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等你了》十天杨

3、第二章

　　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的时候，纪予安想过要不要给郑耀齐打电话服个软。他明白的，郑耀齐最不能忍的是反抗，最受不了的是撒娇。

　　深夜的寂寞还能忍，只是难耐空虚可怕。

　　手机在手里攥的越久，他就越想郑耀齐。人越不在身边，反而越是犯贱般想着他的好，想求着他回来。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纪予安自嘲般无声笑了，仰面看天花板，手机被扔在床底下。

　　纪予安没能睡多久。他早上五点就醒了，但他并不困。心里放的事太沉重，连生理上的困倦都相形见绌了。醒了之后不久，他开始咳嗽起来，这才想起去给自己熬点梨水。

　　他一到冬天就犯咽炎，早晚尤其厉害。前些年公司没有做那么大，每到冬天郑耀齐早上都会给他熬了冰糖梨水才走。

　　他很久不煮梨水了，翻遍厨房也没有找到梨和冰糖，不想吃药，喝了两勺蜂蜜，算是把这一阵咳嗽压了下去。

　　强熬到八点，把自己裹进大衣里，纪予安收拾了下自己出了门。

　　刚跟郑耀齐认识那会儿，他们都还是高中生。他是个传统意义上的普通学霸，郑耀齐是他们那个理科班里新转来的音乐艺术生独苗。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硬是让郑耀齐把他搞到了手。

　　“纪予安，你名字特别好听。”“纪予安，你好好看啊。”“纪予安，我喜欢你。”……其实直到现在纪予安也不觉得自己喜欢男人，他只是喜欢郑耀齐一个人而已。

　　那个如冬夜暖阳，夏日清风的少年，在他最痛苦的十八岁，为他撑住倾盆洒落的雨滴，从此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羁绊。

　　这些年来，为了打理公司生意，郑耀齐改变了不少，早已不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了。少年的心高气傲被磨去棱角，青涩冒失被磨成圆滑老练。甚至在不知不觉中，郑耀齐对他的爱也一点点变了味道。

　　回过神来，纪予安已经走进了一家咖啡屋。迎面扑上来三条金毛大狗，差点让他摔倒。

　　“大毛二毛三毛你们给我站住！”这会儿还很早，店里只有周诺承一个人在里面冲咖啡。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训斥的声音焦急却无奈，连忙冲上前拽住两只的项圈：“跟你们纪叔才一天不见就这么热情，亲爹的话都不听了！小心我断你们粮！”

　　“没事的。”纪予安笑笑表示自己没问题，周诺承才撒开手让三只狗子陪他，自己继续摆弄咖啡去了。

　　纪予安几乎是被三只狗子簇拥着坐进沙发里的，周诺承对此摊了摊手，深表无奈。其实纪予安跟周诺承相识不久，也是因为这三只狗子。

　　老远看到三只大狗朝你飞奔过来，恐怕是个人都得慌的一比，更别说后面还跟着一个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男人。

　　当时被撞了一下，纪予安手里拿的纸撒了满地，没几秒钟的功夫，崭新的白纸上就满是土色的梅花印子了。黑衣男人坚持要赔他东西，聊了几句之后，一方面是觉得投缘，另一方面是喜欢这三只狗子，纪予安就应了邀。

　　后来纪予安才知道对方本名叫周诺承，是个影视艺人，那天硬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也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不过他不关注影视圈，对周诺承倒也没什么认出来认不出来之说，而是根本不认识，索性就当普通朋友处了。

　　周诺承的咖啡店开的偏僻，纯粹是为了消遣和养狗，正好纪予安没什么事，又喜欢这三个小家伙，也就常来坐坐。

　　“今天来这么早。这两天没来干嘛去了啊纪哥？毛毛们都想死你了。”周诺承冲好咖啡，递给纪予安一杯，坐在他旁边的沙发里，顺便把旁边一颗直奔纪予安手里咖啡的狗头打到旁边。

　　“有点事。”纪予安摸了摸大毛的脑袋，无比温柔，“它们的那张画这几天应该就能结束了。”熟了之后，周诺承请他给三只狗子画张像。因为手抖的缘故，他本想拒绝，但央不住试了试打型，没想到不错，就继续画下来了。本来前两天应该就能完成的。

　　“挺好，我把你的画给我朋友看了，他说如果你愿意，明天就能去上班，薪水是你之前报数的三倍。不过我觉得，你再跟他耗耗，五倍他也乐意出。你要拉不下这个脸，要不我去？绝对不会亏着纪哥！”屏幕上该怎么正经怎么正经，私下里周诺承还是充斥着生活气息的。这会儿俨然一副市侩模样。

　　“我……不打算去做老师了。”见周诺承这么对自己的事上心，纪予安其实很为难。

　　郑耀齐不喜欢他出去，而他从来没有抗拒过郑耀齐什么，这简直是一种条件反射，不管他怎么想。

　　周诺承并没有苦恼，反而笑的很欠扁：“还好我没把你电话给出去，不然你绝对得被我那朋友烦死。不过话说回来，不做画室老师的话，纪哥你之后准备干嘛啊？”

　　纪予安没有回答。

　　其实公司那边他有不少股份，公司发展到现在，每年的分红他根本都花不完。他不缺钱，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郑耀齐多在意他一些。

　　以后干嘛呢？继续守着冷房子，继续等郑耀齐在外面玩够了再回家找他吗？说实话，愿意，却不甘心。愿意等一个他爱到骨子里的人，不甘心等来的却是一颗在风尘中流连忘返的心。

　　忽然意识到自己沉默的尴尬，纪予安刚想开口说句话，鼻子底下就凑过来了一颗毛茸茸的狗头，刺的他鼻子发痒，喉咙也不舒服起来。顿时咳了好几声。

　　周诺承把二毛拉进自己怀里圈住，修长的手指在它狗头上敲了两下：“二毛你再闹你纪叔小心我揍你！”没管三个小家伙的哀嚎，周诺承还是把它们关进了笼子里。

　　“纪哥以后有时间的话，再帮我画张画行吗？”再回到纪予安面前，周诺承转移了话题，从钱□□夹里翻出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

　　周诺承看照片的眉眼无比温柔：“这是我哥，也是我最爱的人。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段感情到底还是成了禁忌。”

　　“嗯。”纪予安并没想问，但周诺承说了，他也就听着。

　　“纪哥好像不怎么好奇的样子。”最后疑惑的还是周诺承。一般人听到这种事，能做到如此淡定的，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这是你的事。”纪予安笑笑。别人的感情，他向来不予评价。自己的事还没掂量清楚，怎么敢评别人是非。

　　“欧呦，还以为能吓你一跳呢。这就没意思了。”周诺承仰面靠在沙发上，右手不经意地按了按腹部：“他的照片我没多少，唯一的合照还是小时候照的。不过还好我照片多，纪哥你要什么角度的跟我说，只要能把我们画进一张画里，怎么都行。”

　　纪予安离开的时候没拿那张照片，他看得出来周诺承很宝贝它，最后只是拿手机拍了张带走。

　　他到家的时候郑耀齐也在家，餐厅桌子上琳琅满目堆的都是食材。听到声音，正在厨房忙活的男人探头出来，俨然一副求救的样子。

　　“予安，我真的不会弄菜，还是你来吧。”

　　郑耀齐皱着眉把围裙脱掉，走到纪予安面前很自然地帮他套上，以抱着的姿势给他系上。看郑耀齐没什么不愉快的情绪，纪予安欣然应允了这份差事，最后的三菜一汤很完满。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纪予安都没再听郑耀齐说过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情绪心情都还稳定。他想自己就是犯贱，只要事后给颗糖，巴掌打的再狠都行。

　　郑耀齐很温柔的吻遍他，床上一贯的暴力今天也杳无踪迹，纪予安没怎么遭罪。许是身体真的累了，他久违的睡的很好。早上醒过来，爱人就在怀里，像个暖炉，几乎要烫到他冷了许久的心。
　　郑耀齐忽然动了一下，纪予安伸手帮他拨开额前扎眼的碎发，轻轻吻上去：“醒了吗？嗯……”

　　“宋……栩……”

　　怀里人的话把纪予安瞬间从火炉边踹到冰窖里。

　　郑耀齐啊郑耀齐，你终究是被你自己推进了火坑里，可为什么要拿我来当垫背？

　　甜的多轻易，痛的就有多猛烈……

　　纪予安想起来，身子却被郑耀齐牢牢圈住。他习惯由着郑耀齐，可这一刻他只觉得还在贪恋郑耀齐怀抱的自己恶心。糟糕透顶。

　　郑耀齐起来的时候，纪予安已经把早餐弄好了，他大大咧咧的套上衣服坐到餐桌旁，对纪予安脸上的阴沉没有丝毫注意。

　　“予安，公司准备在珠江开辟新市场，也是为了上市做打算。南方有个大单子需要谈。对方很强，风险也很大。我需要你作为股东，在董事会上支持我谈这笔生意的决定。”

　　“好。什么时候？”纪予安看了眼郑耀齐，手下把刚剥的鸡蛋放在他面前。

　　“董事会在明天。对了，许漾回来了，她得了个女儿。我看过照片，一个很可爱的小混血儿。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她？”郑耀齐笑着，咬了口鸡蛋。

　　“好啊。”纪予安也笑了笑。

　　许漾是他们一个将近十年的老朋友，一直跟他们一起打拼，快三十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一个人。结果没想着要找男朋友，自己一个人先去美国把孩子生了。独立切开放，勇敢又坚强，他很佩服，也很尊敬许漾。

　　“孩子刚抱回来才三个多月，大名还没起，小名叫小咪，眼睛嘴巴跟许漾都很像……”

　　郑耀齐的笑容愈发灿烂，纪予安却有些酸楚。郑耀齐想要个孩子，一直都很想，他一直也都知道。但他在这一点上根本无能为力。

　　“耀齐，我知道你很想……”

　　“予安，我该走了。”

　　纪予安想借着机会把话给郑耀齐挑明，但郑耀齐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他无奈，但郑耀齐向来是这样。在这一点上，郑耀齐遗憾，他又何尝不是。郑耀齐能这么潇洒地拍拍手离开逃避这个问题，他却不能。

　　郑耀齐出门之后，纪予安给许漾发了条祝贺的信息，之后就在沙发上窝了大半天。

　　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上，没有给冬日难得的阳光一丝丝喘气的机会。

　　纪予安一直都挺困的，但只要一闭上眼睛，他脑海里盘旋的就都是郑耀齐早上在他怀里喊宋栩名字的样子跟提起许漾女儿时兴奋的神情。纪予安苦笑，可能要是他是女人，能给郑耀齐生个孩子，郑耀齐也不至于在外面流连忘返。

　　对于郑耀齐来说，外面那些年轻漂亮经折腾的男孩子，比起连捆绑蒙眼都接受不了的他来说，一定要有趣千万倍。

　　纪予安自虐般照了照镜子。里面的人已经不再年轻，脸颊因为瘦削看起来平了不少，嘴角的弧度微微下垂，眼角出现了细纹，眼睛大却失神，充满疲惫感。

　　面对这样的一张脸，郑耀齐怎么会舒心呢。这样的一具身体，也根本满足不了喜欢SM且正值壮年的郑耀齐……纪予安开始自责，把自己埋进沙发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