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克叔叔》张风知

2、上 马戏团

　　阳光洒穿过树叶落到地上，斑驳一片。孤儿院的大楼在郊区的梧桐树林便显得有些突兀。院里，孩子们的笑闹在这个僻静的地方也是如此独树一帜。
　　乔克躲在后院的井边，对着地上的青苔发呆。
　　“看呀，傻乔克又发呆了。”远远传来的童声，带着欢笑。
　　小乔克抬起头，一双眼睛定定的望向远处，有些呆滞，有些空洞。好像是在看那些笑闹的伙伴，又好像是在捕捉那些笑声。
　　那时的乔克总是愣愣的看着别人，别人开心，他就开心。没来由的，莫名的。即使所有的孩子都喜欢欺负他，但他没感觉，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这样的日子似乎从记事起就是了，单一的进行了六年，平静无奇。
　　直到那一天，乔克才知道世界不止是孤儿院那么大。
　　“乔克，快来。”院里的老阿姨气喘吁吁的抓起小乔克，疾步走向院长室。
　　“院长，孩子带来了。”老阿姨打了个招呼，把乔克留在了那，出去了。
　　“乔克，这是你的爸爸，新爸爸。”院长慈祥的笑着。
　　“你叫乔克？”一个腆着啤酒肚，留着一脸胡子的男人笑咪咪的看着他。
　　乔克没有出声，只是傻傻的笑了。事实上，他是第一次进院长室，那笑只是单纯的觉得院长室好看。
　　“跟爸爸走好吗？”
　　“嗯。”乔克傻傻的点点头。
　　而后乔克便一遍一遍的环视着这间他认为好看的屋子。
　　再然后便不知不觉的出了院门，坐上一辆他觉得很舒服的小型拖拉机。唯一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就是新爸爸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笑容。
　　一路上乔克吐了好多次，每一次都是自己擦擦再乖乖坐好。他的新爸爸只是鄙夷的看了他几眼。
　　“到了。”新爸爸牵着他的小手走进一个圆圆的房子里。
　　“夏艮，把他带去训练。”
　　“好的团长。”青年男子拎起小乔克，走去另一个帐篷。
　　这个帐篷很小而且采光不是很好，六岁的乔克被按在木板上固定成劈叉的姿势。他哭喊，但好像没有人能听到，又好像他根本没有出声。哭累了，就低低的抽泣，到最后在不知不觉中睡着。
　　这样的生活，在乔克进入马戏团后的第三年结束。三年里，不断有跟他一样的孩子进来，但他们总是没多久就出去了，然后再也没见到过，连所有人到会在一起新年晚会里都没再见过。十岁的乔克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做那些让人难受的姿势，虽然现在他已经不觉得那些动作很难受了。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他不会知道更艰苦甚至残酷的训练早在他踏出帐篷前就以被安排好了。
　　新的训练从丢小球开始，丢上去，接住，再丢上去。从两个球开始，一点一点增加。而一天结束，乔克依旧被吩咐用那些奇怪的姿势入睡。
　　“哦，乔克！笨死了，两个球都转不好！”夏艮一鞭子抽在乔克身上，训练室里，皮肉被抽打的噼啪声和带着颤音的抽泣如往日一般响起。其他的孩子只是一边偷笑着，一边持续着训练的动作。
　　“啧啧，难怪团长不给你衣服穿。”在夏艮走后，孩子们毫不掩饰的嘲笑着乔克。
　　“你们看看，看看他这样子，要是穿衣服，一天要浪费多少件啊！”
　　“就是就是，看看他长得多老啊。”一个孩子用手拍拍乔克的脸。
　　“咱以后就管他叫叔叔得了，呵呵。”
　　“嘿嘿，乔克叔叔。。。。。啧啧，真是够老的。”说话的孩子似乎比乔克还要大上那么几岁。
　　“喂，带盐了吗？”
　　“盐难弄，我顺了点砂糖，怎么样？”
　　“下呗，还能怎么样？”
　　几个人将乔克按在地上，往他的伤口上用力的搓着砂糖，血混着白色的颗粒格外妖艳。在他们眼里这样的画面加上乔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是与快乐等同的。反正乔克不会告状，用来发泄训练所积压下来的怒气与苦闷正好。
　　乔克的生活似乎永远都是单调的，训练，受罚，被欺负，自己治疗，睡觉。每一天都重复着，层层叠叠的，让他从恐惧到怨恨，最后习惯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机械的重复着。
　　十五岁那年，乔克的生活有了一点点小小的变化。曾经一起训练的人都纷纷登台演出，然后红了的就离开了马戏团自己闯荡，其他的则住在演员帐篷里。现在没有人再欺负他，没有人和他讲话。因为人们都不屑和他讲话，连欺负他都觉得无聊。于是乔克只是不断不断的练习，有一点点的偏差换来的就是教练的一顿暴打。他甚至有些怀念以前有人骂他，有人嘲笑他的日子。现在所残存的只剩下：所有知道他的人都管他叫‘乔克叔叔’。
　　其实乔克长得并不老，也不丑。或者应该说他很漂亮，毕竟他拥有略显成熟的面部轮廓高挺的鼻子，始终蒙着雾气的晶亮眼眸，淡粉色的唇以及白皙幼滑的皮肤。只是从小拉韧带的关系人长得不高，而随着年龄的增加，黑眼圈越发的浓重，唇线越发凝重。再配上那头乱蓬蓬的略卷的发。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猥琐的大叔。
　　转眼，乔克二十一岁了，他的生活里早没了艰苦的训练，取而代之的是繁重的体力劳动。但做不好的惩罚依旧是一顿暴打。他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在干活，在一个极度没有自我，没有自由的空间里生活。不过，他还如同小时候一样，看见别人开心，自己也会偷偷的微笑。偶尔，躲在幕布后看看观众，看看台上表演的人，他就会觉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