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等你了》十天杨

5、第四章

　　董事会之后的几天郑耀齐都没有回家。纪予安再见到他，是在跟UMIL的饭局上。

　　他碰巧路过，在门外看到郑耀齐在跟人敬酒本想离开，但又看到郑耀齐旁边的人却再迈不动步子。

　　那是董事会那天跟他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副经理。而且从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才突然认出来，这个宋栩就是那次他来公司，看到跟郑耀齐在楼梯间接吻的那个男孩。

　　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那天许漾会那么问他了，一瞬间心痛的要命。

　　先注意到纪予安的不是郑耀齐，也不是宋栩，而是周洛泽。

　　周洛泽明显认得纪予安，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纪副总”已经叫出了口。

　　郑耀齐突然看到门口的纪予安惊诧了一瞬，明显有些慌乱。他身边跟着宋栩，对手是周洛泽，这是他最不想让纪予安看到的局面。

　　纪予安浑身僵的厉害，反应过来之前，周洛泽的酒已经递到了面前。

　　“我听说纪副总在这次跟我们UMIL的合作里也出了不少力，郑总说纪副总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亲自请纪副总吃顿饭。既然现在纪副总来了，我代表UMIL，为我们的长远合作敬纪副总一杯。”

　　周洛泽话说的漂亮，却是话里藏刀。郑耀齐没来得及挡住周洛泽，眨眼间周洛泽的杯子已经空了，纪予安却还没接话，甚至都没有看周洛泽一眼。

　　“周总，我们纪副总不会喝酒，这杯我代他。”郑耀齐不想局面难看到影响生意，伸手想拿掉周洛泽给纪予安的杯子，却被周洛泽挡掉。

　　“如果纪副总不能喝的话，那这杯就当是展示一下我们UMIL的诚意。我干了。”周洛泽当着几个人再次饮尽，转身回了座位，眉头松了不少。

　　席间气氛忽转，郑耀齐的脸上添了几分阴翳。

　　“你晚上还回来吗？”纪予安终于开口说了句话。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只追随着郑耀齐，那个模样让他看的心酸。

　　“你先回去。”郑耀齐咬了咬牙，跟罗经理示意让他把纪予安送走，没再回头看一眼。

　　纪予安本来是被许漾约着出来吃饭的，许漾见纪予安回来后不对劲，问了很久，最后只得来一句，“不早了，回去吧。”

　　其实许漾看到罗经理就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儿了。她之后去找过郑耀齐，结果是两个人吵了几句，不欢而散。再给纪予安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她放心不下又去了一趟纪予安家里，但敲门没人应。
　　纪予安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难过展示出来的人，她知道现在最好给纪予安时间而不是缠着他问东问西，只好离开。

　　纪予安其实一直在家，但许漾打电话敲门他都没敢应。

　　怎么敢应呢。看到郑耀齐跟情人在一起，落荒而逃的却总是他，跟他是三儿一样。但他心里清楚他没办法为了这事儿跟郑耀齐去吵去闹。他是个男人，虽然跟郑耀齐一起住了十二年，却在法律上连郑耀齐的伴侣都算不上，他没立场去这么做，他的骄傲也不容许他这么做。

　　退一步讲，他跟宋栩又有什么分别。他只不过是多跟了郑耀齐几年而已。

　　纪予安不知不觉中眼泪就下来了，他抱着自己坐在沙发边，死命地盯着窗外的灯光，像在渴求着什么生活必需品。

　　还好他的生活必需品很快就打电话过来了，他抹掉泪去接，却第一次感觉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纪予安。今天给你敬酒的那是UMIL的周洛泽，现在公司正在准备上市，UMIL是公司在南方开辟新市场的最大一笔合作，这件事我应该早就跟你说过了吧？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冷落你了，但你至于在周洛泽面前给我难看给公司难办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闹腾我至少要让他五个点！”

　　“几个亿的生意我要让他五个点，这五个点谁来补？纪予安你告诉我谁来补？你吗！你这样让董事会的人怎么看我？纪予安，我为了这件事忙了多久你不是不知道。你倒好，一杯酒的功夫就给我搅浑了！纪予安你是脑子抽了吗？摆出那个恶心样子要给谁看！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予安自虐般听完了郑耀齐骂的每一个字每一句狠话，甚至对面电话挂掉的时候，他还在回味着郑耀齐的声音。

　　郑耀齐今晚不会回来了。

　　他心痛到简直不能呼吸，脑袋里想的却只有这一件事。

　　人到底能犯贱到什么程度，才会连辱骂也觉得动听的。纪予安觉得郑耀齐就是个绑匪，绑架了他十二年的感情。更可悲的是，他却竟然还不舍得离开。

　　纪予安哭的脑袋发涨，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老在梦里梦到郑耀齐，所以为了公平，现实里郑耀齐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他。

　　纪予安二十岁，郑耀齐十九岁的时候，有一次生意谈崩了，对方看他好欺负泼了他一杯酒骂了几句不入耳的话，结果郑耀齐为了给他出气，把自个搞进了派出所。

　　他那时候怕郑耀齐出来之后没人接，顶着风雪在外面坐了一夜，第二天大早等到郑耀齐出来，嘴巴都僵到说不出话。郑耀齐看到他当时眼睛就红了，把他揉进怀里抱的紧到他几乎喘不过气。

　　郑耀齐一直哭，反复说着对不起，说到哽咽还是在一直说，直到他推开郑耀齐又吻住他。郑耀齐懵了一瞬，反应过来还把他的衣服掖了掖。

　　他那时候觉得，只要有郑耀齐在身边，怎么他都能忍。但他没想到他现在最大的心痛却是郑耀齐带来的。

　　爱人的刻薄会带来一种不期待的疼痛。这种疼痛是被深藏在心里的，不期待也就不会有准备，所以就显得格外疼格外难忍受。

　　是他错了吧，要是他乖乖地接过那杯酒……要是他不曾在那扇门口停留……纪予安又做了个梦。同样的情景，郑耀齐看着被泼了满脸酒的他，一句话都没有。他的视线被水痕遮挡，看不清郑耀齐的表情，再然后，他就醒了。

　　纪予安不记得那之后他是怎么挨过来的，五分钟就像一个小时那么长。那天晚上他一直睡的断断续续，做了很多个梦，被惊醒很多次。熬到十二点多，他想起来周诺承的委托，打起精神进了书房，画架支起来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平静了许多。

　　纪予安循环放着马克西姆的澄镜之水，在天亮之前画完了一个人像练习。他并没有停下来，一直到给周诺承哥哥的图打好形才起身去喝了口水。

　　果然忙碌是个好东西，他现在只觉得脸上干掉的泪痕在时不时地发痒发涩，但他已经懒得去管那个了。一捧水拍到脸上，一切痕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笑过，哭过，都再不作数。

　　郑耀齐在纪予安没想到的当儿回了家。

　　纪予安还以为门开的声音是自己的幻听，走出书房看到那个男人正在门口换衣服，不自觉地就走上前拿过他手里的钥匙挂在衣架上，又帮他拿了拖鞋。

　　“我没做饭，你想吃什么？”纪予安话说的平常，郑耀齐甚至都有点奇怪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刚吵过纪予安。

　　“家里有什么？”

　　“冰箱里还有包饺子，我给你下了？”

　　“好。”

　　纪予安转身进了厨房，郑耀齐就乖乖地坐在餐桌边等开饭。

　　昨天晚上他没在周洛泽那儿讨到好处，彼此间五点的利益区间也还在迂回，他明显处于下风。

　　他本来是很不爽，但昨天晚上那个叫什么周诺承的，花样不少，让他玩的很开心。他没想到周洛泽明里压他一头，暗里却还给他送人给他个乐子。不过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宣布投降的。

　　许漾一大早就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发信息，用宋栩压他叫他回来看看纪予安。他耐不住烦，也有点怕纪予安以后再拿这事儿跟他闹，就回来了。不过看纪予安的样子应该没多大事儿，他想，等这事儿完了之后给纪予安买点东西哄哄也就算了。至于这段时间，就当给他个教训。

　　郑耀齐吃完饺子就走了，厨房里弥漫着饺子的味道，让纪予安想吐。他很久没吃东西了，这会儿闻了这么久肉味儿，胃里简直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收拾完钻进卧室，纪予安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闷着头轻轻浅浅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