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玛丽苏故事》张家小良子

5、夜色深

　　木微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华贵精致的陌生客房中，她腾地坐起身子，左右四顾，目光触及到那个歪坐在榻上、撑着下巴喝茶的俊美男子，才恍惚想起了前事。

　　叶笙歌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注意到她已醒来。等了半天没见他回神，木微漪只能硬着头皮出声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叶笙歌目光微转，动作优雅地放下茶杯，答非所问：“休息够了？”

　　木微漪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太对，皱着眉头思索：“我怎么会睡着？又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你给我下药了？”

　　叶笙歌托着下巴笑望着她，眨了眨眼：“你猜。”

　　此时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木微漪掀开被子，在他身前几步外站定，眼中藏着警惕：“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的目的。”

　　木微漪可不相信这家伙是什么好心人，见她生活凄惨就来帮她脱离苦海，尽管他突然的许诺的确诱人，但她知道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的？”叶笙歌的语气懒懒，似乎是在调笑。

　　木微漪盯着地面默然半晌，才又抬头，带着一丝决绝：“玉石俱焚的勇气。”

　　叶笙歌挑了挑眉。

　　“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只是蝼蚁，在你们看来我的挣扎很可笑。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我是弱者，没有话语权，甚至生命、自由、尊严都能被你们随意践踏，但这是我仅有的了，如果拼尽所有也不能得到我想要的……”她的神情认真而坚定，“那我也不会向世界屈服。”

　　叶笙歌忍不住笑出声来，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被木微漪躲开了，他倒也不尴尬，坦然收回手，纤长指尖轻抚手中的杯盏，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好久没听到这么中二的言论了。”

　　“嗯？”木微漪以为自己听岔了，要不然怎么听不懂他的话呢？

　　“夸你天真呢。”叶笙歌眉眼带笑。

　　木微漪有点怀疑，但她没有多问，只是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带她走？现在可以回答了吧？

　　叶笙歌只是神秘一笑：“因为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闻听此言，木微漪有些惊愕有些疑惑，不算今晚，他们拢共才见过一面，她能知道他什么秘密？他是个路痴的秘密吗？

　　不待木微漪继续发问，叶笙歌已经提前一句堵住了她：“反正我不会伤害你，有人买了你的命，让我带你离开这里，你不用问我他是谁，我不会告诉你的。对了，你不是还要为你的老仆报仇吗？没有实力怎么报仇？凭你蝼蚁般的命和一腔热血吗？呵呵，说到底，活着不好么，为什么有些人非要寻死呢？”

　　木微漪有些憋屈，她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偏偏他一副“随你怎么问，回答一句算我输”的架势，的确，相比在城主府里继续等死、受尽冷眼磋磨，跟他走、到外面广阔的世界去似乎是一个更佳选择。

　　可是她真的可以相信这个人吗？

　　“你怎么跟个叛逆期的小女孩似的？看什么都要怀疑一番。”叶笙歌轻笑一声。

　　木微漪不理会他，想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与其被城主府送给陌生的糟老头子当侍妾，不如跟着这人闯荡试试，毕竟是传说中的簪书七子之一，说不定以后她真能有什么奇遇，哪怕他只是一时兴起，想找个丫鬟玩玩，只要她小心些，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至于阿婆的仇，她现在不能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等以后一定让他们偿还！

　　木微漪想通后，正要点头答应，忽听房门外有人在轻唤：“五妹……五妹……”

　　叶笙歌毫不意外，挥挥手道：“去吧，小白兔，狼来敲门咯！”

　　好久没听到“五妹”这种称呼，木微漪还没有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听到叶笙歌这般说才发觉这声音有点熟悉，似乎是三姐的？

　　木微漪神情有些古怪,她慢慢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果然见到那个以往难得见一面的三姐木灵沄笑望着她，目色温柔，仿佛关爱弟妹的姐姐般。要不是深知面前这人素来喜欢冷眼旁观，任由自己被府内众人欺负，有时候看热闹看得兴起时还会煽风点火，木微漪都要相信这是一位好姐姐了。

　　木微漪还没有说话，木灵沄就拉住了她的手，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心疼：“五妹啊，你明天就要和众位公子小姐离去了，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归家，三姐我真的好舍不得你……”

　　木微漪被她的话语和动作给吓到了，这木灵沄吃错药了不成？怎么突然来给她送别？她们俩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木灵沄拿出一张帕子，声情并茂地哭诉着：“五妹啊，你打小就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也是真心心疼你的。可是你也知道，二姐性子骄纵任性，从小被爹和大娘宠惯了的，三姐势单力薄，看到你被欺负也有心无力啊，那些日子真是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呐！五妹，你一定要体谅三姐的无可奈何！不过，好在五妹你现在终于可以摆脱二姐的欺凌了，三姐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呢……”

　　木灵沄嘴里说着，眼神止不住往客房内飘，吧啦吧啦说了半天，终于扯回正题上：“五妹啊，你以后就是三公子的人了，可一定要好好服侍公子，那些倔脾气坏习惯千万使不得。咦，怎么不见三公子？五妹，不如你替我引见引见，我一定要当面和公子说清楚，拜托他好好照顾你。”

　　木微漪目光闪了闪，想起叶笙歌刚才的话，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五妹这是什么意思？”木灵沄讪笑道。

　　木微漪自然不吃她的示好，但找不到阻拦的借口，只能沉默地摇头。

　　木灵沄脸色十分难看，帕子一摆直接甩了木微漪一脸，讽刺道：“哟，真以为自己攀上了三公子就能当凤凰了不成？想得倒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一个卑贱的庶女罢了，居然还敢跟我摆脸色，真是狗仗人势！”

　　木微漪被她的话激出了几分火气，怒瞪着她，反问道：“我若是狗，那你又是什么？不过是有一个好爹娘，要是没有了木家，你什么都不是！”

　　被以前一直看不起的庶女这般嘲讽，木灵沄脸上挂不住，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带着灵力的巴掌眼看就要落到木微漪苍白的脸上，看那威势竟不留半分情面。木微漪目光微缩，却还是硬着头皮不肯低头。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木灵沄忽然发现自己的手顿在空中，再也下不去半分。

　　这是……回过神来的木灵沄脸色煞白，糟了，一时意气用事，居然忘了屋内还有位正主。她迅速收回右手，假装镇定地撩着自己的头发，干笑道：“五妹，刚才三姐跟你开玩笑呢，你可莫要记恨三姐。哦，对了，夜色深了，五妹快回屋伺候公子吧，三姐先告辞了。”

　　话一说完，她就落荒而逃，生怕有人找她算账似的。

　　木微漪捏紧了袖中的拳头，这就是实力为尊吗？欺软怕硬，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吗？

　　“怎么了？小白兔怎么这么失落？”叶笙歌忽然俯身在她耳畔出声道，温热的气息吓得木微漪连忙回神。

　　叶笙歌恍若未觉，倚靠着门框，笑道：“哦，我知道了，因为来的是大灰狼，小白兔怕哭了。”

　　“你才哭了！”木微漪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叶笙歌正想再说，忽然神色微变停住话头，继而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带着坏笑：“第二只狼来咯！”

　　说完，他极其自然地拿出一张画着奇怪花纹的红纸符，口中默念了几句什么，就在木微漪瞪大的双目中消失了身形。

　　这是传说中的灵符吗？不是说灵符千金难求吗？为什么他随手就掏出一张符，还用在这种情境下，只是为了看场戏？

　　“五妹，好巧啊！”

　　木微漪极其艰难地把目光移到来人身上。四姐，木灵汀。

　　“嗯，四姐。”已经猜到对方来的意图，木微漪难得应了一声。

　　“咦？五妹怎么一个人守在门外？三公子呢？”

　　木微漪瞟了一眼门边的位置，然后迅速收回目光，摇头答道：“赏月。不在。”

　　一听这话，木灵汀脸上的神情放松些许，“五妹，幸好遇到你了，你快来帮帮姐姐吧！我知道你人最好了~”她一上来就想抱住木微漪的胳膊撒娇，但被木微漪下意识的动作躲开了。木灵汀表情有些受伤，委屈道：“五妹，我脚疼。”

　　木微漪不善与人接触，更何况这些人向来以看她笑话为乐，她皱着眉头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提醒道：“四姐，刚进院子时，你腿脚明明是好的。”不仅很好，还健步如飞地蹦跶到了她面前。

　　木灵汀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僵住了。

　　这时，一旁传来低低的笑声。

　　“什么声音？”木灵汀惊异地看向四周，可是除了面前之人，什么都没有。

　　木微漪都能想象到某人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的场景，可还是不得不为他露出的马脚遮掩一二：“四姐听岔了，我只听到风声。”

　　“可是，我明明听到有人在笑……”木灵汀有些不确定，看着院子里的摆设，下意识抱住双臂。

　　原来她这四姐怕鬼么？木微漪第一次知道，正想着怎么转移她的注意力，忽然被她的惊叫声吓了一跳：“有东西！”

　　“怎么了？”木微漪看着一脸惊惧不似作伪的木灵汀，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也是她的计划。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了！”木灵汀看起来似要哭了，眼睛瞪着木微漪身后的地方，忽然颤巍巍地伸出指头道：“那，那里有个影子！”

　　木微漪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什么都没有。

　　“啊——”

　　木微漪一转头就看到了木灵汀煞白的脸，整个人仿佛撞了鬼一般。她皱着眉头，出声询问：“四姐？”

　　“不要！不要找我！不关我的事啊！救命啊！”

　　尖叫过后，木灵汀几乎是逃命般冲出了院子。

　　徒留站在门口呆愣的木微漪，直到木灵汀彻底消失了，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叶笙歌终于现了形。

　　“怎么回事？”木微漪问道。难不成这院子里真的有鬼？

　　“你相信有鬼吗？”叶笙歌不答反问。

　　木微漪没有回答。

　　叶笙歌似乎也不是为了听她的答案，嘴角的笑淡了几分，神色缥缈，思绪不知去了何方，半晌，他回过神，低笑道：“以前，我也是不信的……”明明是笑着，木微漪却感觉仿佛有些苦涩的东西蔓延了出来。

　　叶笙歌趁木微漪发呆之际，摸了摸她的脑袋，解释道：“幸好你没让她碰你，要不然，你就要被傀儡术缠住了。”

　　“傀儡术？”

　　“一个很麻烦的灵术。一旦中招，施术者可以通过媒介无形中影响你的思维逻辑，操纵你的行为。如果你被傀儡术上了身，就算是我，也要花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帮你解开。不过放心，她手中的傀儡术也不知是从哪里淘来的垃圾货，即使你中了招，我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帮你解开。”叶笙歌用指头卷着木微漪耳畔的一绺头发，漫不经心道。

　　木微漪目光微闪。

　　“想学吗？”叶笙歌笑得像个拿着糖哄骗小孩的坏人。

　　木微漪吞咽一下，还是忍不住诱惑，点头。

　　“以后乖乖跟着我，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木微漪低垂着脑袋，似在思索。

　　叶笙歌挑了挑眉，饵都下得这么大了，这小妮子还犹豫，当真是傻子不成？

　　正想着，就见木微漪抬头认真问道：“包括刚才那个？”

　　“刚才？”叶笙歌愣了愣，接着失笑出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对，包括刚才的灵符。”

　　被人这样摸头，木微漪不太高兴，但对方好歹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只能默默忍下这口气。忽然她想起刚才木灵汀的举动，问道：“那她怕鬼也是骗我的吗？”

　　“方才她让你回头是在骗你转移注意力，想趁机在你身上施术。”叶笙歌故作神秘一笑，“心怀鬼胎，自然就见了真的鬼啊！”

　　木微漪沉默了。

　　叶笙歌没有说话，绕过她坐到了门前的石阶上，木微漪顿了顿，也跟着他坐下。夜风有些冷，但月亮很圆。

　　两人坐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月亮。木微漪刚才睡饱了，不想睡，但她也不想大半夜在门外吹冷风，可是看叶笙歌饶有兴致的模样，她到底没说出扫兴的话，只能陪着他盯着夜空发呆。

　　就在她百无聊赖之际，叶笙歌忽然笑了，转头冲木微漪眨了眨眼：“来了。”

　　什么来了？木微漪有些懵，接着就见叶笙歌拿出两张纸符，和刚才的纸符一模一样的，有所猜测的木微漪略略有些兴奋。

　　叶笙歌看出她的跃跃欲试，也不卖关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是隐符，试试？”

　　木微漪连连点头，像只啃食松果的小松鼠般。

　　叶笙歌拿出符，嘴里默念几句，夹着符纸的两根手指一指木微漪，符纸便嗖一声化成一道光落入木微漪身体里。

　　“咦？”叶笙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看着身形渐渐消失的人，没说什么，拿出另一张纸符随意一点就落到自己身上。

　　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高深的术法，还是传说中的灵符，木微漪正兴奋中，这时忽然感觉到右手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耳边也有人低语：“嘘——不要出声哦，被发现了就不好玩了。”

　　“你为什么能看到我？”木微漪看不到叶笙歌，为什么叶笙歌能找到她的位置呢？

　　叶笙歌低笑一声：“你的符都是我做的，更何况，灵士看东西不是用眼睛的。”

　　不用眼睛看东西？木微漪有些不明白，那眼睛不就白长了嘛？

　　“笃笃——”外面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木微漪的思绪。

　　木微漪屏住呼吸，猜测着门外人的身份。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不断没停，而且还有愈来愈大声的架势。

　　木微漪有些疑惑，这么大的声音都能把人吵醒了，此时屋内人还不出声岂不是太不正常了。她转头想询问叶笙歌的意思，可是压根看不到他的身形，既然叶笙歌没有表示，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好半晌，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能听到木灵澄略略压低的惊喜声音：“大姐，你的迷香真的生效了。”

　　迷香？原来是这样么……哪怕明知道看不到，木微漪也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这家伙早就猜到了吧，怪不得拉着她在外面吹了半宿的风，真是只狐狸！

　　“进去吧。”月光下，一袭白衫的木灵清仿佛即将羽化登仙般。

　　木灵澄拿出客院的钥匙打开院门，仰着下巴许诺道：“大姐放心，待今晚事成，我一定不会亏待了自家姐妹，毕竟二皇子妃的位置只有大姐才有资格拥有。”木灵澄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不知想到了什么，恶狠狠道，“那个贱女人有什么资格陪着三公子和二皇子身边，一个贱人生的小贱种，也不知哪来的好运道竟得了公子的青睐，哼！可惜要让她死得这么痛快了，要不然我定要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木灵清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没接她的话，只是冷冷道：“你记住自己的承诺就好。”话落，她转身离去。

　　等人走远，木灵澄暗暗呸了一声，低语道：“哼，一个替代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