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为后》笠尧

5、第五章

　　“呸，她是个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要不是兄长在天子面前美言了两句，皇上知道她是哪根葱？”

　　刘氏听说要把自己的掌家大权收回去，一回屋就砸了茶杯，气得面色铁青。

　　“小声点儿，”二老爷姜仲青狠狠瞪了眼妻子，“先前我说让榕儿进宫，你哭着喊着不愿意，现在让大房捡了便宜，你又不服气。”

　　刘氏无言以对，半晌才低声嘟囔：“宫里虽然体面，但是也艰难，我可不忍心让我的榕儿去受苦。”

　　“那不就得了，又舍不得孩子，还想要体面，天下哪里有这等好事。”姜仲青皱眉看了妻子一眼，“你最好给我收敛着点，棠儿那孩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别惹了她，以后没好果子吃。”

　　“从前只道那丫头没什么心眼儿，跟咱们还挺亲的，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跟她那继母倒比跟我亲近。”刘氏细思姜棠最近的态度，越发觉得奇怪，“她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就算察觉到了，也赖不到咱们头上，最终拍板儿的是大哥，他父亲要让他进宫，他岂有不从之理。”

　　平国公姜家传承百年，虽荣宠未断，但人丁却是一代比一代单薄，到了姜棠这一辈儿，大房二房只各有一个独女，眼看着香火就要断了。

　　平国公兄弟二人为此都十分着急，什么法子都试过，就是再无好消息。去年春天，平国公去慈安寺上香，遇见了刚游历回来的圆觉方丈，这才有了让女儿进宫的主意。

　　世家大族日渐衰落，靠女子巩固地位的事情不是没有，只是当今情况特殊，他们便利用龙气、凤气的说法，演了这一出戏。

　　二房夫妇在这件事里顶多是帮了点小忙，姜仲青一点不怕姜棠怪罪下来，更何况姜棠对入宫一事丝毫没有抗拒。他心中冷笑，以姜棠的性子，恨不得所有人都仰着头看她，能有入宫的机会，她肯定高兴都来不及。这件事到头来也算各取所需，谁也怨不得谁。

　　已经快午时了，刘氏便起身伺候丈夫歇息，谁知姜仲青摆了摆手，“你歇着罢，我去西屋。”

　　西屋是姜仲青新纳的小妾，刘氏眼看着丈夫头也不回的走了，气得又想砸茶杯，被心腹张嬷嬷劝住了。“夫人别气，二老爷不过是图新鲜罢了，过几日就厌了，到时候夫人找个由头再把那小蹄子打发出去便是。”

　　刘氏苦笑，“打发了一个还会来一个，从前老爷顾念着我娘家，才对我多瞧几眼，如今兄长失势，他恨不得把我休了。”

　　“夫人这是说哪里话，不还有二姑娘么，老爷就算看在二姑娘的面子上也不会委屈了夫人。”

　　刘氏冷哼一声，“在他们姜家兄弟眼里，女儿不过是个棋子罢了，若有用，便是千好万好，若没用，弃之如履。”

　　姜棠如今便是对姜家最有用的人，平国公姜孟臣对她的态度殷勤至极，什么都听她的。

　　姜棠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提各种要求，按照单子，把林氏当年给她留下来的嫁妆一件件清算明白。这一查不要紧，查出了不少问题。

　　“这单子上写着总共有五间铺面，可我却只见了两处的房契，昨日叫人去看了，那三间店铺仍然在母亲名下，却一直由别人经营着。”

　　正院书房，姜棠拿着林氏的嫁妆单子，一个个询问父亲。

　　姜孟臣讪讪一笑，说道：“既然还在你母亲名下那就不要紧。至于房契，可能是你母亲在的时候就丢了。”

　　姜棠懒得跟他绕弯子，经营这些铺面的人全是姜家的老人，刘氏虽掌权多年，但常用的还是自己陪嫁过来的那机房人，只有姜孟臣，才敢大大方方指使姜家人，就算姜棠问起来，他顶多会说帮她看着，还给她便是，姜棠做女儿的还能说什么。但偏偏姜棠丝毫不顾念父女之情，笑盈盈说道：“这也怪女儿年轻不懂事，母亲给我留的东西，我没有看好。不过虽然房契不在了，但这每年的利润总该有女儿一份吧。”

　　“你……”姜孟臣不料她会这般斤斤计较，但又不敢和女儿撕破脸，压抑下心中怒火，软声劝道：“棠儿，你这些年吃穿都是最好的，为父何曾委屈过你？”

　　姜棠甜甜一笑，“父亲自然不曾委屈过棠儿，可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些东西是母亲生前留下来的，和父亲何干？”

　　姜孟臣气节，当即就想发作，却又听姜棠道：“过了上元节，女儿就要入宫了，听说宫里如今已有一位贵妃，下面的四妃也都是名门出身，和她们一比，女儿实在没什么底气。”

　　姜孟臣没想到姜棠是在怕这个，细细思量也觉有理，身为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可不能太寒酸了。她在宫里被人瞧不起，他们姜家在外面也不会好过。

　　姜棠好整以暇地等着父亲点头，她料定姜孟臣不会在这个时候委屈她。果不其然，只见姜孟臣点了点头，“那几间铺子的账目都是你母亲管着，你明儿找她去要。”

　　“还有，女儿想要几个人，这一路上也有个照应，以后入宫也有个心腹能办事的。”姜棠抿了抿唇，“女儿年纪小，有些事想得不周到，怕出什么岔子。”

　　“行行行，你想要什么，明儿都和你母亲说。”姜孟臣豁出去了，今天她从姜家拿走的，日后等她当了皇后肯定都能赚回来。

　　姜棠心中冷笑，好事全揽在自己身上，坏事全推给女人，这还真是姜家男人的一贯风格。该要的要到了，她便一刻都不想多留，起身告辞。

　　出门前却被姜孟臣叫住，“棠儿。”

　　姜棠回头，“父亲还有何吩咐。”

　　“伴君如伴虎，棠儿可要小心，不可再任性了。”姜孟臣此言，倒是出于真心，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姜家的命运交给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他着实不放心。

　　姜棠往回走了几步，站定在姜孟臣面前，深深看着他，“父亲既知伴君如伴虎，还要把我送入那虎狼之地。”

　　她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让姜孟臣愣在当场。

　　入宫一事，他早就做好姜棠不同意的准备，连劝她的说辞都想好了。可后来姜棠却丝毫没有怨言，顺从的让他以为女儿真的懂事了，或者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不管怎样，她没闹，他便松了口气。

　　此刻，面对神色平静的姜棠，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惶恐来。

　　姜棠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父亲，缓缓地勾起唇角，“父亲莫慌，女儿不过抱怨一句罢了，宫还是要入的。”语毕，她没有再看姜孟臣的神色，转身出了书房。

　　夜风微凉，姜棠仰头看着天上的一弯上弦月，把马上就要涌出来的眼泪咽了回去。前世父亲逼她进宫，她觉得心寒，这回，她则觉得恶心。也不知前世她死后姜家如何了，想必没什么好结果，这一回她也不会随了他们的愿。

　　天家体恤，让姜棠过完上元佳节再动身入京，姜棠整个年节都忙着收拾嫁妆、学习规矩，直到上元节才抽出空闲见一见周雨儿、何淑莹。

　　何淑莹的婚事已经作罢，年节里被母亲拉着四处吃春酒，恨不得立刻就再定一门亲。

　　“被那些老夫人、夫人们挨个看，看得我浑身不自在。”何淑莹一进屋就跟姜棠抱怨，“最后没看到合适的人家，母亲回家还闷闷不乐，好像我犯了什么错似的。”

　　姜棠正和周雨儿分一块椒盐酥饼吃，头也不抬道：“你才知道啊，小时候咱们去吃春酒不就见过了，女儿家到了年纪，便和马贩子手里的马一样，让人挑挑拣拣，剩下的便是不好的。“

　　何淑莹叹了口气，看看周雨儿，“要是能像雨儿一样自己选郎君就好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不都差不多么，不过是马挑主人和主人挑马的区别，马儿以为自己跟的主人都是伯乐，天长日久，伯乐就会遇到更好的马，若是马儿见识少也就罢了，马儿见的多了，也会遇到更好的伯乐。哪里来的一心人，不相离。”

　　“你这话说的，倒像是被伯乐辜负过一样。”何淑莹话已出口，才意识到面前的姐妹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她立刻站起身，“我刚只是玩笑之言，姐姐莫要怪罪。”

　　“你别战战兢兢的，姐姐说了，让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周雨儿推推何淑莹。

　　姜棠也拉她坐下，“若我们连个玩笑都开不得了，还算什么好姐妹。”

　　周雨儿点头附和，又说道；“其实我倒觉得，正因姜棠姐姐没遇到那个一心人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以后若是姐姐……”她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姜棠这样好的女孩子，却要因一句话葬送余生，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怕是此生都不会遇到自己的一心人了。

　　思及此，周雨儿一时间落下泪来，何淑莹也红了眼眶。

　　姜棠吃完手中最后一口酥饼，用帕子擦了擦手，“行了行了，你俩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啊，一心人能当饭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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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姜棠：“一心人能当饭吃吗？”
男主：“……”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