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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冤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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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听到尖叫声,全身粘满了靛蓝色染料的老伯急匆匆地来到舍济所在的屋子,只是之前摔了一跤,脚有些扭伤,走不快,来到屋前时,正好目睹了寅十郎爆揍一个男人的场景。那个男人嘴里被塞了一团布,寅十郎连手都没动一下,光用脚踢踹,那个男人被打得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
——恩公果然好身手啊!
大伯躲在柱子后面不禁感叹道。他一只手攀附在柱子上,看到这一幕,手指微微弯曲,轻轻地挠了柱子一下。
眼看那个男人就要倒地,寅十郎拽着男人的衣襟,拖着男人来到宅子的大门口,只一发力,便把男人从大门的上方抛了出去。“嘭”的一声,男人着地后就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死……了?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恩公被官府抓了去!要被问起来,就说是自己打伤那个男人的。
大伯暗自下定决心。
寅十郎处理完那个男人,又转身回了舍济在的屋子里。舍济脸色虽以恢复正常,但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寅十郎替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身上的伤,确认过没大碍后才松了一口气。
靛蓝色的大伯也顾不上清洗一下自己,也跟着去看望小师父。
“大伯,您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几个人是什么情况?”寅十郎抱胸,神情严肃地问道。
大伯一脸为难,“其实,小人也不知道。他们只说是他们的主人让他们来的。说是之前要的那批布,是要青色的,结果送了一批蓝色的去糊弄他们。可是小人真的没有弄错过啊。他们不信,见我院子里都是蓝色的染料,就一口咬定我送去的就是一批蓝色的布,一点都没把他们的主人放在眼里,害得他们主人亏损了好多钱,嘿,还说要替主人教训我!”
寅十郎闻言,又皱了皱眉。
“大伯,您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吗?”舍济换好衣服,走了过来。
“这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近生意上都没出过什么岔子,突然来了三个人给我这里一通乱砸……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大伯摇了摇头,欲哭无泪。
“那就奇怪了,又不说主人是谁,还编了这么个敷衍的谎言,这明显是肆意报复啊。”寅十郎道。
“大伯,您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舍济问道。
“没有啊!”大伯一口否认。
舍济和寅十郎也没有头绪,继续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起身要告辞。大伯这才想起什么事似的,连忙拉住两个人,“还未请教二位姓名。”
“小人姓蓝,如二位所见,是个开染坊的。”大伯自我介绍道。
姓蓝,所以浑身上下都是蓝色的……
寅十郎忍住笑,双手抱拳,“在下寅十郎,是个散修。”
“小僧字号舍济,来自普渡山卧禅寺。大伯,您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小僧一定竭尽全力帮助您的!”舍济一脸认真地交代道,想了想,自己武力不如寅公子,处事也不在行,又补充道:“还有小僧的师父!小僧的师父也一定会帮助您的!”
“还有我呢。”寅十郎见舍济自告奋勇地包揽了这些繁琐的事,在嘲笑舍济自不量力的同时,又对舍济不把自己也算进去这件事感到不悦。
舍济一脸茫然地看着寅十郎。寅十郎也不甚在意,“您要有什么事也可以去那座山上找我。”
大伯听了一脸感激,忙道:“谢谢谢谢,谢谢小师父,谢谢小公子!”
大伯拿了些粮食给舍济,舍济表示感谢后,和寅十郎一同离开了。
“寅公子,我们回山吧。”舍济望向寅十郎,嘴角向上翘起,寅公子真的是太神武了。先是路见不平,驱散恶棍,再是救了自己,虽然当时的情形不太记得,但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是寅公子救了自己,清醒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寅公子,寅公子他好像很担心自己的样子。
一想到寅十郎看自己时的眼神,舍济感觉到心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一样,暖暖的,又因为那个包住心脏的东西不断地向心脏传来炙热的温度而有些心跳加速。
而且刚才对大伯说可以来山上找自己的时候,寅公子也表示会帮助大伯,可以来卧禅寺里找他。这说明寅公子会在自己的寺里带上一段时间。想想就开心///=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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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踏上前往普渡山的路。
舍济刚被寅十郎救,心怀感激,越看寅十郎越觉得他气宇非凡,英俊潇洒。又因为能与寅公子一起待上一段时日而紧张得面红心跳。
舍济把寅十郎当作崇拜的对象,轻易不敢与之说话,但不说话又会回到之前尴尬的局面,便一路上看到什么或者想到什么,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寅十郎聊着,还算融洽。
寅十郎在回应舍济,顺便找新的话题的同时,内心不断反省自我。
——我之前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这个小秃子,啊不,小和尚?我为什么看到他被人掐脖子,反应会如此激烈?刚刚兽性有些没控制住,真是太不应该了。万一暴露身份,小和尚和我绝交怎么办?……我为什么那么怕他跟我绝交???我疯了么我?
他和舍济说了什么完全没进到脑子里去,只听舍济说了一句“寅公子,我们到了”,他才“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舍济小师父,真是辛苦你啦!”
德清大老远的就看到舍济背着他的小行囊归来,立马狗腿地上前接过行李自己提着,见到寅十郎,感到些许诧异,“敢问施主有何贵干啊?”
舍济向德清介绍道:“这位是寅公子,我在山下认识的。寅公子帮助了我好多次,便请他上山来,好好招待,聊表谢意。”
德清听了,把眉头皱成“八”字,撇了撇嘴,开玩笑似的轻声抱怨道:“我们哪还有招待别人的食物呀!”
舍济忍不住瞪了德清一眼,德清挑挑眉,立刻对寅十郎笑脸相迎,“寅公子,欢迎欢迎!请坐请坐!”
寅十郎嗅到德清身上的气味,皱了皱眉,转头对小和尚说:“我饿了,快去做点吃的来!”
见小和尚走开之后才看向德清,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我们又见面啦?小、秃、驴!啊不,老、秃、驴!”
德清闻言先是一愣,盯着面前这个少年的脸看了半晌,突然恍然大悟道:“是你!”
寅十郎轻笑一声:“没想到吧,从前我进不来,如今我跟着你的徒弟来去自如了!”
没错,很久很久以前,寅十郎来到这座庙时遇到的那个对他做鬼脸的扫地小和尚,就是德清!
“自那以来居然过了这么多年了,你都老成这副鬼样子了!”寅十郎看着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不禁感叹道。寅十郎活得太久了,以至于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并不记得具体过了多少年。
德清见寅十郎没多怀疑自己,松了一口气。
“舍济知道你是妖吗?”
“应该不知道。怎嘛?种族歧视啊?”寅十郎对着德清横挑眉毛竖挑眼,语气跟吃了枪药一样,一点就着。
“还是说,如果他知道我是妖,会收了我?”寅十郎带着鄙夷的目光,“就凭他?他有那本事?哼!”
“他确实没这个本事。”德清坦然道:“因为我根本没教过他。我只是怕你会害他。”
“哎哟喂,他是开过光,吃了能长生不老的药引子吗?我要去害他?你当小爷我闲得慌?”寅十郎表示十分的不屑。
“你说你都多老了还自称‘小爷’呐!”
“这话怎么听得好生熟悉呀!你管得着么你!小爷我再过几十年还是这么年轻,哪像你老得这么快!”寅十郎再次炸毛,非得损那个老秃驴几句才过瘾。
时隔多年又是熟悉的场景,又是熟悉的对话……
——嗯?自那以来到底过了多少年了?怎么感觉小秃驴一下子变成了老秃驴……
“面来啦!”舍济的话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寅公子,面煮好了,可以吃了。”
“诶?小舍济,师父的呢?”德清见寅十郎和舍济面前各摆了一碗面,独独自己面前没有,不禁有些尴尬地提醒道。
舍济也没生气,反而微笑道:“师父不是在山下好酒好肉的被伺候得好好的么?怎么吃得惯弟子做的素面啊?”
德清语塞,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舍济叹了口气,也不再逗他,“在锅里,自己盛。”
寅十郎美滋滋地吃着面,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呵呵,老秃驴,你也有今天。喝酒吃肉破戒不说,还被自己的徒弟发现,简直丢人!看你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嚣张!
寅十郎吃饱了,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瘫坐着,无聊地叼着一片叶子,望着寺里的一片废墟发呆。
“寅公子,来吃点水果吧。”舍济端着一碗削了皮,切成块的苹果来到寅十郎的身边坐下。
“让寅公子见笑了,我们这里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还这么破破烂烂的。我在这里住了十二三年了,自我懂事起就是这副样子了。”舍济也望着那堆废墟。
“嗯?你已经住了十二三年了?”寅十郎一脸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下舍济。
看上去才八九岁,实际已经超过十二岁。这孩子,生活得到底是有多艰苦!
“那你有听你师父说过,是怎么一回事吗?”
“没有,师父只说是发生了一些事,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就在他们处于沉默的时候,寺院门外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个人渐渐地向他们这里一瘸一拐跑了过来,近了,还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唉,寅公子,舍济小师父,我可总算找着你们了,你们这地儿可真难找啊……”一个中年男子,一边喘粗气,一边稍稍抱怨了一下。
“你谁……”
“大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舍济问道。
寅十郎原本有些暴脾气上来,想大吼一声“你谁啊你?上来就抱怨地方难找。”,结果被舍济噎地说不出话来,只好讪讪地看了舍济一眼,把自己抱成一团,像一只委屈的小猫咪一样。
这个大伯已经清洗过身上的染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所以寅十郎并没有认出,但是听声音,闻气味的话还是能勉强认出的。
“出事了出事了!”大伯焦急地说道。
“是他们又找来了吗?”舍济的心一揪。
“不是,是我女儿,我女儿出事了!”大伯一把拉着舍济的手腕。
“小师父,还有小公子,请救救我女儿吧!”
舍济向师父交代了一下情况后,和寅十郎一起随大伯下山去了。
德清望着舍济的背影,抬头看向面前的树,树上的花开得正盛,时不时会落下几片花瓣。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想要握住一片在半空中飘落下来的花瓣。就在花瓣要碰到德清的手掌心时,一阵风吹了过来,把花瓣吹跑了。
德清手指蜷曲,握了握空空的掌心。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