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回皇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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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和我说，让琅儿姓呼延好不好，我问他，齐国的国姓，这么随意的给一个出身于市井的稚子，不怕被人指责吗？
“爱妃觉得，谁敢指责孤？”金冠束着他的发，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袍子，胸前的蟒更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他的身份，我都不知道他是因为那些纨绔的日子而变得如此不敬礼数，还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而不屑于在乎天下人的看法。
“太子殿下若执意如此自然没有人敢去指责，只是不知道史书如何写，不知道后世子孙如何看待太子殿下的荒唐。”洛王兵败坞郡，不正是因为无人敢直言相谏此间利弊吗？
“唉，可是我觉得今后你我有了孩子，琅儿会受了欺负。夫人安心，我不是那种分不清孰轻孰重之人。”他拍了拍我的手，转身走了。
那几天找他的人很多，有些是来示好的，有些则是来探听虚实的。圣旨也很快就来了，是为呼延宏正名的圣旨，还让呼延宏尽快回皇城。齐皇没有提我，或许是还不知道呼延宏已经成亲，尽管这半年，我们二人始终都没有圆房。
没过几天我们便动身了，齐国寒冷，走了没几日又下起了雪。那是我第一次见那样大的雪，纷纷扬扬的飞着，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铺了一地，我从马车里伸出手去，雪落到我手上和袖子上，只不过很快就化了。
呼延宏闭着眼睛，其实他模样很好看，倘若以后有了子嗣，应该也会像他一样的好看，只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慕昀了。那个不太正经，却总是为我着想的慕昀。或许温璃还活着，可是慕昀，是真真切切的死了。坐在我身边的呼延宏要忧心的是大齐的将来，是皇家的将来，是那些时时刻刻觊觎他的皇位的叔叔们。
我叹了一口气，或许温璃也不该活着。我想要的平安喜乐只怕是再也得不到了，倘若他说服齐皇要册我为太子妃，我以后就只能循规蹈矩的活着，尽心竭力的辅佐他。倘若齐皇不肯册我为太子妃，我不仅要和别的女人争他，还不能让他太过于沉湎女色，一个不慎，就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祸水。
他听到我叹气，看到外边茫茫的大雪，笑着问我：“夫人可曾在郇皇城见过如此雪景？”我摇摇头，他又继续说道：“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后如今长的什么模样。等郇皇的国书回来，你便是我的太子妃了，有册书，有金印，将来便是一国之后。”十几年来终于回了齐国，他必定很开心吧。虽然我也应该替他高兴，可是，即便是一国之后又如何？这一国，没有我一个亲人。
沿途的风景我无心看，我不知道在齐国的皇城等我的是怎样的人，我在这齐国，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呼延宏一个人。可是呼延宏的家在这里，他若是对我烦了厌了，我又该何去何从？
齐国的春天有漫山的桃花，呼延宏告诉我，他儿时最爱吃的，就是桃酥饼。“那时候，母后总是追着我跑，而我吃的满手满脸都是饼渣，母后每次都会怪我太不稳重，当不起大齐的太子。”他眉目间都是柔和，那是我没有在慕昀脸上看到过的眷恋。我无法想象他过去的十三年是怎么过来的，更没办法想象齐皇后这些年得有多思念他。
“太子殿下，温璃此生都不得归郇了，是吗？”就像他，若不是借着洛王的手，恐怕现在还在大郇，做一个纨绔少爷。
他看着我，随即握住了我的手，和我说：“夫人放心，我不会让你在这大齐收到些许委屈。”
我不知道说什么，若真的做了太子妃，我即便是想受委屈，恐怕也没有人敢怠慢我。可是，我终究是没办法把这里当成大郇。在大郇，我即使嫁给他，也总有机会再回去，再看看母亲和父亲，可是我以后都无法再归大郇，又如何见母亲和父亲？
我嫁给他之后，才明白这世间竟有如此多的天命难违。但仔细想想，其实是人事。齐国与郇国交战数年，苦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皇亲贵胄，而是那满城手无寸铁的百姓。呼延宏为了让郇皇放下戒备，连齐国那几千将士都能就地坑杀，而洛王，为了彰显大郇的威严，为了出当年的一口恶气，满城百姓都不放过。我无法对他们的行事作为苟同，那些百姓，那些降了的兵卒，他们在这世间连活着都那般艰难，只因为命在别人手里。
“太子殿下，可否就当作温璃已死？父母之恩未报，母亲若得知我未亡，却无法归国，必定会为我忧心。在这世间苟活，无法奉孝父母，温璃枉为人女，更难当太子妃这大任。”我愿意嫁给慕昀，是因为他无权无势，不必与旁人尔虞我诈，可是如今，他是众矢之的，我便要陪他在这世间应对那些刀光剑影。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夫君，一个愿意与我举案齐眉的夫君，仅此而已。
“夫人，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大齐的太子妃。父皇已经把册宝为你备好了，此行回皇城便是你的受封之礼。郇皇同意与否，你都无法再回去了。”他脸上已经不再有笑意，而是冷冷的看着我，仿佛这样我便能臣服于他的权势。
我确实应当臣服于他的权势。在这大齐，没了他，我与琅儿活不下去。当朝太子，会有多少人仰慕他的权势，会有多少人愿意爬上他的床，哪怕就一夜，都可以沾上皇权。
“殿下说的是，我，记下了。”
那天之后，直到回皇城，他都没有再和我怎么说过话。我明白他在等我低头，他也明白我并没有怕了他的权势。沿途他让人好好照顾琅儿，所有人都对我恭敬的行礼，我明白是他的意思。否则这些人怎么会连我咳嗽一声都要叫个随行太医来看看。
他即便再想做出一个太子的模样，但是似乎那个慕昀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肉，他无法摆脱慕昀的影子。他虽然对我冷言冷语，可是却给我最好的一切，我终于释怀了，即便是呼延宏又如何，他心里有我，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回皇城的前一天，他终于不再背对着我睡觉，而是平躺在我身侧，和我说：“夫人，此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用太子的身份压你。可是当初我问你是否要和我远走，是夫人亲口说的，与我生死相随，如今却又想反悔，难道夫人竟把我当作儿戏吗？”
我听着他的抱怨，当初确实是我说的与他生死相随，可当时我以为必死无疑，他死了我却回了皇城，平南王岂能放过我，我父亲还如何在朝中做人？教养出了这样贪生怕死的女儿，恐怕父亲会将我逐出家门，甚至不认我这个女儿。
“你对我隐瞒身份之时倒没想着我会不畏强权？我是你的发妻，你骗我瞒我，分明就是不信我，还要我同你远走无怨无悔，你倒不觉得对不起我？”想着他近日来的示好，我偷偷弯了弯嘴角，但没敢笑出来，若笑他，他恐怕又要生气。
他沉默许久，终于又开口，和我说：“我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是我又如何知道你不是覃棣昇派来的眼线？若是他知道我始终都没有忘记要归国的事，他又怎能容我活着？”他翻身面对我，又继续说道：“何况你又不像其他女子，虽然是大家闺秀，却总是让我觉得，你似乎很是果敢，而且你随我征战，寻常女子早就躲的远远的，你却追着来，我怎么能对你放心？”
他似乎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我没忍住笑了出来，我问他，倘若我是郇皇的探子，而他只是没发现，日后发现了，该怎么办？
“那，我便许你天下的富贵，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看看是郇皇许你的好处多还是我许你的好处多，你若是给我生个小太子，我还能把这江山都许给你。”
“太子殿下不可以沉湎美色，你若怠政，便都是我的错了。”我严肃的想要告诉他，这天下美色多的是，他应当关心天下百姓的安乐，而不是自己一时的快活。
“夫人又要说，史书会把我写的昏庸无能，把你写的红颜祸水，是不是？”他看着我，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说一句“是”，谁想到他竟然俯身过来，说：“那今后我再学如何做一个明君吧，今夜我只想沉湎美色。”
那夜是我初经人事，他说他已经很温柔了，可是我还是累的第二天腰酸背痛。我看着榻上的血痕，待我梳洗后，便有人进来收了那块单子。他说是他叫来的，因为我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那块单子是要留存的。他已然是准备走了，我看他金冠束发，穿着玄色的蟒袍，腰间挂着他送我的那块玉佩，那是他的朝服和太子玉佩，处处彰显着太子的身份。我没有朝服，他为我找了一身墨紫色的衣服，又亲手为我挂好一枚白色的玉佩，他说那是和田玉，是他小时候母后送给他的。
“夫人，今日便要见父皇和母后了，你不要怕，我会护你和琅儿的周全。”我明白，他其实不见得比我好到哪里去，若不是因为齐皇只有他一个子嗣，恐怕他也回不了齐国，齐皇现在被诸位王爷逼宫，不得不将他召回来，而诸位王爷更是容不下他。
我和他进了皇城，很多百姓都出来看他们的太子，将来的天子。我与他坐在马车里，琅儿交给乳娘，今日暂时先不进宫，明日再送进宫。我们坐到皇宫门口才下车，一下车便看到了远处负手而立的皇上与皇后。他们都着一身玄色的朝服，我在呼延宏身后两步远的距离跟着他走。走近了才看清皇上与皇后的样子，皇上看着比我父亲要老很多，虽然没有老态，可是金冠下的鬓角却有很多白发。皇后倒是没有那么多白发，许是用了些药，眉眼与呼延宏几乎一模一样。
“孩儿参见父皇母后。”他跪了下去，我只好也跪下，没有太子妃的册宝，在大齐我只是一届平民罢了。“民女叩见皇上，叩见皇后。”
“宏儿，朕的宏儿终于回来了。来，近前来，让朕看看，宏儿这些年在郇国受苦了。”皇上皇后似乎并没有看见我，没有让我起身，我只好继续跪着。
“父皇，孩儿刚刚回来，这些年没有为父皇尽孝，孩儿不孝，父皇恕罪。”他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说着。“父皇，孩儿已经娶了温璃为妻，如今循例应当是太子妃了，不知父皇可否先赐温璃封号？温璃同孩儿一同奔波至此，于情于理，温璃都应当受这个封。”
我很讶异他一回来就让皇上难堪，如此一来，在这大齐，我岂不是时时刻刻如坐针毡？然而皇上毕竟好涵养，也不和他生气，而是说好。
“孩儿谢父皇隆恩。”呼延宏已经开始谢恩了，还示意我也谢恩，我只好也谢了恩，我并不知道皇上的脸色有多难看，也不敢抬头，生怕一个抬头就冒犯了天威。
他起身后我也跟着起了身，我偷偷看了一眼皇上和皇后，看上去没有很生气，我放了些心，倘若一回来就惹了皇上不悦，那我倒还不如直接和皇上请旨出宫，再也不进皇城来的直接。
皇上和呼延宏走在前边，皇后与我走在他们二人的两侧，我低眉敛目，只怕一步行差踏错便被治个不敬的罪。齐国和郇国礼数一样，也省了我不少事，当初在郇皇宫的日子，我到是学了不少的皇家礼节。
晚上我们便住进了东宫，我的朝服也送了过来，册宝要在择日大礼之后才能过来。皇上在上朝的御景殿设宴群臣，呼延宏说我也要出席，我只好换上朝服去。
晚上的宴席上，呼延宏始终不离我左右，他此举既是要昭告天下我受宠，又是向皇上皇后明心意。他能够顾着我，我心里是很开心的。这偌大的齐国，我也不至于举目无亲。席间，诸位王爷也来敬酒，似乎要看看这位命大的太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而世子们则都比他小，最年幼的甚至才五岁，走路甚至不太稳。
晚上我与他在东宫休息，他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了些醉意。有宫人扶着他，我跟在身后，他却不让宫人靠近，而是要挽着我的手才肯走。我无奈，只好由着他去。
“殿下，喝了醒酒汤再睡。”他一回寝宫就躺倒了，我扶着他起来，要给他喂些醒酒汤，否则明日该头疼了。
“夫人，叫我夫君，殿下是别人叫的，你不许和他们一样。”他躺着呓语，纵然他的宠爱能让我在这大齐备受尊敬，可是我怕他会荒了朝政，如今皇上皇后本就不喜我，他若是再因为我而荒了政事，恐怕我不仅要让出太子妃的位置，还要被降罪。
但看他这样子，我也不再劝他，就附和着他的话，然后给他喂完了醒酒汤，找了宫人给他更衣，我便也更了衣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带我去给皇后请安，皇后昨日没有怎么和我说话，我本以为她不太好相处，而且我也知道，呼延宏走了这么多年，将我带回来，宠到了她面前，她心中肯定不舒服。但是没想到，皇后对我倒是很好，她和我说：“宏儿今后是要继承大统的，璃儿，你若是不介意，本宫便这么叫你了。”说罢她停了一下，我摇摇头说不介意，她才继续说：“璃儿，本宫知道你远离父母亲人，必然有些思念。你唤本宫一声母后，本宫便会把你当作亲生孩儿。本宫听闻你在羁城捡了一个婴儿，还带在身边抚养。大齐能有你这样贤良的太子妃，是我大齐的幸事。”
皇后笑的很和蔼，我却总觉得她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嫁入皇家，还能有几分真心？就像姑母一般，纵然有真心，也都给了郇皇，对旁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善意。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回皇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