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折调查事务所》白露披铜

21、021 红线

　　“你说你这里的红线这么多，哪天缠错地方了，可要怎么办啊”

　　月老的地界还是那个样子，不管放在哪个年代哪个地方看，数千上百年都是这般如梦似幻，就是这红线太多，从梁上缠到柱子上，再从桌子上一路落到阁外去，长月流钩，只这朦朦胧胧的清辉落在这无边无际的红线上。

　　赫胥随意摆弄了两下手边上的小人，用手指拨了拨两个小人中间红线，一耳朵听到了脚步声，便笑得十分平易近人地望向出来见她的月老。

　　“打散重来，就当前男友前女友就此别过，一别两宽各自生欢。”月老实在是紧跟人类时代发展，这等词居然也用的得心应手。

　　月老是个笑眯眯的，看起来总是很快活的老头，他一手顺着自己的胡子，另一手轻轻拍开赫胥的手：“您小心点，别真给我小老儿真的缠错地了。”

　　赫胥也跟着笑嘻嘻，和月老唠了半天吃没吃累不累今天心情好不好，问的月老没脾气了，无奈地摇头问着赫胥：“您有什么来意就直接说了吧！”

　　“容成君跑去人间了您是知道的吧，我来查查容成君的姻缘。”

　　“容成君？小老儿印象里容成君为人，并没有安排姻缘在里头。”

　　赫胥听了这话。当下心里就觉得不太对劲，面上不是很显，只像是要确定一般地问了一句月老真的什么都没有安排？

　　月老连忙摆手说您这是开什么玩笑，容成君是伏羲的弟子，去人间走一遭迟早是要归位的，安排人间的姻缘不是多此一举给容成君凭添麻烦吗。

　　怕是赫胥不信，月老招招手让小孩把姻缘簿捧过来，翻到容成这辈子的名字秦襄，拿到了赫胥的眼皮子底下。

　　秦襄的名字下果然空空如也没有一点笔墨，月老引着赫胥到秦襄名字所在的木牌上，结果自个先愣在了原地。

　　秦襄木牌下系着一条明晃晃的红线，划着红线的方向一路看了过去。

　　另一段系着的木牌上名字是，孔慕。

　　“……”赫胥觉得这其实还挺情理之中的，毕竟她也没瞎，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师兄对孔慕如何，不过这居然是个乌龙，委实是太……

　　“哎呀，这谁系的啊！错了错了，快给容成君放下来，这谁做的，这个月的糖没有了！”

　　“你先等等。”赫胥表情十分复杂地叫住了月老喊仙童的动作，月老疑惑地止住奔出去的脚步，回首望向赫胥，赫胥半天才憋出来了一句：“你等我，问问我师兄。”

　　“你什么话扭扭捏捏半天讲不出来的。”

　　赫胥倒是挺想说的，因着三番五次撞见那丫头和师兄能在很多地方都能遇见的缘分，她只当，只当那姑娘真是和师兄有缘，谁成想有缘也的确是有缘，但缘分的开始居然是个笑话。

　　“就，师兄啊，我问问，如果伯皇和穆陵下来投胎，然后月老不小心把他两缠在一起了，然后啊，本来是没有的，那这个红线是，解开还是不解开？”

　　彼时秦襄正在整理自己桌面上的书，看着赫胥欲言又止了半天又听到赫胥不伦不类的比方，他停下自己手里的动作看了赫胥一眼：“伯皇不会来的。”

　　“这重点是伯皇会不会吗！”

　　“直说你去见月老的结果。”

　　“是这样的师兄，那我讲了啊，你面子大，师父他老人家面子更大，你本来是，没有被安排姻缘的，那边工作失误，把你和那个小丫头给牵上了，我是专门来问问你。要不要解的。”

　　“是孔慕？”

　　“对，是，月老当场就想给你解开的，我想着，我该先来问问你。”

　　赫胥仔细打量着师兄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想看出来点什么深思熟虑或者别的什么，不成想秦襄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赫胥跃跃欲试的眼光：“解。”

　　“我以为师兄你······”

　　“是，但没必要。”

　　秦襄是断不肯自己真的老老实实待在人间七八十年终老一生的，这未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于秦襄自己，于孔慕而言，都是不必要的麻烦。

　　“烦恼只是一时的，不会永远存在的。”秦襄像是意有所指，虽然目前天上面他还上不去，传信也不定能收的到：“你不愿意再跑，我亲自传信给月老。”

　　“这，师兄，人类没有多少年的，完完全全，你可以——”

　　“赫胥，没到那个份上。”

　　这话让赫胥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师兄这人功课好，尤其是音律最佳，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闲暇时候会摆弄的。

　　因着她年纪最小，师父师兄们都多有包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赫胥，导致赫胥有时候自己没意识到自己在惹事。

　　那日一整就整了个大的，师父师母亲自为师兄制琴，为此挑蚕丝的时候，师母选了好久的好蚕。

　　她和伯皇是天长地久的冤家，那日因着课上调皮被罚在师母的院子里侍弄挑出来的蚕，两个推推搡搡之间居然弄死了两只，师母大发雷霆当下就想将伯皇和赫胥吊起来打一顿，师兄闻言而来一下子就劝住了师母，师母指着他两的鼻子就来气的说这次姑且先放过你两，长点心罢。

　　就将他们三个一齐轰出了院子。

　　她和伯皇都觉得对不起平日称得上是海纳百川的师兄，都准备好打持久战赢得师兄的原谅，不成想师兄一把把赫胥的话按下去，虽是面无表情但也不怎么吓人地对她二位说：“赫胥，没到那个份上。”

　　他喜欢音律不假，能得到师父师母亲自为他制的殊荣让他觉得开心也不假，但是没喜欢到那个海枯石烂的份上，就也不必为了此事在此大动肝火。

　　“我明白了，师兄。”她准备今天之内就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但是想了想还是回身说了一句：“师兄。虽说我们是，而且谁都会卖面子但也不能再掰正一个预设的错误以后，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去罢。”

　　秦襄其实并不想和她多说几句他在这当中的考量，不过赫胥大多时候懂事，也知情知趣的贴心，他深知赫胥是怕他有朝一日如果后悔就没有办法了，

　　他以后还是有无穷无尽的日子，甚至不需要过很多年，可能是一段时间过后，自然而然就都忘了。

　　阳光，天空，大海。

　　抓住夏日的末尾，孔慕在海滨浴场能找到的，少见的阴凉处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自上次自己一时冲动如有神助地帮了秦襄一把以后，她觉得自己暂时不能再见秦襄了。
　　却是不成想居然还是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偶遇，她觉得这样实在是很是折磨人，一个人匆匆收拾了，抓着夏日的尾巴逃出来旅行。

　　倒不是因为别的，她自然是觉得秦襄对她无意，自个这行为又很蠢，秦襄那些个师弟师妹哪个不比她厉害能帮到秦襄，自己逞强做什么英雄好汉。

　　把自己真心突然卖出去的行为，真的还挺傻的。

　　随着日落西沉，海水的温度应该也渐渐下去了，但是孔慕发觉这海水倒是愈发来劲，看着海水上面，逐渐冒出来了蒸腾的雾气，她连忙先把自己从海水里捞出来，站到了岸上潮汐拍不到的地方。

　　落日余晖在海面上照出赤橙两色，而已经晒不到太阳的地方一片黑沉沉的蓝色，将海面上分出两面，泾渭分明。

　　她刚刚泡的那片海就像底下有人插了热得快，在她聪明了一把把自己捞出来以后，几分钟之内就沸腾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冒出沸腾的泡泡。

　　“……”

　　“你看得见呀？”

　　耳边响起来一个好听的女声，孔慕还没来得及扭头，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瞎，看着海滨浴场里还没离去的游客没受一点影响，还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她有点回过味来了。

　　她脖子有点僵硬，生怕扭头过去要的是个什么鬼模样，结果那女声的主人先探过头来盯着她，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她循着这个清秀的女人挪着视线看过去，旁边站着气质卓绝的男人，在这剩下能见的游客里简直是鹤立鸡群。

　　不是顶级的皮相，却无端的让人想起来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个形容，直直击到所见之人的心头里来。

　　“对，我看得见那片海是不是，烧起来了。”

　　“吓着人了，不过你若是看不见，其实也是感受不到的。”

　　清秀的女人笑的很是得体，冲她伸出一只手来：“我叫琼莲。”

　　若是孔慕平日里对某些志怪神话有那么些兴趣，她当时能第一时间听出来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

　　昔有书生张羽于东海之滨吹笛，感动了东海龙王家的女儿公主琼莲，二人以音相知。

　　可惜孔慕没有。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琼莲，琼莲也有些讶异，本来以为有这等机缘的人应该是听过她的名字的，结果并没有，她也不恼，只笑着介绍了旁边的男人“这是我丈夫，张羽，真是不好意思呀，这海沸起来惊到了你。”

　　“这名字我是不是在哪听过……”

　　琼莲听到了孔慕自个的小声嘀咕，居然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行为仪态端方得不像是这现代人，哪怕轻笑都拿着手轻轻地捂着自己的嘴，同被叫张羽的男人对视的时候，也并无讥诮之意。

　　这可真是个傻得有些可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