教堂想要获得祭司们的救治。刚刚还平静安宁的奥加城，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海伦站在这混乱的人海之中，隔着层层人墙看向那个披着斗篷的背影，思考着可能的破局之计。一个行人从眼前走过，视线被遮挡的短短一瞬间，那个背影消失了。

　　来了！
　　就在海伦意识到啪啪子开始行动的同时，一只史莱姆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那不是她已经习惯的可以抱在怀里的大小，从半人高、到一人高，还在不断地变大。
　　人群早已混乱不堪，尖叫声怒吼声响成一片。
　　最终，那团鲜明的红膨胀到与教堂的尖顶一般高度时才停止了长大。而此时，已经有许多来不及逃走的人被它压在了身下，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它的身体因为结界的存在被顶出了一道圆润的凹陷，它却浑然不觉，幻化出的右手冲天而起，一块有它一半高的巨大青砖出现在了它的手中。
　　“我要走的路必须是一往无前的！绝对不容许偏差！”
　　巨大的红团子吼出了似曾相识的豪言壮语，青砖看似缓慢，却毫不留情地砸在了被誉为“终极堡垒”的魔法护盾上。
　　海伦却仿佛忘记了当初自己觉得好笑的心情。
　　这一刻，在这惊天的伟力之下，她笑不出来。

　　巨大的冲击波从相接之处迸发开来，空气尖啸着掀起了爆风，大地轰鸣着蔓延了震动。房屋、树木、人……周遭的一切无一例外，都被卷入了这可怕的冲击中，向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当然，海伦也不例外。
　　飘摇的视线中，那金光闪闪琉璃般的护盾在这摧枯拉朽的一击中发出了玻璃碎裂般的声响，脆弱得仿佛吹起的肥皂泡一样，一触而破。
　　几乎占满了全部视野范围的红突兀地消失了，红团子就跟它出现时一样，消失得毫无痕迹。大部分城里人都还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教堂内的祭司们却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女神像就在刚才的一击中，风化了。

　　想象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一只手揽住了海伦的腰，在她落地之前带走了她。眼前一花，已经身在领主的城堡前了。
　　海伦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侧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人。
　　啪啪子那一头红发已经悄然褪去，银霜覆盖了她的全身。风拂过，扬起她近乎透明的发丝，雾凇般脆弱飘渺，美得不沾一缕凡尘。
　　美人轻蹙峨眉，捻起一缕银丝，叹息：
　　“唉，好像用力过猛了。快点找到莉莉和风之谷的线索回去吃饭吧，你看我都饿褪色了。”
　　海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