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包养》忘川鬼

2、重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辆车，至少有个睡觉的地方，不然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这车不算是最顶级的那一档，一辆普通的吉普。顾宸川也不怎么喜欢。当年买下来他记得是为了送一个小情儿做分手礼，结果人家鸟还不鸟他，根本没收。是记在别人名下的，所以没被查封。现在倒成了救命的了。
　　他想哪天最好把这车也给卖了。怎么也能换点钱。虽然这车型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了。
　　开了这么多天，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风里来雨里去的，顾宸川觉得自己对这车都有点感情了，卖了还挺舍不得的。
　　他坐在车里抚摸着方向盘，在那一瞬间放空了自己的大脑。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前方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一片茫然。
　　现在回长洲市的话，也许还能筹到点钱，不过也离那个数还差的远。
　　最好笑的是他现在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
　　真的是可笑。
　　他现在最需要解决甚至都不是这个，而是他都没有吃饭的钱。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滴滴的响了，是有人喊他的车。
　　万幸的是，他之前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份营生，那就是代驾司机。他在这几个月跑上跑下，没有地方也没有时间赚钱。就趁着间隙接点单，给人家开车。
　　顾宸川毕竟不是京洲人，一开始对这里的路况完全只能依赖导航。这让他意识到其实这个工作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在他经常因为找不到路，让顾客等了太久而被放了鸽子之后，他对自己能靠这个赚到钱表示怀疑。他觉得他浪费的油费都不少了。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他已经很熟练了。
　　这一单是一个他熟悉而且很近的地方——君山酒店三厅后门。顾客甚至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知道具体地点，希望他能迅速过来，并且表示可以加钱。
　　这让顾宸川十分心动。加钱，太好了。
　　这个时候就是需要钱。
　　他想你要是肯给我加钱，别说快点到了，就是让我给你讲笑话，唱个歌，干什么都行。
　　这个酒店是京洲的大酒店之一，顾宸川以前来京洲就会住这里，很多人都搞不清楚这个酒店到底有几个门，而这些门都是哪个，顾宸川却很清楚。
　　他迅速找到了位置，非常贴心的开到后面的隐蔽位置，然后按了两下喇叭。都说干这个最难的不是找地方而是找人，能迅速判断哪个是点车的顾客还需要一点灵性。顾宸川在那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也许我很有天赋干这个的想法，因为他马上意识到了他的顾客是哪位。
　　两个男人站在树荫下，一个身姿挺拔戴着帽子和墨镜静静地站着，眼镜太大看不清脸，不过可以看出来气质很好。另一个也是男士，但是穿的花枝招展满头大汗的提着个包四处张望。
　　他们还没看见自己，顾宸川就按了几下喇叭。
　　两个人听见之后迅速过来从后面上了车。
　　顾宸川等他们上车之后就随口问：“去哪？”
　　然而从车前的后视镜随意地瞟了一眼，就愣住了。正巧那个人也刚摘下墨镜疲惫地一抬眼看向前方，两个人的眼神在镜中相遇。
　　后视镜的视野有限，甚至看不到全脸，只能看到眼睛。
　　顾宸川本来也没在意，首先他的感觉是，这顾客的眼睛很好看。于是他又多停留了几秒，就是这几秒他清楚的在后视镜里看到了那双眼睛在看到他之后的神态变化，这种眼神很熟悉，之前他不小心接到了一位曾经的朋友，他看到自己在这给人代驾之后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顾宸川想，该不会是又碰到熟人了吧。
　　他仔细一看，还真是个“熟人”。
　　熟到曾经负距离的那种。
　　就在这时，后座响起了一声抱怨，另一个人翘着兰花指说：“诶呦，怎么还不开车呀，热死了。你开没开空调呀？”
　　顾宸川这才缓过神来，把目光收回来手忙脚乱地去找车上空调的按钮。
　　他的举动把那人逗笑了，“怎么，没见过明星呀？认出来啦？”
　　顾宸川敷衍地笑了笑，好不容易把空调打开，然后把窗户升上，嘈杂的声音被挡在窗外，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空调吹风和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缓缓踩下油门，让车尽量保持平稳的行驶。
　　是路铮吧。
　　说真的顾宸川一开始真没认出来。他印象里的路铮还是七八年前那个总是坐在角落不爱说话，但是会很安静看着他微笑的穷学生。
　　不得不说路铮是他包过这么多情人之中，最称心的一个。
　　因为他好看啊。
　　带出去多有面子。每次他把路铮带出去，那群狐朋狗友就眼馋的不行，说他捡到宝了。顾宸川当时不以为然，觉得也就一般吧。后来才知道这种水准的还真是很少见。
　　要说性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特别安静特别听话。
　　当时就有人说路铮的长相就是去当明星也绝对能出头。
　　顾宸川记得当时路铮说要重考大学，顾宸川本来想让他读个什么外语系，结果他自己很有主意的说想考戏剧学院。顾宸川对这些事本来也不在意，就随他了。
　　后来顾宸川偶然在电视上看到路铮拍的广告，才知道他居然真的成了明星。
　　好像还是个大明星。
　　他在荧幕上看起来是那么的自信，优雅，回眸间冲着镜头微微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魅力，一种让人眼球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魅力。等顾宸川反应过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广告看了三分钟。
　　顾宸川觉得自己还是有品的，倒是没想吃回头草什么的，不过他偶尔也会跟身边的吹嘘一下，就那个路铮，对那个演电影的，前一阵子上映的那个看过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以前还跟我过呢。
　　顾宸川突然想起来，这辆车不就是当年送给路铮的，然后路铮根本没理他就走了。这辆车他也没退，就一直放在仓库里落灰。
　　一想到这里他突然如坐针毡。
　　也就是说这辆车的车主的名字写的是路铮。如果路铮发现了的话，那他岂不是可以把这车要过去！
　　而且路铮是见过这车的。
　　当然顾宸川希望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这让他十分紧张，他装作无意的从后视镜去看路铮，路铮面无表情地坐着，跟他的不自在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宸川突然意识到，其实他认出自己，也应该会装作不认识。
　　所以紧张个什么劲呀。
　　人家现在可是明星，事业一片大好。过往那点事最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该慌乱的是应该是路铮才对。
　　曾经被包养过现在苦尽甘来光鲜亮丽又偶遇曾经的金主，曾经一撒千金博情人一笑现在落魄到给旧情人当司机，一时之间，顾宸川竟分不清哪个更尴尬。
　　他不知道路铮究竟是演的，还是真的毫不在意。这让他在心头其实有隐隐的不快。你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而你却淡定的像什么都没发生。
　　也是，所谓笑贫不笑娼嘛。他在心里满怀恶意的想着，曾经当过婊子又怎么样，现在有钱的就是大爷。
　　顾宸川自己是真的毫无演技可言，做不出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以至于让身后那人不断地调侃，“诶呦，你不要紧张嘛，就把我们当正常的客人就好了。”
　　他大概以为顾宸川是因为碰见明星过于兴奋。
　　这个人应该是路铮的经纪人或者助理之类的，顾宸川是真受不了他说话的腔调，明明是个男人，行为举止却像个女人，还有他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在车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格外的刺鼻。顾宸川被熏得头昏脑胀的。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没关系啦，到了给你签个名好不好呀。我们路铮可是对粉丝很好的。”
　　顾宸川越发的烦躁，在心里想，我还用得着签名，我还跟他上过床呢。
　　他试图去回忆曾经和路铮的过往，却发现不知道是时间太久，还是自己太不上心，他居然完全想不起来太多具体的事。
　　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路铮长得好是好，上床的水平真的不敢恭维。
　　这也是他俩一年多就分道扬镳的重要原因。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还曾经用拍照来刺激路铮的羞耻心。
　　床上那点事，怎么胡作非为也无伤大雅。顾宸川是从来不当一回事的。不过路铮就不一样了，顾宸川还笑话过他简直像个黄花大闺女。
　　他现在呢？顾宸川忍不住想。
　　他是像以前一样，还是说早就玩会了这个圈子里约定俗成的规则。要么离开，要么加入。这就是这个社会的规则。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顾宸川曾经觉得路铮不适合娱乐圈，他觉得他太纯太真。换句话说就是傻。
　　然而他不仅混了，貌似还混的风生水起。
　　顾宸川听到他们两个在后座搭话，似乎是在谈一个什么广告的薪酬，顾宸川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那些人仇富的心理。他现在就是这种心态，原来明星这么容易赚钱，拍个几分钟的广告就随随便便大把的收入。
　　戏子的钱可真好弄，他在心里嘲弄的想。
　　路铮听语气似乎兴致缺缺的样子，一直都是他旁边的那个男人在说话。
　　“诶呦。有钱赚就行了，考虑那么多干嘛。”
　　“等会儿再说。”
　　“你看你，又敷衍我了，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这个坏习惯给改了。对着我倒是无所谓了，对着人家投资商你也这副样子。”
　　他俩没头没脑的，顾宸川也没听的太明白，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根线把这个尖着嗓子说话的男人的嘴给缝上。
　　太吵了。爱说话没什么，但是嗓音这么尖锐这么难听的很少见。
　　他真的不知道路铮是怎么忍受的。
　　他不自觉地发出了不耐烦的咳嗽。他并不指望那个聒噪的男人能停止，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司机，一个司机哪里有资格对顾客表示不满呢。
　　他也就是那叫什么来着，网上很流行的那个，对，王子病，王子病犯了，找一下存在感。
　　事实是人家根本没听到他发出的反抗，完全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只能用手抓紧方向盘在心里默念忍忍忍来缓解这种烦躁。
　　“琳达姐，你安静一会儿。”像清泉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路铮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简直像天籁一般。他的声音不低沉，显得很年轻，当年这样并不稀奇，可贵的是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变化，清澈如少年。他的声音始终带着一丝冷意，能让周围燥热的温度都随之降下来。
　　顾宸川下意识的往后视镜看去，正巧又与路铮的目光相遇。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是自己的过去，荒唐的，不真实的，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
　　他在看我。
　　原来他也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