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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第二日顾琢斋登门拜访的时候,明若柳正在花帐里伺候花。大概猜到他为何而来,她放下手里的喷壶,吩咐泛漪将他带到茶室等候。

      泛漪答应着,一只脚踏出花帐外,又转过身来问:“阿柳,他要是真把银子退给你怎么办?”

      明若柳弯下腰细心察看牡丹的枝叶,笑而不语。山人自有妙计,今日留下顾琢斋,杀器在手,她已成竹在胸。

      泛漪带着顾琢斋穿过前堂,走到后院起居的茶室。顾琢斋本以为集芳堂不过是一前厅后院的普通小宅,却不想堂后竟然是一亭台楼阁具备的小园林。

      铺子临街,铺后便是一不大不小的庭院,庭中满目翠绿,沿着白墙种着纤细挺拔的青竹。白墙碧影,风过竹声悠然,一扫前堂人声鼎沸的喧闹,甚为清幽宁静。

      再穿过一月洞门,方是明若柳三人日常起居的住所。园中一汪清潭,潭边磊着数块嶙峋的岩石,看过去甚为古雅拙致。

      几株生长得极为茂盛的垂柳,细嫩纤长的柳枝垂到水面上,时不时随风抚起一池涟漪。

      后院东西各是一排两层小楼,北面有一白绡搭成的花帐。泛漪指给他看那花帐,“阿柳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在那里照料花,不把所有花整理一遍不会出来。”

      “你来的时候她才进去不久,可能得多等一等了。”

      眼前的少女面容和善,举止天真亲切,顾琢斋对她不禁抱有好感。

      “没关系。”他温文而笑。

      园中小径由鹅卵石铺就,径旁种满了半人高的花木。彼时正直春盛,满园芬芳鲜妍,空气中弥漫着馥郁花香。

      茶室在西面小楼的二层,爽朗的阳光撒落房中,视野明亮又宽敞。茶室布置得甚为雅致,靠窗的长几上袅袅燃着一炉香,香味随风而散,既提神醒脑,又不会夺了茶的清新味道。

      房中摆着数盆枝干遒劲、造型古雅质朴的盆景。壁上挂着梅兰菊竹四君子的画幅,整个茶室爽朗轩敞,自有一股君子之风。

      “这里也是明姑娘布置的?”顾琢斋忍不住问。

      “这里全是是阿柳布置的!”泛漪不无骄傲。

      “这个宅子荒了十几年,院里的树木都长到墙外了。我们买下宅子后,花草树木怎样修剪新种,房中如何装潢摆设,全是阿柳一人说得算。”

      “是么?”顾琢斋十分惊讶。

      明姑娘能将这园子打理得这般有品位,按理说应当是一个满腹才情,聪□□黠之人。那她的行为怎么会那般匪夷所思?

      他却怎么也不可能猜到,明若柳是前朝宫中的柳树成精,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在宫中耳濡目染几百年,眼界品位自然高过常人。

      明若柳收拾完花,没急着马上去西面小楼,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她洗过双手,对镜整理过妆容,又用丝帕裹住昨天受过伤的右手,方施施然走向茶室。

      “顾公子久等了。”

      明若柳到茶室的时候,顾琢斋正仰首看着室中挂着的画幅。他回过神,看向她,“这幅画也是你画的吗?”

      “画得不好,让公子见笑了。”

      “不,画得很好。”顾琢斋的眼神里真实有几分惊喜。

      画展人意,从这些画虽然能看出明若柳没正经学过画,但画意清朗俊明,能看出她为人坦荡,心无尘垢。

      明若柳低头浅笑,心内暗爽:不枉昨晚她特地让南煌把这些画挂到茶室。

      她坐下,将话提到正题,“公子今天来,想来是对我昨儿说的话已经想好了。”

      顾琢斋想起来意,他走到桌前,将包好的银锭从怀里拿出放在桌上。

      “明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在你这里画画,却恕我不能答应。”

      明若柳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她抬眸看向他,平和问道:“是因为前几日我给你招来了麻烦?”

      “不是……”顾琢斋矢口否认,尴尬避开她的眼神,“明姑娘,前几日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无需多提。”

      他把那包银子向明若柳的方向推了两寸,再次重复:“无论如何,这银子我不能收。”

      明若柳看一眼桌上的银子,又看一眼顾琢斋,情绪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不愿意就不愿意,我就不信等我放完大招,你还能不愿意!

      她从袖中取出只金镶珠石点翠簪,果不其然,顾琢斋见到簪子,神情一下变了。

      “这?!这簪子怎么会到你手里?!”

      顾琢斋想要拿过金簪,手伸出一半又像意识到什么一样,颇为羞愧地收了回去。

      明若柳笑容温婉,开始不疾不徐地诛心。

      “当铺钱掌柜的女儿是个爱花之人,我和她脾气相投,昨儿见园中的仙客来开得好,就送了一株过去。下午她来找我玩,便将这金簪赠给了我。”

      “顾公子,原来……这是你娘亲的簪子。”

      顾拙斋脸色灰白,无言以对。顾家败落后,他母亲出嫁时带来的首饰,在这些年里为了糊口,差不多已经当了个一干二净。

      “顾公子,你莫怪我多事。昨日我一时好奇,便向钱姑娘打听了些你的事情,钱姑娘与我说,你在她家当的东西都是死当。”

      明若柳故作讶异,“怎么,你不打算日后再赎回去的么?”

      顾琢斋惨淡一笑,满是辛酸。若能赎得回去,他又何必去当呢?

      对方防线已瓦解得差不多,明若柳眸光轻闪,起身从小柜里拿出了一个檀木盒。她拉开木盒,盒里放的皆是些旧式的首饰。

      “你母亲的东西,还在当铺的我全给你赎了出来。”

      “明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顾琢斋面红耳赤,不解其意。

      “爱君才情,不忍见君潦倒。”明若柳眸光明亮清澈,一字一顿缓缓笑道。

      她将银子推回顾琢斋那边,送上最后一击。

      “我不懂你们读书人的所谓气节,我只知道,只要你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那谁也没办法苛责你。”

      顾琢斋沉默不语,眼神始终落在母亲的旧物上。

      “顾公子,不如就让我帮你一把。你要实在不想与我打交道,大不了等画完我花帐里的那些花,我们银钱两讫,此生再不来往。”

      明若柳说得从容,心里却想着说等画完花帐里的花,应当也能让顾琢斋心甘情愿地娶了自己。

      没办法,人讲究繁文缛节,不当他娘子,就不能顺理成章的陪他一辈子。

      唉,她默默一叹,戏文里不过一两折的过场戏,放在她这儿却要大费周章。

      顾琢斋根本没注意到明若柳蹊跷的脸色。他低垂着头,脸上发烫,羞愧难当。

      这些年来他活得狼狈不已,他不愿这样狼狈,可生活实在是太过艰难。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再多,也免不了要为一文钱气短。

      明若柳不忍地移开目光,在高兴的同时一点点泛起心疼。

      “好。”顾琢斋沉默半晌,到底还是答应了她。

      大获全胜,明若柳绽出个明艳动人的笑容,“这些银子你收好,以后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我一定帮你。”

      顾琢斋勉强笑笑,却只拿起了一粒银锭。

      “定金这么多就足够了。再多,我受不起。”

      明若柳出手阔绰,顾琢斋却清楚哪些钱是他该拿的,哪些钱是施舍。君子不取不义之财,他只想拿和自己做的活匹配的工钱。

      明若柳心疼一瞬化成无语:死脑筋就是死脑筋!

      但不管怎样,这呆子总算是松了口。以后大家朝夕相处,日夜相对,等熟稔后,要做什么不都还是手到擒来?

      和明若柳约定好后,顾琢斋便每日辰时准时到集芳堂上工。

      明若柳知道他爱清静,专门在西面小楼的二层给他辟出了一间画室。有打算要卖的花,她就将花送到画室,要他画成画,挂在铺子里供人拣选。

      顾琢斋天天往明若柳的铺子跑,时间久了邻里巷间果然生出来不少风言风语。顾琢斋不想理会这些无聊言语,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

      明若柳精心养了许久的独占春今年生了花苞,她打算将这盆兰花卖个好价钱,这日一大早就要南煌将这盆花搬进了顾琢斋的画室。

      独占春花瓣白中微微泛黄,香气清幽沁人,是兰花的一种。这花好生于深山溪涧旁的高崖上,顾琢斋画前仔细观察这盆兰花,不由暗暗咋舌:也不知明若柳花了多少功夫,才采来这样一株枝叶碧绿柔韧,疏朗清秀的极品。

      他调好颜色,打好底稿,方缚起两袖正式动笔。他精细描摹着花的形态,每一笔都经过深思熟虑。

      独占春的花型犹如飞燕,颇为灵巧秀气,顾琢斋手执衣纹笔,以双钩填色法描绘。他画完朵花,甚为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想要抬头松快下弯了许久的脖子,这才注意到明若柳正含笑倚在门口看着他,也不知道呆了多久。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笔,“明姑娘,是有什么事情找在下吗?”

      他呆头呆脑的模样不由让明若柳觉得好笑,“顾公子,该吃午饭了。”

      顾琢斋看向窗外,一轮朗日煌煌挂在正中,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啊,原来都晌午了。”

      “洗了手,就快来水阁吃饭吧,泛漪和南煌都在等着呢。”明若柳说完,也不等他答话,就自顾自转身下了小楼。

  • 作者有话要说:  明若柳:计划通!
    顾琢斋:我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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