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葛衣散人

19、艺术圈仙人跳事件（19）

　　晚上十点半，承阳三人从落脚的院子里出发赶往离港口不远的北辰饭店。

　　由于承阳收到的信息只叮嘱他一人前往，庾文和容超二人便只装作行人在十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跟随。

　　夜晚的海港，凉风捎带着海水的味道，灯火中氤氲着薄薄的雾气，人来人往的街道像一幅刻意模糊了笔触的油画，承阳沿路观察，发现这里的店铺都还是老旧的装修，同上阳市处处都是精致橱窗的街道截然不同，当地的生意人待外地游客都很殷勤周到，但承阳从他们的眼底感受到一丝麻木和绝望，仿佛他们只是为了挣钱而生，生活本身的意义荡然无存。

　　北辰饭店格外好找，在街旁一众灰扑扑的水泥高楼中，只有这一栋是仿照欧洲风格的白色大理石建筑，建筑本身被灯光映照的通透至极，散发着梦幻般的美感，让人不由心生向往。正门上方，是“北辰饭店”四个蓝色灯柱拼成的文字，拼接方式相当细致，使得四个字如同焕发神辉的书法那般飘逸灵动。

　　承阳走到旋转门前，一个深红色制服的门童主动迎上前，“晚上好，年轻美丽的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吗？”这样说着，他并没有将客人拦在门口，而是引导着承阳从直径宽绰的旋转门进入到大堂正厅。

　　承阳想了想，直接说道：“我姓周，我找廖权。”

　　门童慎重的聆听完，便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好的，周小姐，请随我来，我们廖总已经在恭候您。”随后便引着承阳直接从大堂一侧的电梯上到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承阳受了一番客气的礼遇，心情不错，因此在进入总经理办公室前，压根没想过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进入总经理办公室后，她就被一阵奇怪的香气给迷晕了，可是承阳的灵体并未失去意识，而是从周锦深的气穴中瞬间溢出。

　　接下来，他就在一旁看见一个穿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负手从办公室休息间里走出来，男人的面貌甚是清朗，五官端正，让人一见便觉得其人必是一身正气，但承阳却只觉得一阵恶心。

　　从前，承阳必然不知道什么是恶心，但在周锦深的身体里住了这么些日子，人类所拥有的精神条件反射如今他全有了。

　　那个男人用冷峻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周锦深的身体，随后用手掐住了女孩的脖子，但在触及女孩细嫩的肌肤后，他便停止了原本欲掐的动作，转为玩味的抚摸。

　　不多久，办公室进来另一个蓄须的长脸中年人，瞥见躺在地毯上的女孩，不确定的问道：“这就是那位的——”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特别的惶恐，但很快被他对面的人打断了。

　　“你怕什么！迟早都要处理掉的玩意儿，不过确实是上好的鼎器，难怪我那大师兄护的那么紧，滋味应当不错。”男人说着就动手去解女孩的衣服，他对面的中年人当即按住他的手阻止道，“公子当以大局为重，那人既然如此看中这姑娘，在达成我们的目的之前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年轻男人冷笑道：“我本也没想做什么，不过搜个身罢了！”又莞尔一笑，眉眼俱是风流，“想来就算带了什么东西也威胁不到我们，罢了。”

　　“公子明鉴。”中年人说完，动手掐诀打了个印，落在女孩的脑门上，那女孩的身体便在他的控制下缓缓站起来，只是闭着眼睛，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行了，时间差不多，赶紧带上去吧。”年轻男人说完率先离开了房间，中年人紧随其后，而女孩的身体则在其咒语的发动下紧跟在他身侧。

　　承阳失了阳身，术法也没了施展的依托，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但灵体状态的他，灵力便也达到盛极的状态，很快找到了庾文他们的所在。

　　庾文和容超挑了北辰饭店对面的一家夜排档坐下，亲眼见着周锦深进去。

　　容超原以为，他今晚也就是打个酱油的角色，谁知庾文拉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目光像是注视情人那般温柔的拂过他的脸颊，他登时坐直了身子，“你这么看着我，我瘆得慌！什么事儿，你说，我都听你的！”

　　“很好，我早知道你是个有觉悟的。”庾文含笑，目光似乎与虚空中的某双眼睛交错在了一起，“我跟你借一样东西。”

　　十分钟后，北辰饭店的门童依旧用它完美的礼仪和温暖的笑容迎送着来往的顾客。

　　“晚上好，两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二位效劳的吗？”

　　其中一位穿青色长衫的长发男子从袖中掏出一张深紫色的拜帖，“我们要去‘神赌’。”

　　门童看见紫色拜帖，微露一丝诧异，转眼恢复了如常的热情，从容不迫的将人引至电梯。

　　“请随我来。”

　　承阳扯了扯前面男人的袖子，用灵识与对方说道：“我刚刚就是这么上去，进了一间屋子就着了他们的道。”

　　庾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以安抚，用灵识传递道：“放心，这拜帖是我想办法从赖泓处得来的，我们是外来的赌客，已经缴纳了大额入场费，他们不会动别的心思。”

　　承阳习惯性的去拨弄头发，手上一空，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早已“偷梁换柱”，不在周锦深的身体上了，而是借用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不知为何，进入容超气穴的过程并没有当初承阳进入周锦深阳身时那般痛苦，而是格外顺畅，如果说上一次就像是硬把自己塞进了一个窄小的空间，这一次就像是把水倒进了一个容量刚好的玻璃瓶那样简单。

　　并且他在容超的身体上感知到了很多熟悉的情绪——就好像，原来在周锦深的身体上受到限制的某些东西，此刻全都苏醒了。

　　承阳默默的想，自己应该真的是个男鬼。

　　这一回，电梯运行的时间较长，承阳也多生了几丝警惕心，关注任何事物都比先前仔细。在狭小的电梯空间内，他发现了门童后颈上有一个浅浅的印子，和方才的中年男子打在周锦深脑门上的一模一样，是类似一朵深紫色玉兰花的图案。

　　随着叮一下的提示铃，电梯门打开，门童躬身邀请庾文和承阳出去，他自己则仍旧留在电梯内，只是在电梯下行前，对他们比了个双手合十的姿势。

　　很快就有新的人前来迎接，是一个穿着白色亚麻质地广袖宽袍的女子，对方一头青丝及腰，行动之间，倒有几丝衣袂飘飘的仙人风范。

　　“二位尊客如何称呼？”

　　庾文并不答话。

　　对方也没有恼，只是不再说话，静默着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雕刻着神兽和花树的高大木门前。

　　承阳见那山洞一般的高度，不由咋舌：从外部看的话，这北辰饭店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有这么大空间的地方。

　　随着白袍女使单手一挥，这厚重的木门便携着一阵香风缓缓开启，像是水中看月一般，承阳的眼前呈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只见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纯净的元气流沛其间，青玉铺成的地面，簇簇烛火，映照着缥缈的帷幔，纱幔后人影绰绰，笑声若隐若现。

　　竟是一处仙山宫舍般的所在，

　　承阳见到这番场景只觉无聊，这位“岛主”似乎是一个穷奢极欲之徒，对这种神仙意境情有独钟。这让他原本忌惮十分的心情骤减到了五分。庾文也是眉眼淡淡，并未因着眼前这超越世间一切繁华的场景所震慑半分。

　　在他们身侧观察的女使面露一丝惊疑，庾文的目光却恰时落在她脸上，“请继续带路吧。”

　　女使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不知两位要进的是命、官、财、色、学这五个赌局中的哪一局？”

　　庾文不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我们花了重金，可不是来小打小闹的，带我们去见岛主吧。”

　　女使正在寻词推脱，庾文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掐了个决就打在女使身上，“我要赌的是‘生死局’，去吧！”话音刚落，那女使惊恐的睁着眼睛，朝庾文行了个僵硬的跪拜礼，随后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引着他们走向殿内东北角的某处密室。

　　承阳见此，忍不住上前拍了一下男人清瘦的肩，一脸不可思议道：“你这是直接打上门了？”

　　庾文侧头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而自傲：“有何不可？”

　　承阳发现今晚的庾文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他的眼神深邃，而在辉煌灯火的映照下，原本温和冲淡的俊逸脸庞显现出同黄金中镶嵌的宝石那般精致的轮廓。

　　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承阳的灵魂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像是受到了一种来自记忆深处的召唤。

　　庾文暗暗握住他的手：“待会儿，我说什么，你一定要照做，集中神思，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

　　低沉的话语有着咒语般的魔力，承阳点了点头，很快便清除杂念，保持专注的注意力，方便随时配合庾文。这也是他作为鬼，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有安全感，因为庾文理解并能够容纳他的存在，甚至引导他与这个世界发生联系。虽然承阳还不知道庾文为什么能够一眼看破自己，又为什么能够算到自己会从周锦深的身体里出来，但是承阳信任他，就像信任另一个自己。至于背后的一切，等他们解决这里的一切事情之后再去探究吧。

　　东北角是一处玉楼，相比于整个殿室的博大恢弘，此处只是正常的房间尺寸。门洞开着，门口把守着两个穿着道袍的青年道人。他们见女使领着承阳他们过来，便率先上前盘问：“真人不是吩咐过了吗？凡是外来的赌客全部安排去五毒局。”

　　承阳心里暗笑，原来他们自己称呼命、官、财、色、学为五毒局，一旦牵扯上了人的欲望，任何事物都会成为孽毒。

　　结果，庾文故技重施，眨眼间那两个青年道人便同女使一般说不出话，也身不由己的退让到了两旁，同样做了个跪拜的大礼。

　　承阳好笑的看着男人矜持温和的侧脸：“你为什么总让他们跪你？”

　　谁知庾景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像是在看自家永远教不乖的孩子：“这是天子威仪，天道使然，可不是我让他们跪的。”

　　承阳一下子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信息，在原地愣了愣：“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你是天子？”回过神来，庾文的身影早在门洞内隐没，他只能拔腿快步跟上。

　　门洞内是一处暗室，右侧有一眼忘不见尽头的台阶。承阳跟着庾文，循着玉阶两侧鹿角宫灯照明的路径，一路攀登。也不知过了多久，承阳突然感觉头顶一阵凉风袭过，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和身子似乎瞬间分了家。

　　就在承阳吓得骤然失去行动力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如清冷月夜下传来的兵戈之声，瞬间将承阳从稠腻的混沌中惊醒：“不要被感觉迷惑，继续跟上！”

　　他当即咬破舌尖，随着一阵血腥气直冲天灵盖，浑身的知觉在一瞬间如液体般回流。他继续上行，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周围的空气似乎不再流动，脚下的台阶不知在何时已然消失，他们像是在真空中行走，脚下如论如何用力，都带不起一丝一毫的风痕。

　　“别走了，我们等着吧。”这时，庾文刹住脚步回转过身，早有所料的扶住男人踉跄着向前扑的身体。

　　承阳不好意思的擦了擦鼻尖：“抱歉啊，我走的太用力了。”

　　庾文再次无奈的瞅了他一眼，“倒从没想过有这样的憨直的一面。”

　　承阳听他这么说，并不在意“憨直”的评价，只是兴奋的竖起耳朵，期待从对方口中听到更多值得他琢磨的信息。

　　结果，有人不如他所愿，一道强烈的剑意迎面朝承阳劈过来，他第一反应竟是没想闪躲，而是直接挥手掐诀，将那道凝聚了来者灵力的剑气瞬间化无。一旁的庾文见此，倒是少见的挑了挑眉，单手负在身后，单手用食指抵着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

　　对方原本是随意出招，想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死活的擅入者，没想到对方却能轻而易举的就把凝聚了自己灵力的招数化解，倒是被激出了几分斗性。瞬间将目光锁定在承阳身上，再度施展更为厉害的术法。

　　大概是方才出于本能的反击给了承阳一丝提醒，他再度应对来人攻击的时候，用灵识仔细感知，发现自己对对方使用的灵力成分和招数几乎一眼便能看破，那些东西似乎藏在他的灵魂深处，如今一下子从幽暗的角落释放出来。他只是根据对方的招数一一化解，便发现自己调动的那一部分力量和技能似乎越来越充沛。

　　好不畅快！

　　“可恶！”来人见缠斗不下，更是被承阳耍的团团转，气的直跳脚，干脆收住手，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承阳这时才看清楚方才一直纠缠自己的一道红影，竟然是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异域少女，女孩穿着一身露腰的单肩红色长裙，肌肤像是最细腻的蜂蜜，手腕上和脚腕上都戴着象牙镯。此刻，她的手中握着一把精美的镶嵌了宝石的弯刀，想必就是方才用来攻击承阳的武器。

　　虽然面色凶狠，稚气而精致的五官却透漏着几分好奇的神色。

　　“我们来找岛主真人。”庾文这时上前一步道，俊美的脸庞竟流露出一丝奇异的动人色彩。

　　承阳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心道，碰见小姑娘，他怎么像是开了屏的孔雀似的。

　　女孩自然招架不住，虽然依旧用愤怒的表情维持自己的尊严，但已然乖乖的开口答道：“岛主真人？你们说的是那个老财迷吧！”

　　庾文挑了挑眉，沉了沉眼眸，笑意却更深了：“大概就是那位。能否烦请姑娘带我们去见他？”

　　女孩把弯刀插回腰间的刀鞘，一对明亮的眼睛像是清晨时分从藤架上采摘的紫葡萄，澄净的不染一丝杂垢，面对庾文时，青涩的脸庞故作沉稳的表情：“我劝你们何处来何处去，他不是你们可以对付得了的！”

　　庾文继续施展迷人的笑容：“但是我们必须要见他，或许你可以帮我们指一下路，我们自己过去就可以。”

　　女孩害羞的连耳尖都红透了，赶紧避开庾文的目光，下一秒，也不知道她身上的哪一处飞出一只红纸鹤，女孩单手施展了一个引路诀，“喏，跟着它走就行了。”说完转身就跑。

　　承阳注意到，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是在某一处便骤然消失了，显然是此处的空间别有蹊跷。

　　庾文看着那小小的挥动着翅膀的红纸鹤，微微一哂：“今夜的运势果然不错。”

　　承阳一头雾水，只能继续跟着他前进。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两侧围墙高处的照明灯打在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冷硬的光芒，倒像是一处迷宫。

　　一路上，承阳屏息凝神，集中神思，但他们竟再没有遇见什么人。

　　也不知道转了第几道弯后，围绕在两侧的高墙骤然消失，承阳感觉自己像是在一霎间便从黑夜走向了白昼。

　　承阳情不自禁的想用手去捂眼睛，却被庾文发声制止，“用灵识。”

　　承阳集中灵识的同一时间，那道刺目的白光便消失了，他也彻底看清了前方的场景。

　　这是一处殿室，并不如北辰饭店的赌场那般绮丽宏伟，但不失气派和庄重，像是帝王的寝宫。

　　只见万川手里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孩，脸色阴沉的半跪在地面上，另一个年轻男子同样跪在地上，清朗的五官此刻微微露出一丝不愉快，正是承阳先前在北辰饭店见过的那位“公子”。

　　而高位上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玄色道袍的银发老者，虽则头发雪白，却十分茂密，鼻直口方，生的是一派神仙样貌，威严中透着慈悲。当然这只是看起来，在承阳的感知当中，这人虽则灵力高深，但血气滔天，浊恶逼人。

　　想来那就是那位岛主本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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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到岛主，终于快要了结这个世界了
这一卷或许写的有些偏离初衷，但是也正好帮我理顺了男主的身份设定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的
承阳：庾文怎么这么厉害 美人计都能用起来
庾文（嫌弃的目光盯着承阳）：真没想到是个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