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百年美人请睁眼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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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巡很不喜欢这个世界，甚至说是厌恶也不为过。
他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一眼穆赫，道，“去给我拿套换洗的新衣服吧。身上全是血味，我得去洗个澡。”
即便不特意脱衣查看，苏巡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几乎入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恢复如初。他早就不再觉得疼痛，唯有留在衣服上的脏污血迹彰显出他方才受过重伤的事实。
穆赫同他身高接近，身量相仿，因此他直接穿穆赫的衣物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苏巡接过颜色雪白的新衣道了声谢，接着走进了洗浴间。属于国王的洗浴间豪华奢靡，就连水晶镜子都镀了纹理繁复的银边，处处都像艺术品。
放好温水后，苏巡将被血迹染脏的衣服悉数脱下扔进垃圾桶，接着闭眼将整具身体都埋入水里。在闭气的时候他慢慢地将繁杂的情绪一点一点从脑海中剔除，堪堪平静下来的时候却冷不丁地想起维吉尔死前看向他的既嘲讽又怜悯的眼神，这让他心里生出一丝隐秘的刺痛感。
苏巡微郁着眼将身体擦干，接着对着水晶镜面整理衣冠。他漫不经心地伸手抚平衣领，却在不经意间觑见镜中人脖子上的那一点红痕的时候倏然怔了一下。他慢慢伸手摸上了脖子，水晶镜中映照出的那点红痕和维吉尔曾用刀尖刺进他的颈侧而留下的伤口位置重叠，颜色鲜红，宛若血迹，和系统曾经在其他世界的时候专门给他提示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试着用指腹碰了碰，触手只有皮肤的细腻触感，没有半点方才没清洗干净血迹的可能。
苏巡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那点鲜红如血的印记久久未动。旧的气运之子消失后就会产生新的气运之子，这是类似于新陈代谢般自然发生且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就像是月亮落下后太阳就会升起一样顺理成章。
虽然早就怀疑过因为生命之树的缘故他会不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但猝不及防地被证实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这是最坏的局面。
他原本只能借助世界的气运之子死去的时候所产生的空间波动，以及盗取那一瞬间不稳定的世界本源能量使灵魂得以离开所穿行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中他自己就是世界之子，而且是不死之身，不出意外的话他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了。如果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恐怕他只会永永远远无法离开这里，并且根本再无可能重新成为真实。
世上没有绝对的死局。苏巡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接着走出了浴室。
房内穆赫正坐在床边等他，澄净的灯光在他抬眼的时候将他眼中的痴迷映照得一览无余。苏巡缓步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在等我？你不是困了么，怎么不先睡？”
穆赫道，“我得看到你才能安心。”
苏巡闻言垂首往穆赫的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极自然地问了一句，“你喜欢睡床外侧还是床里面？”
穆赫闻言一愣，顷刻间眼中喜意滋生，“我都可以。”
“我也都可以。”苏巡说完再度俯身亲了过去。他伸手捂住穆赫的眼睛，在对方长睫柔软地蹭过他的掌心后试探着回吻起他的时候，他便按着对方的肩膀一同倒向了柔软的床铺。
自此之后苏巡便在穆赫的寝殿里住了下来。即便他原来住的那个房间早就被打扫地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也没有提要住回去的话。苏巡既不提，穆赫就更不会提了，他全身心地沉浸在苏巡刻意营造出的爱情氛围中，心里浓烈的爱意日渐浓稠，直至漫溢。
一日他们一同去看花园里已经移植好的杂色郁金香。苏巡在穆赫为他介绍起红白色鹦鹉形的花朵时，突然怅然道，“花年年新开，我却只能永远这个模样了。”
穆赫见他神色郁郁，温声道，“你不喜欢这样么？永生有什么不好？你看这世间教会众多，人人都想要得到神的眷顾，寄希望于神能让自己不死永生。脆弱易死的人类总是喜欢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信仰、传说、乃至邪灵，所有人都......”
苏巡直接出言打断了他未竟的话语，“我永生了，你怎么办呢？”
“......其实，”穆赫在看到那双温柔而悲伤地凝望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心脏猛地一痛。他沉溺于对方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温柔，不受控制地为之神魂颠倒，目醉神迷，便毫无隐瞒地将秘密吐出，“其实，新的生命之树已经培育出来了。”
听了这话苏巡心里终于有了底。他笑了笑，问，“生命之树不是仅有一棵么，竟然还可以培育出新的？”
穆赫也不瞒他，照实说道，“虽然说一百年前巫神就已经开始培育生命之树了，但直到你醒来的那一天，那棵树才终于有了生机。”
苏巡心思稍转，问，“那么天花板上的那幅画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看它很像某种原理解析，是关于生命之树的么？”
穆赫解释道，“与其说那是生命之树的原理解析，倒不如说是神的造世解释。”他见苏巡满眼好奇，轻笑了一下，道，“按照流传下来的说法，那幅天花上的画其实是神创造宇宙的蓝图，也可以称之为世界的构造图。我的父王曾经告诉过我那并不只是一个局限于画出来的平面图像，而且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一个三度空间的宇宙，也就是我们存在于其中的这个宇宙。而生命之树就是用来通往神的路径，它是神从无中创造出世界的方式的体现。”
“听上去好神秘啊。”苏巡从穆赫的话中得出生命之树本身就是世界本源力量的具现这一结论，接着道，“我能去看看那棵生命之树吗？”
穆赫对苏巡一向有求必应，当下便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巫神’一词是对度托比祭司的称呼，只是一个职位，‘巫神’本身并不是真的神。继承‘巫神’这个称呼的人世代都居住在王宫最东侧的巫神殿，一辈子不能外出，用尽毕生为度托比的王族服务。
走进空荡的大殿的时候苏巡立刻就感觉到了他所熟悉的能量波动。他定定地看着大殿中央的那棵不及一人高，主树干还没人胳膊粗的展开十枝枝桠的莹莹绿树，即便不去接近他也能感觉到那棵树每片叶子上蕴含的能量都是本该属于他的世界本源能量。
一身银袍的白发少年从冥想中睁开了眼睛。他没有起身，淡淡地看了穆赫苏巡二人一眼之后才垂首朝穆赫施礼，“王，您来了。是来看生命之树的么？”
穆赫点点头，道，“巫神，你可以先退下了。”
苏巡在白发少年垂眼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感到了熟悉的能量波动。他没去看身旁穆赫的表情直接伸手拉住了白发少年的衣袖，冷声道，“系统，你这么耍我，见了面也不给解释么？”
白发少年道，“我们以前认识？”
“我们以前不认识？”苏巡反问了一句之后直接问向穆赫，“你们这里的巫神是杀得死的人是么？”
穆赫注意到苏巡这问题问得有些古怪，却还是道，“当然了。”他说着便抽出防身利刃，下一秒就干脆利落地刺向白发少年。他是杀惯人的人，因此出手又准又狠，再加上白发少年本就被苏巡拽着衣袖根本来不及躲闪，仅一刀就割断了他的喉管。
苏巡看着白发少年微笑着咽气，心下一凛，下一秒他的脑海中就再次响起了属于系统的声音，“我想你肯定也不会以为我这样就会死掉。看在咱们合作这么久又互相熟识的份上，我本来都准备好了让你毫无痛苦地成为我的养分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了过来，那就不能怪我提前送你上路了。”
系统话音一落，一种割裂的疼痛就从脑内传了过来。那痛感太过剧烈，凌驾于□□之上，和他在成为精神体后第一次因为反抗规则时而遭受过的惩罚疼痛一模一样。苏巡捂着头跌倒在了穆赫怀里。
“你怎么了？！”穆赫见苏巡极端痛苦，也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慌乱无措，“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苏巡疼得整个人发抖，他紧紧抓住穆赫，就像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快带我到生命之树那里去，然后砍下一根树枝，削尖后刺入我的心脏。”苏巡感觉到他的灵魂正在被系统啃噬，见穆赫听了他的话后竟像懵了一样一动不动，当下厉声喝道，“快啊！你难道想让我的灵魂就此消散吗？！”
穆赫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抱起他跑向生命之树。他颤着手用沾了血的匕首砍断了最中间的那根树枝，照着苏巡的话将枝端削尖了以后，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去做下一个动作。
他曾经下令甚至亲自动手杀了很多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心慈手软，可是面对他爱的人时候，他一见对方皱眉就觉得心痛难忍，更遑论亲手将利器刺进对方的心脏。
“虽然恭喜你能够想到这个好主意，但是国王他是下不了手的，你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有多爱你。还有啊，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你杀了我的话，你自己也活不了。”系统在说这话的时候满是讽刺。他一边加快速度啃吃着苏巡的灵魂，一边笑着赞颂道，“爱情，可真是种美丽的情感啊。代替你成为真实后，我一定会试着体验这种情感的。”
“你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给我活下去的机会。系统，比起成为你的养分，我更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死。”苏巡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承受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疼痛，一半幻想着系统计划幻灭的凄惨叫声。
他凭借着浓烈的恨意夺过了穆赫手里已经削尖的木枝，咬牙对准心脏插了进去，接着吩咐道，“现在砍树！”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但是穆赫还是听了苏巡的吩咐换了把长剑去砍生命之树。砍了五下不到，那棵培育了整整一百年的生命之树就这么断了主干，莹莹绿叶瞬间枯黄，彻底没了活下去的机会。
本源力量在空气中飘散消逝的时候，苏巡的脑海内部终于响起了他期待已久的属于系统撕心裂肺的惨叫。即便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真正死去，但在听到系统痛苦哀嚎的时候，苏巡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
他笑着看向跪在他身前眼泪湿了满脸的穆赫，真心诚意地向他道谢，“谢谢你。还有别哭了，我本来就是应该死在一百年前的人啊。”
穆赫轻轻地摇了摇头，难以自抑地哭泣道，“不是的。你活了过来，而且在一百年后和我相遇了。”
“对不起了。”或许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吧，苏巡在眼前发黑的时候费力地朝他笑了一下，最后从嗓子里温柔着声调吐出了几个字，“穆赫，你别再爱我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了眼睛。呼吸停止的时候，灵魂也就彻底离开躯体而去，不论苏巡愿与不愿，他最终还是走向了真正消亡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第82章 百年美人请睁眼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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