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与庸才》一颗赣橙

2、第 2 章

　　人生是一场孤独的旅行，无论你我贫贱富贵。
　　我曾自负甚高，认为按照动物本能，人总归是群居动物的，总是可以从他人身上汲取温暖与力量。因而，我们不可能感到孤独。
　　可我什么时候感到孤独的呢？
　　不是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的独来独往，也不是在社交软件上的沉默寡言，而是我在做了一场美梦之后。
　　我曾梦见自己能脚踏彩云，能一跃千里，能及人所不能及之处。
　　可一旦从梦中醒来，当我想要与他人倾诉梦中所觉之时，才发现，我已遗忘大半的梦境。剩下的点点零星，能说出口的不及梦里的万分之一。
　　从始至终，只是我一人做了这个梦，也只有我一人，能记得这个梦中的美妙感受，这是无法与人分享的美丽。
　　也是难以言喻的孤独。
　　恐惧亦如此，再华丽的辞藻也无法形容那一刻令人窒息的感觉。
　　当我习惯于从微博，从沙雕段子获得快乐，我也就习惯了孤独。
　　最孤独的表现莫过于此，你无法从你的生活中获取足够的快乐，你的精神世界依托于虚幻的网络，你一面转发着各种各样的搞笑微博，评论永远是哈哈哈哈哈，沉迷于此不可自拔。
　　看着猫狗互相依靠，心里总是羡慕的。羡慕它们可以互相打闹，互相依靠，而哪怕孤身之时，也能排解人心中的寂寞。
　　家中曾豢养过一群小狗，它们在冬日里来到这个世界，足足有六兄弟姐妹。小狗身上的毛大部分随了它们的母亲，是一种略显陈旧的米白，偶尔有星星点点的黑，如耳朵，如腹上的小斑点，是像了他们的父亲。
　　当它们的母亲带着它们归家的时候，我曾惊讶于它们的美丽。
　　比如其中的一只小狗，我和它曾在台阶上下对望，它通体白毛，只在耳朵尖上有一指甲盖大的黑，随着呼吸颤颤抖动，双爪搭在台阶上，又因为年纪小站不稳两只后爪不住的移动，就连尾巴都在一甩一甩的。三角形的鼻头微微湿润，靠近了看得见它鼻子上的水珠，它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望进他的眼睛，那是纯洁的黑，眼中只有我一人。
　　它们六个实在是好玩，家里在檐下给他们围了一个角落，地上罢了几件旧衣服，又用了几个废纸皮立着挡风，它们便睡在这里。无论我晚上睡前看的时候他们再怎么有秩序的趴好，第二天的时候，六小只都会滚成一团，你压着我，我压着你。尤其是里面有一个胖墩，又胖又爱睡，大部分兄弟们都出窝了，它还在睡。若是自己个儿睡也就罢了，偏生这小东西睡姿又差，常常是压着自己兄弟还没有自觉，每每压得兄弟只能勉强挪动上半身，急得嗷嗷叫才能唤来人把它挪开。就连我们把它挪开的时候，他也是没醒过的。
　　可一到吃奶的时候，它就冲的比谁都快，仗着自己个子大，常常是将其他兄弟强行挤开，独自美美的吃一顿，吃到母亲不耐烦了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嘴。
　　这六只小崽营养实在是好，竟无一夭折，每个幼崽都吃出个圆滚滚的肚子，就连下巴上也有不少的肉，摸上去舒服极了。还未长成，就引得乡邻们来讨要。
　　最后，家里只留下了一只小狗。就连这只小崽子，都是送出去后自己摸回家的，打也打不走，赶了又自己悄悄溜回来，家里人便养着了。
　　说来好笑，这两只狗平常到处野，怎么唤都唤不来，可一到饭点了就准时坐在餐桌下等着投喂。别的狗来讨食狗妈妈都是要把他们咬出去的，可唯独面对自己的孩子，她从不开口。
　　一年过去，小狗长得也有狗妈妈一半大了，倒是和妈妈一样的霸道，不许别的狗来讨食，也不让家人喂别的狗，出入都和妈妈一起。附近的邻居都说它凶，但也夸是条好狗。
　　小小个子，倒是神气的不得了，一有风吹草动，就吠个不停，得益于此，长辈们养的几十个鸡鸭也没怎么丢过。
　　这么神气的小狗。
　　死了。
　　它死于这个春节假期。
　　那个下午，我在和邻居聊天，看着它在田野里寻找野食。由于我们这边大量年轻人外出务工，老年人为方便孩子上下学纷纷搬入镇上，乡里的土地就大片大片的荒废下来了，茅草能长得有一人多高，这也就成了野物的天堂。偶尔我经过这些天地，动作声音稍微比平时大一点，都会惊起好几只野鸡。再加上家里散养的鸭子处处下蛋，我们找不到的，自然进了它嘴里。
　　但是那天不一样，我不知道它吃了什么，只看见它突然就开始咳，时不时的发出呕吐的声音，偏偏又什么都吐不出来，我以为它只是呛着了，就没有多上心。
　　直至晚上，奶奶回家，听到这声音便断定它是喉咙上卡着什么东西了，喂得食它也吃不进去。一整夜，只能听见它声音低哑的呜咽与小小的吠声。
　　偏远的山区就算是镇上也是没有宠物医院的，更别说受伤了的动物本就不让人靠近。
　　我们尝试着抓住他，用镊子把东西夹出来，可不等人靠近，它就跑得远远的，很晚了才归家来。
　　第三天早上，我们在后山发现了它的尸体，毕竟是冬天，两天不进食水，晚上又是零度的天气，再加上它嗓子可能因为异物发炎，便走了。
　　我们挖了个小小的坑，把它埋了。
　　除了他的妈妈，几年后，我们都不会再记得它。
　　狗妈妈在小狗走前刚下了一窝崽子，按理说，她要一周后才会带着孩子回家。
　　可这次，她第三天就回来了，没有带着孩子。
　　几天后，她唯一带大的幼崽也死去了。
　　或许人类低估了他们之间的情感，狗妈妈应该是感觉到了孩子的离去，变得厌食起来。
　　无论鸡鸭鱼肉，她都很少进食，原本她最喜欢吃的鱼，我们放了一整碗在她面前，可到了晚上，那一碗竟是分毫未少。原本强壮的身子也一天天消瘦下去，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肋骨高凸，脸上的肉也没有了，也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晚上一有风吹草动便叫个不停了。
　　我离家的时候，她看上去已经没有原来的一半胖。
　　现在，我不敢问。
　　你看，世人骂人时往往称之为狗，可见过狗也有如此深情。
　　狗妈妈失去了孩子，没有了生活的伴，便选择绝食来陪伴。
　　而我们呢，背负着各种责任，即使再想结束自己的性命，也不得不负重前行。
　　我的命，从来不属于我自己。
　　我是这个年代最为普通的年轻人之一，懦弱，没有担当，逃避现实。
　　每当重压袭来，总会有自我结束的声音萦绕在我耳旁，诱惑着我向深渊而行。
　　可我不能放弃我的生命，当一个年轻人只能从他人角度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之时，那证明他已在悬崖边上，随时都有可能向前一步。
　　我连自己活着的意义都找不到，那我何必活呢？
　　熬到今天，不过是因为家中双亲在我幼时给予我甚多的爱，我不想以这样难过的方式去回馈他们。
　　我的父母还在不断为我打拼，我有何脸面说坚持不下去。
　　可是活着，真的太累了。
　　孤独，真的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