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处罚 ...
-
妇人被她叫醒,双眼有神,加之通身的温雅气质,反倒使得她平凡的面庞多了丝秀气。
妇人精神好了不少:“我的蓁蓁要勇敢。”
“娘,娘在说什么啊?”刁似蓁要笑却是笑不出,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滑落。
“听娘说,以后不管如何,你只管忍让,你是个随性的,不管在哪儿,都能找到乐子,忍上一忍,你就出嫁了,夫家如何娘不好说,但是你自己也能让自己过得很好,娘很放心。”
“娘,娘,你别说了,蓁儿想跟娘在一起。”
“记住娘说的话,啊?”
刁似蓁看着娘恳求、严厉的眼神,抓住她因无力而不停颤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由着她擦着脸上的泪水,让她的脸变得越来越花。
她强硬得收好心情,狠狠抹了把脸,这才重新露出笑脸让妇人看。
“娘,我记得呢!”
妇人慈爱地看着她,满心满眼地爱意:“娘的蓁蓁真是好看,笑时最好看了。”
“以后蓁儿会常笑,让娘天天看着蓁儿笑,好不好?”
“好。”妇人点头应道,抱着她唯一的孩子蓁蓁,缓缓流下了泪水,可是嘴角却是挂着笑的。
“蓁蓁,要笑。”
“嗯。”刁似蓁用力地点头,可是抱着她的细弱的手,却是滑了下去。
“娘!”
悲痛的哭声从初明院中响起,门外的两个婆子听到这哭声,这才离去。
傍晚初明院中,刁似蓁跪在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跟前。
“爹,娘她是被这两个婆子喂了毒药害死的!”刁似蓁怒瞪着那两个负责看守院子的婆子,“当时她们还叫来了几个帮凶,”她看了看后面的一帮子丫环婆子,伸手指了几个人出来,“就是她们,就算是被狗啃了她们那张脸,我也记得一清二楚!”
“胡说,你娘分明是病逝,胡乱扯什么?哼,”中年男子刁德禀不悦地训斥她,“你娘身子弱,常年卧床不起,也没教导你什么,早先我就说你没规矩,她说什么?你小,孩子心性,天真!哼,都及笄了,还小?给你看好的亲事,你一个不同意,就让你娘闹到我跟前,说什么不合适,并非良人,结果怎么样,把你娘气得病倒了,我罚你关禁闭,你还敢瞪我!看看、看看,到现在了还是这么大逆不到,不但敢质疑你爹,还敢污蔑他人,哼,真是太不像话了!”
白天那个美貌妇人坐在刁德禀身边,穿着品红色绣牡丹的裙衫,手中绣牡丹花团扇来来回回替刁德禀扇着风。
“老爷可别这么说,咱们大姐是个懂事听话的,她今日也是为了夫人的病才会有些失态,不过这都不打紧,重要的是咱们夫人刚去,大姐儿这心里得有多难过啊!”
说着美貌妇人呜呜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甚是惹人怜爱。
“你刚生下正哥儿,身体还没恢复,别哭坏了,啊,听话,先回去歇着。”
听着刁德禀的轻声诱哄,看着四周这一众仆妇,周姨娘有些羞恼地用扇掩了面,细声细气道:“老爷,这么多人呢。”
“知道你面皮薄,我不说了,你快回去休息。”
“可是大姐儿这里,妾不放心,您可千万别再罚她了,夫人去了,她还要守孝三年,婚事又耽搁了下来,妾本想着正哥儿大了些,就替她相看相看,现下又没了法子,刚还想着席散了,就来看看大姐儿,这么些时日我光顾着正哥儿,也不知她与夫人过得如何,哪成想,夫人她,咱们这身衣衫怕是太过喜庆了,府上还要尽快挂丧,下人们也得尽快换了衣裳,免得让正哥儿的喜气儿惊扰了夫人的灵魂……”
“这事不及,明儿个再挂也来得及,今日是正哥儿的百日宴,大喜的日子,挂什么丧,哼,她偏生挑了今日,真是晦气,对外就报是明日走的,左右也不差这一晚了。”
刁德禀大手一摆就这么定下了这事。
刁似蓁看着这一幕,心里只余冰寒,脸上也不禁露出嘲讽的苦笑:“你们可真是鹣鲽情深啊,我娘被害死了,你个知府大老爷不问不管便也罢了,现在还要瞒报我娘的过逝,你,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肝,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就不怕这举头三尺的神明吗?”
刁似蓁说的平静至极,这么平静的她,说出的话反倒是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四周的仆妇都不禁在大热的天里打起了摆子。
“不敬父母、造谣生事、巧舌如簧,好你个刁似蓁,今天我还真就要狠狠地惩罚你不可。”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大姐儿只是伤心过度罢了,她是无心的。”周姨娘忙跪到刁似蓁身边,拦在她身前,不让刁德禀的巴掌落下来。
“珠珠你快起来,这个孽子今天必须受点教训。”
“谁要你假好心,我娘定是被你下药害死的,那些婆子不会无缘无故便拿出一碗毒药来硬给我娘灌下去,你想做正妻?呸,作梦!”
刁似蓁看不得这个女人的虚伪,想着刁府中正是她掌着家,那些个丫环婆子自是听她摆布,另外两个姨娘,一个胆小怯懦,一个最会见风使舵,油滑的很,这种公然谋害人命的事,她还没有那个能力做得了,至少在周露珠掌家的今天更是不可能。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特殊的墨香,这是父亲身上的味道,刚刚他靠近要打时她时,她便闻到了。
想到这两人在自己母亲被害之时,可能就在做那苟且之事,便怒火中烧,伸手用力一推,将周姨娘推得额头触地,当即便发出一声响亮的咚声。
然后周姨娘便一动不动了,接着便是她身边的那个贴身丫环惊叫着指着周姨娘的头:“血!姨娘出血了!”
“刁似蓁!”刁德禀大喝一声,水瓢大的手掌啪地甩在她脸上。
将她头打得歪向一边,嘴里溢出鲜血。
刁似蓁缓缓回头看向正抱起周姨娘关怀备至的刁德禀,再看看那个额头擦破点皮,顶天算是出了血珠的伤口,她舔舔嘴边的血,突然仰天发出大笑声。
笑自己和娘愚蠢,笑她还在奢望父爱,笑他们虚伪的本性,笑刁德禀偏心偏到左手腕!
视事实而不见,他破的那一桩桩案子,不知有多少是冤假错案,有多少是被屈打成招,又有多少是无辜枉死。
她刁似蓁何德何能摊上了这么个父亲啊!
混乱的小院子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刁似蓁这开心的大笑声。
“杖责五十,来人,还不快给我打!”
“是!”几个男仆冲上来将刁似蓁按倒在木板上,啪啪地击打身体的声音响起。
刁似蓁却始终挂着笑,只是疼痛让她无法再张口说些什么,只能瞪着愤怒的双眼,诅咒着他们。
刁德禀回头与她的视线相撞,脸色一僵。
“老爷,请您手下留情啊,大姐儿毕竟是个姑娘,五十板子会要了她的命啊!请您看在夫人的面上,从轻处罚吧。”一向胆小的肖姨娘忍不住跪下来轻声哀求。
“今天这件事,大姐儿固然有错,可是夫人重病,这两个婆子却私自瞒下不报,才造成这等伤心事,这两个婆子也不能不罚,传出去,有失老爷的威严。”一身英气悍妇样的孙姨娘,掐腰指着那两个婆子,不满地瞪刁德禀,“老爷可别忘了,您是咱江北府知府,外面的罪人罚得,这院里的罪人怎就能放走了。”
孙姨娘向来是个泼辣的,什么话都敢说,但是还别说,刁德禀就是喜欢她这个样。
被两个姨娘这么一软一硬地劝说,刁德禀看看自己的大女儿,再看看还晕迷着的周姨娘,心下还是狠了狠。
“五十大板就是五十大板,若是活着,那就是老天原谅了她,我也无话可说,若是死了,那也清静,正好下去照顾她娘。”
“你们两个,”他看向那两个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婆子,“罚一月月银,以后行事都注意着点,大姐儿这边不用再派人看守着了。”
说完他便抱起周姨娘大步离去。
刁似蓁死死地咬着嘴,哪怕已经被打得眼前模糊了,她还是不肯发出一声惨叫,只是盯着刁德禀声音的方向,努力想看清他现在的样子。
她眼睛里的狠劲儿,倒是让孙姨娘心下一动,起了点心思。
“……姐、大姐儿,爷别、别罚……”
听着怀中人儿晕迷中还在想着害她的人,刁德禀不禁更加心疼:“珠珠,你实在太过善良,我怎忍心让你难过。”
抬起头他便吩咐道:“大姐儿受罚的事别让你们姨娘知道,就说她还在关禁闭,让广哥这两天多来看看她娘,正哥儿那边也多往她跟前送,有他们在,珠珠也能开心些。”
“是,老爷。”
看着匆匆离去的一大群人,孙姨娘看了眼已经半晕迷状态还是倔强地没有发出一声叫喊的大姐儿。
冷笑一声,带着她的人离开了。
“姨娘,咱们也回吧,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肖姨娘身边的小丫头劝道。
“大姐儿,大姐儿会被活活打死的啊,她还这么年轻!”肖姨娘泪眼朦胧,只觉得被打的是自己,哭得不能自己。
小丫头与另一个婆子最终是把肖姨娘硬拽回去的。
那婆子毕竟比小丫头精明,边拽人边拿话哄她:“姨娘,咱们回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治伤的药,回头让人送过来,也算是尽了份善心。”
“对,伤药,大姐儿伤得那么重,必须得上药,快快扶我回去。”
三人也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