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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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最近怎么样？”Jack隔着办公桌，问坐在对面的简洁。右脸深深的酒窝，和杨光如出一辙，正是杨光的四弟，心里专家杨孝武，他已经在简洁的要求下，跟进叶可人的案件快两个多月。他本来因为杨光的关系，对叶可人极为关注，没想到面前这个油麻署高级督察，对她的关心更甚，隔三差五就抽空赶过来和他交流，配合治疗，比对什么都上心。
简洁双腿交叉，微笑说“按照你上次讲的那样，偶尔引导她回忆当时的情景，又不听告诉她不关她的事，效果还不错，这几次她已经能回忆到阿全转身去捡被风刮落的照片这一步了，只是继续回忆后面的事情，她抗拒得尤其激烈”
Jack点点头“good，这么快能回忆到事发前几秒，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翻阅着。
简洁眼睛一扫，就知道是叶可人的治疗底案，薄薄的几张表格，点点滴滴都是这几个月的心酸和心疼。
Jack拿起最后一张，递给简洁，在简洁浏览的时候，说“等会儿我和可人聊一聊，看一看她的复原状态，试一试能不能进行治疗的最后一步，如果顺利的话，只需这最后一步，她的病情应该就能有所突破。”
简洁露出舒心的笑容“那她终于不用再受这噩梦一样的折磨了。”
“诶，你也不能抱太大希望，通常来讲，最后一步是最困难的，很多患者因为心理承受能力差，最后都功亏一篑。很少有人能一次性成功的，说实话，我也没有百分百把握。”
Jack见简洁反应如此激烈，立刻提醒她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空欢喜一场，世事无常，希望越大，很多时候失望越大。
哪知道简洁插着手，端端正正坐在办公椅上，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没关系，试一试也好，最重要的是对可人有帮助。”说着，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况且，我对她有信心。”
“但是，可人一向胆小，我担心……”
“诶，胆小只是她一个方面而已，她的坚强，柔韧才是真正的一面。”简洁抬手反对Jack，信心十足，又有些自豪，毕竟，除了家人，和其他人比起来，她已经算是最接近叶可人的人，她的坚强，娇俏，甚至偶尔的刁蛮，任性，都是不为人知的宝藏，而她，已经现在宝藏的门口，里面有无数的惊喜等着她探索和珍惜。
“OK，既然你这么有信心，等会儿可人来了之后，如果情况允许，我尽快给她安排最后一次治疗。”Jack见简洁信心满满的样子，当下便一锤定音。
又是一个晴朗的周末，阳光再一次毫不吝惜地洒满西九龙的每一个角落，生活在海湾的香港人，虽然对晴天习以为常，可今日或许因为节假日的关系，大街上的人也较平常多了很多，人群涌动，熙熙攘攘。那个破旧楼群下面，人流比不上大街，可不断来来往往的人，也带走了前段时间的慌乱，所有人都已经淡忘了不久前在此处消逝的那条鲜活生命，但专为此事来到这里的三个人显然没有遗忘，尤其最年轻的女孩子更没有释怀。
“可人，放松心情，深呼吸”Jack站在一旁，穿着条纹衬衫，运动长裤，白色波鞋，休闲的装扮让他看起来毫无压迫力，温和的语气和温暖的笑容，更是显得亲切。
叶可人听他的话，深深吸了几口起，调节着自己的呼吸，简洁现在一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隐形一般。叶可人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望向她的脸。
简洁依旧没有说话，但微笑着，朝她缓缓地点头，鼓励她，眼中满是殷切的希望和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叶可人在简洁的微笑里，慢慢地调稳了呼吸，转向逼仄的巷道，一步一步朝着事发的居民楼走去。
“一，二，三，四……”Jack一边落后她一步的距离，配合她的速度陪她一起走向前，一边在心中默默数着叶可人的步数，看到她的步调越来越慢，步子越来越小，等她停住时，对着叶可人另一边的简洁笑着点了点头，叶可人能独自走了十七步，已经超出他的预计了，看来她的确同简洁说的一样，在柔弱的性格下，藏着少见的正向极端性格——勇敢。
简洁见Jack的笑容，心里的把握又多了几分，也勾起浅浅的笑容，和Jack一起走到叶可人身边。
“可人，不要怕，我们陪着你。”Jack压低嗓子，使声音听起来更有磁性，果然对叶可人起到了安抚的作用，至少，闭着眼睛停下来的叶可人，颤抖的幅度小了很多。只是眼睛一直闭着，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
意料中没有的到叶可人的回应，Jack继续放柔了声音说“可人，今天天气很好，气象台说过，日光时长有14小时，你感受一下，温暖吗？”
已经是深秋了，偶尔有凉悠悠的风从海边刮过，温度骤变的这段时间，这样长时间的光照和温暖确实显得珍贵。或许是Jack作为专业心理医师的原因，她内心一直对他有一份信任，在这种精神极度紧张慌乱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就照着他的话行动。
果然，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似乎真有一层淡淡的暖气在慢慢流动，随着她细细的感受，暖气也逐渐渗透皮肤，驱散了连日来无法消除的阴冷感。
“可人，温暖吗。”Jack柔声问道。
“嗯”依然闭着眼，轻轻点头。
“可以给我描述一下今天的天气吗？”
“阳光充足，温度较高，很暖和”
“你喜欢吗？”
“不喜欢！”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这种天气，是……是……”叶可人结结巴巴，再也说不下去
“是什么？”Jack的语气有些加重。
“是……”
“到底是什么？”Jack有些严厉地追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了！”叶可人慌张地拒绝回忆，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睁大的眼睛满是惊恐。
简洁见状，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从后面半拥这着她，轻柔说道“可人，可人，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我在这里，我在这儿。”
叶可人听见她的声音，似乎找到安慰和依靠，叫了一声“madam”，又无助地看着她，眼神中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怯怯楚楚。
Jack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等叶可人反映不再如此强烈，Jack才说“可人，你做得很棒，对自己多点信心”
叶可人听了Jack之言后，又下意识望向简洁，在得到她鼓励和信任的回应后，惶恐德点点头，望向Jack。
Jack也温柔地笑着看她，“可人，没关系，相信自己，嗯？”
叶可人眼中的惶恐渐渐平息，Jack指了指前面的大楼，示意叶可人看着它。
叶可人不安地抬起头，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眼光从破旧居民楼的中间开始往上滑去，快到顶层时，脑子里突然出现阿全的声音，兴高采烈地叫她“可人！”语气里是毫不掩饰地兴奋激动。
叶可人被脑海里的声音吓得闭上了眼睛，视线不敢往上，注视顶楼，更不敢向下看看地面。
Jack见她不住地颤抖，显然内心恐惧极了，心中权衡着是否要放缓进程，在看到简洁担忧而又坚定的表情后，心中也安稳了，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状态，逼问着叶可人“叶可人，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我……我”
“你想到了什么？”
“阿全……那天，阿全就是在这里……”
“除了阿全，还有谁？”
“有阿全，有我，有杨光，还有西九龙警署的的同事。”
“为什么这么多人？”
“因为阿全要自杀。”
“谁报的警？”
“市民”
“谁最先赶到现场？”
“同事。”
越来越快的语速，让叶可人来不及思考，那一天的记忆像被拧开的水龙头，倾泻喷涌而出，随着Jack的问话，叶可人深陷回忆之中。
“你为什么在现场出现？”
“我和杨光正好在附近，接到call，马上赶去现场。”
“见到阿全了吗？”
“见到了。”
“他情绪怎么样？”
“他情绪很激动。”
“你们对他说了什么？”
“我们与他约定周末烧烤。”
“他同意了吗？”
“同意了。”
“然后呢？”
“然后他向我们走过来，我伸出手，他马上就要握住我的手了。”
“然后？”
“然后起风了，我们的‘全家福’从他怀里掉出来，阿全想去捡，可是，他脚滑了，摔倒了。”
“再说一次！”Jack语气十分严厉，又迅速给叶可人下了指令。
“阿全摔倒了，他往天台边缘滚了过去。”
“你这时候在做什么？”
“我去拉他！”
“你拉住他没有？”
“没有，他的速度太快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能不能拉住他？”
“不行！不行！地面太滑，斜度太大，他太快了！”
“叶可人，我命令你睁开眼睛，看着楼顶再说一次！”
叶可人条件反射般睁开了眼睛，被Jack的语气渲染，也以极快的速度说“阿全脚滑了，我拉他，他太快了，我拉不住，我拉不住！”
“你再说一次！”
“他滚俊得太快，我拉不住他”叶可人语气已经不再那也急促，略带些哭腔，继续重复着“我去拉他，但他滚得太快，我拉不住！”
意识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同样的明媚天气，同样的破旧楼房，阿全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就在还剩两步就能走过来的时候，一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对着楼顶刮过来，阿全才放在怀里的照片被卷在地上。他立刻放下伸出的手，转身去捡。
叶可人顿时心生不安，焦急叫道“阿全，危险，别去”
“不行，这是我们的……啊！救……！”还没来得及把“救命”两个字完整吼出来，阿全顺着天台的斜坡往下滚。叶可人在他滑倒的那一瞬间，不假思索地往天台扑去，可是天台有半个人高，她纵然腿长，可是人娇小，只有上半身扑在天台上。阿全转身去捡照片时就离得有点远，现在距离迅速扩大，叶可人甚至没能沾上他的衣角，就眼睁睁看着他“咕噜咕噜”瞬间滚落，消失在天台边缘。
“阿全，阿全”叶可人哽咽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就在他跌落的地方，蹲下身子掩面痛哭。眼泪顺着指缝流出，一滴一滴砸在巷道的石板上，激起一阵一阵的细尘，也渐渐冲刷掉了叶可人心中的血腥印记。
Jack听见叶可人痛的声音时，心中一下变得安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着对简洁点点头，转身走了。
简洁打过招呼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蹲在地上，越发显得娇小的叶可人，柔情满怀，等着她尽情地放声大哭，三四分钟过去了，叶可人才渐渐小声哭泣。简洁这时候才慢慢从后面走去过，把她圈在怀里。
叶可人转过身，双腿跪在地上，抱着简洁的脖子，趴在她肩上不断抽泣，简洁知道她需要的是释放，是怀抱，是依靠。因此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揽住她的瘦弱的腰，右手慢慢抚在背上，安慰着她。
阳光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洒上这道被杂乱居民楼掩盖切割的巷道，将温暖重新带给这一线阴冷的地方。
多日之后，在阿全的墓碑前，一束洁白的花束被轻柔地放下，女子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里面那个男子依然是憨憨地笑着。
“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不过，以后我会常来的。”女子笑得温柔，满是怀念“阿全，我的好朋友，下一次，我让杨光给你表演他新学的魔术，好不好？”
说完，再次笑了一笑，终于，心里不再是无谓而无用的愧疚与痛苦，有的只是怀念和祝福。
女子站起来，对身后略高的女人说“我们走吧。”
“好。”女人答得温柔，牵过女子的手，往回走着，夕阳下，两只纤长的手紧紧扣在一起。而她们身后，墓碑前的那束花，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花叶正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