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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瞳中人有语 ...

  •   医师把自己卧的蛋塞进自己嘴里的时候,他看了眼自己一干二净的碗底,里面还有些油沫。

      他发自内心的觉着自己被这群人带跑偏了,他一个熟读黄帝内经,能够一字不差默写出神农百草经,自小被就被委以重望的人今天夜里竟然陪着一群人吃了夜宵。

      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枉顾自己的肠胃,让它们深夜加班,作孽啊,作孽啊。

      “你们读书人不是讲过午不食吗,怎么这个点还在瞎吃?”

      “非也,非也,过午不食这是佛家的,我又不信佛,而且你们这些大夫不要太教条嘛。”

      不得不说薛成仁这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还真有几分酸儒的味道,明明没有吃醋,但医师还是觉着自己的牙都快被酸倒了。

      “你们拉过来的这个人……叫什么来着?”

      “墨昀程。”

      医师接着薛成仁的话继续说“就这个墨昀程没什么大事,除了身上的那股酸文人味道太重身体有点虚之外,刚才煎的药给他灌进去几副就没什么大事了。”

      “那他为什么不醒?”

      “脉相来看没什么问题,也没什么病,这种事别来问我。”

      “你是大夫,不问你问谁?”薛成仁反问。

      “我只治身病,我说他身上没病就是没病,醒不醒是他自己的事,不要找我,指不定等会他觉着肚子饿了就自然醒了,你有这功夫不如去给他喂药。”

      常年接触药材的指尖都带了点黑色,他指指放在一旁的药碗,“现在这个温度刚好。”

      “……你给他开的什么药。”薛成仁把药碗放到自己鼻子下嗅了嗅,以他的才识竟然一样都辨认不出来其中的药材。

      “提神醒脑的,还有一点补气养身的。”医生把刚才的称药的天平收起来,“我要睡觉了,这人没什么大事不要叫我。”然后打着哈欠就走了。

      若在平时,薛成仁对大夫肯定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今天晚上这个,他怎么都觉得不靠谱,他又挖了一勺药闻闻,药材的清香铺面而来。

      转念一想,请自己和离未吃了一顿晚餐的人,应该也不会多么不靠谱。

      于是他笑眯眯的冲离未招手。

      “小离未啊,我平常待你怎么样?”

      “挺好的。”离未觉着自己脖子后的寒毛疯狂起立。

      “那这碗药你喂墨昀程喝了吧。”

      平常一有点什么事薛成仁就全推给离未了,离未倒是也做的轻巧,手脚麻利,一点都不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他刚接过药碗,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抬头看向薛成仁。

      “那你呢?”

      “晚读还没做,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薛成仁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仿佛他接下来要做的并不是他自愿的行为,而是有人拿刀逼着他往粪坑里跳。

      确实是往粪坑里跳。

      薛成仁拿起从医生拿借来的纸笔,把宣纸往桌上一铺,拿起起旁边的白水倒在自己的袖口,还没待墨化开,笔尖先蘸上去,接着烛光,开始执笔狂书。

      “你不先换身衣服?”

      “没时间了。”

      薛成仁拿着笔刷刷的在纸面书写,似乎不需要任何思考时间,头也不抬回的答道。

      离未端着碗转身就到了病房,墨昀程躺在床上,呼吸依旧平稳,看不出任何异常。

      雪白的瓷勺里盛着清亮乌黑的药汁,这勺不知道比薛成仁家的那堆残缺不全的勺好多少倍。

      不过这也没办法。薛成仁家完整的勺,都是官瓷烧的,那个现在管的不严,品相好些的当了能值不少银子。

      离未把药往墨昀程嘴里怼,可是墨昀程不长嘴,牙关紧闭,喂多少流多少,小半碗药都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不一会就他本来干净的衣领上就全是药汁。

      离未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个阔少,但他有一点好,薛成仁交代下去的,他都能一丝不苟的完成。

      于是他拿了那个勺子撬开墨昀程的嘴,为了防止墨昀程掐住他还掐着墨昀程的鼻子把剩下的药汁全都灌进去了。

      离未拍拍手,圆满完成任务。

      薛成仁还是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他听到离未的声响,连抬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搁那吧。”他觉着桌子动了一下,是离未坐下来了。

      离未早就习惯薛成仁整天趴桌前不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薛成仁就是这个样,拿着只笔勾勾画画似乎早就成了薛成仁的必备功课之一了。

      离未想着想着打了个哈欠,自从过来之后他的身体越来向生长发育期靠拢了,每日三餐肚子准时比门口报时的鸡还准,而且还熬不上夜,只要天一黑,上下眼皮就和缝在一起一样,分不开。

      就这点而言,离未真的觉着薛成仁肉体凡胎的一个人,每天都精神抖擞的学啊学,他不累吗?

      离未之前读过薛成仁的书,内容枯燥无味,有的时候还语焉不详,虽然对于他是没什么难度,但他真的想不通这种看了就想睡觉东西怎么让薛成仁每天眼睛睁得和铜铃一样大。

      离未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口水顺着尚未合拢的嘴里流出来,粉雕玉琢的脸蛋搞得上面一层亮晶晶的唾液。

      薛成仁的眼睛开始充血发酸的时候屋里早就静悄悄的了,他的脖子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现在僵硬的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他本来想叫离未起来帮他捏捏脖子的,见离未睡得这么香甜便也作罢。

      薛成仁起身活动着酸痛的四肢,他拿起今天的作业仔细端详,写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写完之后怎么看怎么垃圾,最后薛成仁还是将这些东西丢到了火盆里,让火焰将它们吞噬殆尽。

      屋内浓烟升起的时候,身后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呼吸声,薛成仁赶忙跑过去。

      墨昀程正爬在床上,他在床上用很小的动作翻滚起来,紧闭的眼睛也一同滚动起来。

      “墨昀程?”

      薛成仁凑近他,低声唤他。

      墨昀程的滚动更大了,激烈的仿佛在和人打斗,他的动作若是再大些,恐怕就会掉下床去。

      薛成仁把睡得正香的医师从被子里揪出来,穿着白色里衣的大夫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先尖叫一声捂住胸口。

      医师的叫声吵的他耳朵疼,薛成仁觉着自己这段时间真是倒了血霉遇上的人一个两个的都喜欢高声尖叫,人无礼则不生,先尊重一下礼节不要随地乱哭,凭空尖叫,最重要的是照顾一下他的耳朵好不好。

      “墨昀程那出事了。”

      医师披着一件外衣就跟着薛成仁走了。

      离未还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医师进屋的时候墨昀程已经从床上摔到地下了,本来在床头用于放杂物的凳子也被弄翻了。

      整个屋就像被强盗袭击过一样。

      “你按住他。”医师冷静的命令道,他出手极快直接扣住了墨昀程的脉搏,“怪了……脉搏正常啊……”这个时候薛成仁抓住墨昀程的手已经被墨昀程踹了一脚。

      “我按不住他了。”薛成仁揉着方才被踹过的地方,手拿开的时间就红了一片。

      “你按不住他我没法针灸。”医师从胸口摸出来包用白布包裹起来的银针,手一甩,一排各种型号的针就整齐的露出来了。

      “扎不准会死人的,我可不想我归家几代传下来的招牌被砸。”

      医生的手稳准狠直接扎到了墨昀程脑壳正中,两寸长的银针有一寸全都没进去了。

      薛成仁啧嘴,幸好现在在这发疯的不是他,他可不想被这么长的东西扎进脑袋里。

      不过他这一针狠是狠了些,本来力大无穷闭着眼睛闹腾的墨昀程此刻的力道竟然小了一些,而且也不那么闹了。

      医生这才慢条斯理的从布包里又抽出几针往墨昀程脸上扎去,本来墨昀程白净的脸现在就像长了满脸麻子。

      不过墨昀程现在倒也完全安静下来了。

      看来这不靠谱的医生还有几把刷子。

      “你从背后扶着他。”一旦情况好了些,他又开始命令起薛成仁来,看这形式,是完全把薛成仁当成自己的助手了。

      “脉搏脸色都没问题,刚才的狂暴症怎么回事,他家里其它人也这吗?”

      “不熟……他爹早过事了,应该没有。”

      “你和他不熟你还大半夜把他给我送过来。”

      医师冲薛成仁翻了个白眼,接着就用手把墨昀程的眼皮挑开了。

      这是薛成仁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一个白眼,他不是在说大夫,而是墨昀程。

      墨昀程的眼黑像是完全消失了,红色的眼皮底下只有泛着红血丝的眼白,大半夜看起来极渗人。

      “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这样?”

      薛成仁仔细想想,这个墨昀程普通的很,普通的最后连店都开不下了,如果他还有这一双眼睛恐怕没人敢进他的大门,到时候墨昀程的墨店关门就不是他经营不善的关系了,而是因为这种眼睛太过恐怖。

      所以墨昀程之前断然是没有这样的眼睛的。

      薛成仁摇头。

      医生又去翻他另外一只眼睛,依旧是只有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白,瞳孔再次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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