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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实名diss我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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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现在坐在我身边的,睡得不省人事的,是我的同桌。
他叫何鸣泽,我叫辛鸣鹤,如果不看姓,我们的名字倒挺像一对兄弟。
我实名diss他,他有非常非常多的缺点。
2
首先,何鸣泽的成绩很好,我并不是一个心眼小的人,可是——当一个人天天睡觉上课也不怎么听作业马马虎虎的时候,每次考试都比你高上几分,永远占据你前面一名,难道你会舒服吗?!
反正我不舒服。
我甚至花时间去研究何鸣泽是什么时候搞学习的,但显而易见,我什么都没发现。
他白天坐我旁边,晚上偶尔也会睡我家,难不成他在梦里搞学习??
这是我的世界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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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鸣泽,怎么说呢?非常,嗯,骚气。
他是我见过的最喜欢花时间捯饬自己的,一个男的。
他住在我家的时候,每天晚上还要啪啪啪往脸上拍些什么,他说什么什么爽肤水的,我不太懂,有时还要敷面膜。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何鸣泽的确长了一幅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皮囊。
这让我更气了,成绩好就算了还这么帅,我们怎么活???
怒摔作业。
4
还不止如此,何鸣泽的罪状简直罄竹难书。
他很受女生欢迎,作为他的同桌,我最怕的就是什么情人节啊圣诞节啊,巧克力和平安果可以从他的桌子垒到我桌子上。
平常如果有女生找我,只有一个情况:“辛鸣鹤,听说你和何鸣泽关系好,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有个屁。”
“帮我把这封信给他好不好?”
“要去自己去,老子才不要当信鸽,还他妈不给钱。”
“他喜欢什么啊?喜不喜欢看电影?”
“喜欢啊,日本小电影。”
5
但是,何鸣泽对我很好的。
掰着手指头数,我和他三岁的时候就认识,到今天,已经十多年了。
十多年,多么可怕,我们也不过十几岁,按这么说,我活到现在大半辈子都有何鸣泽的影子。
有一句诗怎么说来着,“绕床弄青梅”是吧,那我们应该算是青梅竹马。
由于我俩都是男的,就改一下,叫竹马竹马吧。
6
第一次见何鸣泽,他正在吃冰淇凌。
我也想吃,然后哭着要妈妈给我买,但是我妈不肯,说什么吃多了会长蛀牙。
我不信,蛀牙长不长是牙齿决定的又不是我决定的。我不吃也不一定不会长蛀牙,我吃了也不一定会长蛀牙,我妈被我的言论搞得哭笑不得。
嘿嘿,逻辑多么严密。
我为我而自豪。
最后,何鸣泽把他的冰淇凌塞我手里了,我小心翼翼地挂着未干的泪珠伸出舌尖去舔,舔走了冰淇凌的小尖角。
真的很甜很甜,很好吃。
后来他告诉我,是我哭唧唧的样子太烦人了,他才给我的。
不管是为什么,他还是给我了。
我忘了是什么品种的冰淇凌,忘记了那天的天气如何,忘记了我妈的反应,只记得何鸣泽的脸,还有,
那个冰淇凌真的非常非常好吃,好吃到我可以记住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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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看出了一点端倪,没错,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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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何鸣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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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应该是不喜欢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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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喜欢我。
不会在我面前和别的女孩聊得开开心心欢声笑语,而把我晾在一边;不会拉着我参谋怎么给女孩子写情书,问我这句话写得好不好;不会在偷了钱给女孩子买礼物后还要躲在我的家里。
如果他喜欢我。
就应该能看出我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得出我张牙舞爪下亲近的心。
如果他喜欢我。
我就不用做什么狗屁鸽子,不用回答他的情感问题,以他发小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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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我不喜欢他就好了。
如果我不喜欢他,何鸣泽是一个满分的兄弟,他会在该帮忙的时候绝不含糊,很讲义气,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许下的诺言一定会兑现。
如果我不喜欢他,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他勾肩搭背,和他一起讨论哪个女孩子好看,可以在他和我睡同一张床时不用心猿意马。
如果我不喜欢他,不会被何鸣泽的某些言行搞得心烦意乱,不会丢到没写完的卷子去给打球的他送水,不会在午睡的时候一直看他而失去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如果我不喜欢他。
12
那天放学,我们一起走回家。
何鸣泽老是不好好背书包,校服外套也是随意地穿在身上,但我很喜欢他这个样子,好像全世界他最拽,在我心里,他就是最拽的人。
路上遇到一只黄狗,何鸣泽指着它笑:“哈哈,大黄。”
又走过一只黑狗,他又笑:“嘿,小黑。”
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小步走过来勾我肩:“看见黄狗我会自然地叫它大黄,看见黑狗我会自然地叫它小黑。”
“然后呢?”我的心绪被何鸣泽勾过来的手肘子吸引过去了,我能感觉到从脖颈传过来的,属于何鸣泽的温度,不甚在意地接话。
何鸣泽邪邪地笑;“这就是为什么黑色显小啊。”
去你的,我的脸一下子升腾起温度,把他一把推开,开什么恶趣味的玩笑。
13
何鸣泽的籍贯并不是这里,他老家是一座南方城市,听说夏天炎热冬天也不冷,不会下雪。
我住的柳城虽然天气很糟糕,但幸好,冬天还是会下雪的,不敢相信没有雪的冬天也能叫冬天。
何伯父何伯母没有回过老家,所以何鸣泽也从来没有到过所谓的,他的故乡。
每年冬天我和何鸣泽在下雪的时候出去玩,然后两个人靠在墙角看小孩子放炮仗,就会去幻想,何鸣泽的老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过年也只用穿两件衣服,不用穿成圆滚滚的模样,是不是可以一边看春晚一边吃冰淇凌。
这时候除夕的钟声想了,静谧的夜空突然爆发出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像是春日里开出的花一般明媚而夺目,震耳的炮仗声紧随其后,捂着耳朵,何鸣泽拉着我的手往回跑,我大声喊:“何鸣泽,我们以后都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你说什么?”何鸣泽疑惑地喊回来。
“我——说——我们——以后——都一起——看烟花——好——不好?”我提高声量。
“好!”我听到他笃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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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何鸣泽的籍贯不在这,所以他小学和初中都和我读的不是一个学校。
他读的私立学校,在城东,我读的学校,在城西。但是每天他还是会上楼敲我的门,我们在小区门口道别,一个左转一个右转。
我曾经哭着对我妈说,不要和何鸣泽读不同的学校,那时候,我妈摸我的头,说:“很多时候,总会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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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真是一个好词。
喜欢一个人,就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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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鸣泽今天发了一条朋友圈:“见贤思齐,见不贤哈哈哈。”
我是第一个点赞的,但是等我评论的时候,已经有一大串评论了,我说过,何鸣泽的人缘很好,就算没有我,也会有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包围着他。
但我还是发了一句:“傻逼。”
我想,何鸣泽会不会回我。
何鸣泽不怎么回评论的,我明知道是这样,但还是忍不住捏着手机等,等了一会,觉得这样太傻了,就把数学作业翻出来,结果写了半天,才写了前五道选择题,还错了三道。
手机一震,我把笔一扔,就去看,何鸣泽回:“阿鹤是贤者。”
他只回了我一个人。
我抱着手机傻笑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想:“我不是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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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小时候,何鸣泽小时候名堂忒多,小区有一道围墙,围墙前栽了一排如同栅栏一般密密匝匝的树丛,树丛离围墙还空了一条间隔,形成了一条极为狭窄的小径,他曾经带着我去钻这条道。
何鸣泽小大人似的对我信誓坦坦:“小路的尽头有宝藏。”
我猫着腰跟在他的后边,紧紧地牵着何鸣泽的衣角,不知道走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等到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条死路,什么都没有。
好像人生就是这样,兜兜转转最后不过一场空。
回去的时候衣服勾破了,全身尽是残叶和新泥,何伯父气坏了,拿着板子要打何鸣泽,我哭着拦他,结果自己也被我爸打了,结果是两个人焉了一般垂头丧气地回各自的家。
18
初中的时候,听说何鸣泽在隔壁混得很好,成绩好,体育好,长得好,大家都喜欢他,名声很大,都传到了我的学校。
我觉得不舒服。
感觉像是自己的猫被外边的猫薄荷迷住了,也像自己珍藏已久的画作被别人看见了。
后来有一天,他们家和我们家聚餐,刚好我这边拖堂了,何鸣泽就靠在我教室的墙边等我,他松松垮垮地穿着和我身上截然不同的校服,耳上挂着耳机,长长的耳机线最后钻到他的口袋里。
我的座位恰好能通过白色瓷砖模模糊糊地看见何鸣泽的影子,那节课老师就不该拖堂,拖了也没用,他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到,一直偏着头去看那一片模糊的影子。
下课了,同学都发现了何鸣泽,他朝我笑着挥挥手臂。
“他是谁?”有人问我。
“好像是隔壁的何鸣泽。”有人认得他。
我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自豪对着他们说:“我发小!”
恰好何鸣泽朝我喊了一声:“阿鹤,快点!”
20
高一的时候,我们终于来了同一个学校,只是没在一个班。说起来也让我生气,何鸣泽他的中考分比我高三分,气死了。
何鸣泽会经常来我的班等我放学一起走,他有时候顺手会给我买一杯奶茶或者一个冰淇凌。
于是总是有女生向我打探何鸣泽的消息,我一点也不想告诉他们。
至于原因,我那时候告诉自己,这些女孩都不好,都配不上何鸣泽。那么谁能配得上呢?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高二我们终于分到了一个班,那年冬天,何鸣泽坐在我后面,天气很冷,教室里也没有空调,何鸣泽冷得受不了,他又胆子大,晚自习从家里带了酒,说要暖暖身子。喝的时候我不敢喝,怕老师发现,何鸣泽揉我的头,然后给我留了一小杯在我水壶的盖子里,结果他喝多了,满脸通红,冷是不冷了,看起来热得要命。
整整三节晚自习,何鸣泽一直死命地踹我的凳子,一震一震的,我还以为我在坐按摩椅呢。他的脚总往不该踢的地方踢,下身酸软,我感觉我的脸也红了。
我把手伸下去,一把掐住何鸣泽的脚踝,他的脚踝都是热的,甚至有些发烫,我用力掐了一下,我听见后面传来何鸣泽的一小声叫唤,那作怪的脚终于收回去,我才喘了一口气。
后来,我悄悄地把一盖子酒给小口小口地喝了,是挺暖和,但是酒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