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西角断虹明》青云楼未决

3、第三章 孰假孰真

　　一辆马车缓缓从一个小院子驶出来，一个小女孩梳着两个髻插着两朵从院子里摘的花站在后面静静看着。
　　秦伯在楼上听到了马车的声音，赶紧的跑了下来。
　　“赵先生，你怎么走了呀？我家阿流怎么样呢？”马车跑进了小树林，一晃眼就找不到了。秦伯怏怏转身回家。

　　看到一个女孩子呆呆站在大榕树下面出神。
　　“长流，怎么不开心了？”秦伯有些气短也有些担心，“别怪我和阿婆，我们……”说到此，女孩子突然转过了身，咧着嘴笑了：“秦伯，我没有怪你们，我把赵先生气走的。”
　　清晨的日光下，女孩子微黄的脸有着些许粉嫩，笑起来月牙形弯弯的双眼，小巧挺立的鼻子和有些咧着牙笑的唇。看着笑着的表情，秦伯不由而然产生了些许陌生感。
　　她叫我，秦伯。

　　“这个世界上，秦伯和阿婆是唯一真正对我好的人……”
　　驾马车的人或许是技术不太好还是什么原因，秦长流扔在车厢内被撞的七荤八素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这样一句话。
　　是她自己说的，是什么时候说的呢？

　　那位姓赵的假冒堂长狠厉地一挥马鞭，马儿猛然蹄步加速，长流直直然撞向马车后壁，“砰~”，整个人好像要散了架。
　　“混蛋，他是故意的！”秦长流在心中暗骂道。之前中了那个女孩子的迷香，这位赵堂长看来还是很不放心我啊。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去，阿伯他们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秦长流无力的趴在马车内，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车帘子被一把掀开。
　　“小丫头，死了没，嘿嘿”扯掉了胡子的赵某人手上拎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腿，一手抵着车帘往车内看来。
　　“呵……”长流低吟出声。
　　“看来还没死，就知道你命硬的狠。普通的小姑娘可受不了我这驾马技术~”
　　说完，一把放下帘子，哈哈笑着走开了。
　　污言秽语，畜生不如，不过还真有点饿。正想着，长流突然记起中裤一个兜兜里还放着几块柿子饼。
　　这柿子饼是用最早熟的野柿子做的，苦涩的不行。那时候她向阿婆学做面食，兴致而来，就做了这柿子饼，但是没有人吃。没两日就碰到了这两号人物，本想着捉弄他们一下，把柿子饼藏好，趁人不备往他们嘴里塞进去的。结果……还好放在中裤自己缝的兜兜里，那女孩子换我外衣的时候也没被发现，一会可以充充饥。

　　好想阿婆和阿伯啊……

　　又过了个把时辰，草丛中响起了不知名的虫叫声，不远处还有火堆噼噼啪啪的燃烧声，秦长流从饥饿中昏睡过去又醒了过来，双眼惺忪之间，面前好像放着一碗面糊糊，半糊半水的，还有些黑黑的不知是土还是石头，还有一股子酸酸的味道，这，是人吃的嘛……
　　更别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里面下了蒙汗药。
　　拙劣。
　　这算什么蒙汗药，在面糊糊浑浊的水中悬浮着些许白色粉末。这时候的蒙汗药已经发展得很完善了，溶于酒水，无色无味，除了再次加热颜色会变黄外，几乎找不到可以发现的平民办法。像这样溶不了水的蒙汗药，不是药效过了就是粗制滥造。
　　但是眼前应该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把这碗面糊糊解决掉，总不能真喝了它吧……
　　“呵。”无奈的一声冷哼。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车外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声，在火堆的燃烧声下，有种怪异的和谐。秦长流闭了闭眼睛，捏了捏手心，惊喜的发现迷药的效果差不多要过去了。
　　时间在缓慢地逝去，随着力气的恢复，她内心开始焦灼了起来，如何走？
　　白天昏睡了许久，到了晚上倒是没那么困，长流竖着耳朵静静听着车外的点滴声响。约莫子时上下，她轻微地翻了个身，摸出了一块柿子饼，要了一点点含在嘴里，呦呦，真苦。她蹑手蹑脚地跪坐起来，慢慢往车帘子方向移动，慢慢挑起一角往火堆方向张望：一个中年男人睡在一块石头旁边，蛮安静的。
　　秦长流壮了壮胆子，轻轻地爬下马车，倒是没有发出什么声响，然后在地上抠了一小块土奋力往中年男人睡的地方的附近扔去，“咚”一声后，没见什么动静出现。
　　“睡得如猪，还身为走江湖的人呢！”心里诽谤一句，长流擦了擦手又掰了一小块柿子饼放进嘴里。
　　是原路返回还是继续前进？双腿难敌四蹄，首选小路；兵者诡道也，那便既往前行也原路返回。
　　如是想着，便开始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身后的马车、火堆和男人逐渐远去，安静的有些恐怖，顺利地也有些不同寻常，身后好像有道深邃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让人不寒而栗。
　　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小路的前后都黑漆漆的，伸手看不见五指，口袋里的柿饼也没了，以前阿婆讲过的鬼故事都在不断浮现出来。
　　二百多年前还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在现在玉溪山西北方向的一个镇子的郊外，那里有一片也比较茂密的树林，只有一条小路能通往镇子，镇子里有一户人家非常殷实，不知道是做什么买卖的，他们家里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当家的妻子，另一个则是他们不知道在哪捡的女孩儿，其余是四个汉子。他们家每天鸡鸣之时入寝，而在傍晚最后一抹光亮也消逝时才出门活动，开始高点灯笼，嬉闹吃喝。到了午夜时分则又安静下来，整个宅子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女孩坐在大厅里穿着红袄子晃着两只脚丫子一个人说说笑笑的。
　　有一天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书生，平时不读圣贤书而沉迷于一些神神道道，年过三十还不曾娶妻。他不知怎地他听说了这么一户人家，吵吵嚷嚷道要在午夜时分把小女孩拐了回来给自己当童养媳，就出了门。
　　疯癫书生走过了好长好长的一段黑路，终于在癸时看到了远处两只眼睛般的灯笼，他悄悄躲在一棵树后许久，悄悄听宅子里的动静。宅子里一阵吵嚷之后，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慢慢的，有童声唱起了歌，不知道哼的是什么曲子，让这个疯癫书生有点胆寒却又激动。
　　转眼间，子时过了，书生走了出去推了推门，门咯吱一声，然后摇摇晃晃开了。绕过前庭，书生看到果然有个着红衣的女娃娃竖着羊角辫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着双腿在唱歌，裙摆一动一动，还转脸看向书生，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书生低头才发现，这个小女孩子晃着的两条腿上没有脚。
　　从此，谁也没有看到过他，后来又有人说，那边没有这样的宅子，只有一个义庄，也有人说，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一定有的是，在那片树林里就是有一段黑压压的路。

　　“我不会正在那条路上吧……”长流寒颤颤只能硬着头往前走，“那不是阿婆随便编的吓我的么，不会是真的吧？”也不知是怎地，眼前好似出现了灯笼的光亮，也不是两个，倒是许许多多摇摇晃晃的看不清楚，好像还有踢踢踏踏的整齐地脚步声，听的人有些迷糊，秦长流想要再仔细看时，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随即，树林中传出了一声独特的十分嘹亮的鸟叫声，一只雄鹰盘旋在了天上。

　　此时，在马车停留的地方，躺着的中年男人翻了个身，睁开双眼，神采奕奕，他轻身一跃，朝着长流前往的方向飞了过去。而那块石头后面却藏着一具尸体，仔细一看脸颊下陷，好似是被割了舌头，旁边还乱扔着一把白花花的胡子。

　　在玉溪山上的秦伯家里，一个女孩子此时正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张轻薄的脸皮深思着。殊不知，在墙后，秦婆通过一个小孔惊得掐疼了秦伯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