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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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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圣诞节我回去。”宇文昼停好车,把电话换到另一只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下去解释,“我没有故意拖延,我正在申请……我知道奶奶身体不好……我,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等他说完,电话就挂上了。他闭上眼睛,叹息。街边餐厅的灯光照进了车里,在光与影之间,他的面孔看起来无比疲惫。突然,他想起自己疏忽了一件事,赶紧抓起了手边的手机。“安瞳?我要晚一点回去,你今晚不要回学校了……”
宇文昼叮嘱完,这才下了车,走入街边那家美丽的餐厅。这是鸢选的地方,自从结束工作回来之后,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见面,但他不知道这样的平静可以维持几天。
“给我两份牛排,一份五分熟,一份七分熟,再来一瓶法国红酒。”昼把菜单递给餐厅的服务生。彬彬有礼的服务生接过菜单,应着退开了。昼这才重新把目光投向对面的鸢。
鸢略长的头发像褐色的缎子闪耀着光泽,纤细柔软的发丝漂亮得会让女人嫉妒。昼的心微微地一颤,曾经就是被这张天使一般美丽的脸所吸引,再也无法把目光移开,以至于这一辈子似乎注定了眼里只有这个人。但是他的天使已经变了,而他自己也在变。
“昨天豆豆提到的那个小助理……”鸢的身子微微前倾,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淡淡的埋怨,“在哪里认识的朋友,怎么不介绍给我?”
宇文昼很清楚鸢那抹揶揄意味着什么。鸢天资聪敏,豆豆只是无意中提到安瞳,他立即就察觉到了什么。小时候的宇文昼不想输给比自己小的鸢,每每花费双倍的努力才能胜过他。不论是学习还是运动,鸢就像是被上天特别眷顾的宠儿,随随便便就能做得很出色。
因此,宇文昼才更明白鸢为自己付出了怎样沉重的代价,如此巨大的代价让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宁。有些话是他永远也不敢在鸢面前说出来的——事实上,他就快被这沉重的桎梏给压得透不过气来了。
“那份工作别做了。”昼不紧不慢地说完,陷入片刻宁静,两人只是凝视的对方。
鸢低下头,切下一块牛肉,满不在乎地说,“现在工作那么难找,谁会雇我这种背景的人。”
宇文昼表情犹如中了毒刺。“夏楚鸢……”
鸢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宇文昼,我做的选择就让我自己来承担后果,而你,就好好地去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可以么?”半生的牛排被锋利的刀尖撕扯开来,隐约可见血的痕迹。
宇文昼丢下餐刀和叉子,揉着自己的眼窝,“你还是不肯搬回去?”照例他得不到任何回答。窗外的天色阴沉,看不到星光。距离上一次争吵有多久了,两个月?或是三个月?印象中这一次分开的时间最长。曾经,也有过刚分开三天,又忍不住去找对方道歉的事情发生过。那些曾经炽爱的日子去了哪里?那两个不顾一切的毛头小子又去了哪里?两年前,他把鸢接到了自己的公寓。鸢没多久就发现了他的秘密。那时鸢近乎癫狂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一切都历历在目,就连疼的感觉也随之翻涌上来。
鸢发觉昼走神了,但他没有出声,只是握着餐刀的那只手忽然加重了力道。
电话响了几声后,自动转到了语音信箱,安瞳握着电话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已经很晚了,宇文还是没有回来。他挂了电话,转身回到客厅,怔怔地呆坐了好一会儿。空荡荡的客厅静得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抬起头,对面墙壁上的鸢尾花刺痛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电话惊天动地地响起来,安瞳跳起奔过去抓住电话,昼温柔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刚才走开了,没有听到电话,你还没睡么?”安瞳低低地应了一声,停了停,他吞吞吐吐地问道,“又加班吗?”说完了,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本来打算和医院的同事吃完饭就回来的,可是中途又被医院叫回来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今天恐怕回不去了,你就睡在卧室里,明天早上我会赶回来送你去学校,早餐想吃什么,我顺便买回来。”
安瞳拿着电话直发愣。为什么完全感觉不到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不,不知道,随便什么都好。”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纷乱的思绪让他的头涨痛。
昼依旧不厌其烦地叮嘱着他,晚上睡觉别贪凉,别把空调开着很低的温度睡。安瞳不停地点头应着,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那种想法来得如此迅猛,以至于整颗心都被充满了似的,堵得疼。
挂了电话,他默默地立在安静而华丽的客厅里,低垂着头,两只手慢慢握紧了拳头。
不想,不想放弃。已经没有办法抛弃那份温柔的关爱了,无法想象再回到孤独的日子里自己是否还能够坚持下去,也许,是昼的温柔已经使自己变得软弱。即使他们之间已经开始渗透进谎言,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昼,会为你留着门,只要你回头,就会看见,只要,稍稍地,回过头……
“宇文?”鸢敲了敲门,一手拿着一罐啤酒走了进来。昼没有料到鸢竟跑来了医院,一时呆在那里。“刚才饭还没吃完就被叫回来,要不要我陪你去楼下的餐厅吃点东西?”鸢说着把啤酒放在他面前,兀自打开了一瓶喝起来。昼把手机丢回抽屉里,不悦地皱起眉头,“别在这里喝酒!这儿可是医院!”
鸢的心好象被什么扎了一下,昼从来不用这种口吻对自己说话,他听出了语气之中的不耐烦和厌恶。他放下了手里的啤酒,昼夺过去,连同另一罐没有打开的一起丢进了垃圾筒。鸢紧闭着双唇,默默地看着昼做完这一切。宇文昼处理完啤酒,转过身见鸢的眼睛有点红,忍不住数落。“跟你说过多少次,隐形眼镜不能长时间戴。”鸢拿手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又惹来昼的一顿训斥。“别揉,不知道手上有多少细菌么?”
鸢听完,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也许是眼睛干涩的缘故,用力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浓浓的睫毛显得尤其动人。昼望着那美丽的笑颜,叹了一口气。偶尔孩子气的鸢,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回到他记忆中的那个鸢,那个不懂得照顾好自己的,糊里糊涂的鸢。
“去找个地方把眼镜摘了。”
“可我看不见。”鸢抱怨。
宇文昼摇摇头,天生的近视恐怕是鸢身上唯一没有被老天爷眷顾到的地方了。“我带你去配眼镜。”说着,他拽起鸢的胳膊就往外走。
鸢临出门前拿眼角扫了一眼那个紧闭的抽屉,比起自己的眼睛,他更关心的是宇文昼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午夜过后,果然下雨了。夏日的雨总是雷鸣伴随着倾盆大雨。凌晨,雨越发猛烈起来,雨点拍打着窗户,从玻璃上冲下。在闪电的映照下,急促流逝。
空调的风有些凉,安瞳拉了拉凉被,怎么也睡不着。床头的时钟已指向了三点,已经这么晚了。他忍不住爬起来,拉开房门,看看宇文昼有没有回来。没想到,昼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安瞳回到卧室,拿出了一条毛毯,轻手轻脚走上前给昼盖上。昏暗的房间里,安瞳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熟睡的昼,窗外的闪电的光照耀着他的脸庞,忽明忽暗。而后,他就象是被咒魇住了,昏昏沉沉地靠近了那张熟睡的脸庞,轻轻的印上自己的唇。时间如同停止,窗外的雷电忽然停住了,只听见雨丝落下的声音。
耳边传来一声低语:“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嗯……知道……”安瞳怯怯的气息里有一股执着的意味,微凉的手臂滑过昼的颈。昼将那纤弱的身体拉进了毯子下。“有一天你会恨我的。”昼的双臂紧紧搂着安瞳,深怕他会消失一样。
安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带着深沉的痛凝视着昼——已经,回不去了,即使是坠入地狱,也想跟随……
雷雨过后的晴天,空气里弥漫着清爽的气息。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撒在房间里,金色的光芒在安瞳的身后如一对金色的翅膀。身边的昼笼罩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浓密的眉毛微微地蹙着,隐隐透露着不安。
宇文,累了以后会给我留着门,对吧?
狡黠的目光穿过记忆的狭缝,依然隐隐作痛……
晚自习下课后,尹轩从学校广播室回来,一路上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听着音乐。打开钥匙开了门,他径直走进了亮着灯的寝室。安瞳刚洗完澡,正在套上衣,尹轩不经意地扫过一眼,突然看到些异样的东西,忙又转过头去仔细看了一眼。
那些暗红色的印记是……
安瞳立即也意识到了,手忙脚乱地套好衣服,拿起换下的衣服,连看也不敢看尹轩一眼就急忙走出了寝室。尹轩在他的身后,故意发出一声鄙夷的惊叹。看起来,为了钱,还真是什么工作都愿意干哪!
尹轩摘掉MP4的耳机,往桌上一丢,按下台灯,晕黄的灯光在夏日里有些恼人的腻味。九月了,天气依然热得邪乎。他摊开一张关于校运动会的通知书,大略地读过,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青色的小虫落在白色的纸张上,透明的翼笼着翠青的身体,渺小得可怜。
三千米今年还是没人愿意参加。他皱起眉头,盯着男子长跑那一栏空白的一片。真是头疼,每年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