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引柔情》遇祈

1、楔子

　　街道春意正浓，生命热情，蓄势磅礴。小贩扯着嗓子叫唤想热闹自己的生意，风流场所的客流从未间断，女子的媚笑反倒也有了几分意味，小巷里传来孩子的杂踏声与河边妇女偶尔大声传出来的闲言碎语，真正是繁盛的季节啊。
　　踏着木履轻盈。
　　他微微歪着头，时不时掀开又盖回茶盖，漫不经心抬起手臂让醇厚浓郁的茶顺着杯口滑落，可直至冷都未沾杯。
　　唯一穿透茶楼嘈杂处的是说书先生温润声线，每个音节都敲落在他的心头。
　　“那晚是灯会繁盛时，他区区一人，就提着一把不知从哪个角落捡着的剑，杀意波动，试图涂炭生灵，”说书先生有意地顿了顿，“只是，他成功了。”
　　“我们都不知他究竟为何冒这种险，他的名字与样貌，最终还是无人所知。只知，只知他腰上有细铃。”
　　徐怜生沾了一口冷掉的茶，失神地凝着虚空。
　　当然没有人记得这种事情，毕竟说书有意，听书无意。
　　可徐怜生鼻尖一酸，眸子黯淡，没有任何征兆地，站起了身，他比任何时候都想离开这个地方，压着他发麻，压着他发疼。
　　徐怜生定了定神，慌乱地赶回徐府，心里头却还是盈斥着不安。
　　一眉清目秀的少女见他回来便迎了上去，“哥!你回来啦。”少女并没有察觉出徐怜生惶恐躲闪的眼神，继续道:“我听说，晚上灯会会比往年更热闹些。你便同我一道去看看罢。”
　　似是一片火光刺灼他的眼，苍白的小脸更显病殃殃，似乎风一吹就倒，单薄的人儿也确确实实在风中快站不住了跟。
　　徐怜生点点头，盛满了笑意。
　　“好。”
　　苦涩的药味还未在舌尖溶开，黑暗就席卷了他的困意。暮色重重，远处灯火倒也显得孤寂，这一觉，只觉心里更加空落落。
　　他这才想起灯会，再等下去，那丫头应该心急了吧。
　　想时迟那时快，屋外头就传出了徐褚川激动到发颤的声音，她这喜热闹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徐怜生推门而出，一路就被徐褚川拽着袖子去了大街。
　　灯火零星，不过这才刚刚步入灯会，徐怜生默了默，眸子扫向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的灯火。
　　只是这一眼，她这双眸子在这忽然亮起的灯火里显得更加璀璨，盛着星星点点，蹙眉间，也极其娇俏可人，像是冬日里的白，不染一丝尘埃。
　　徐怜生恍如隔世，又想起白日里听书时的不安与失落，仍是不明白自己今天道不明的无所适从。这才被徐褚川喊回了神，他摇摇头笑道，刚刚那不过是位素未谋面的女子罢了。
　　只一眼，只是一眼。
　　不远处，那女子红唇轻启：“此次前来，我只是来寻我的夫君，让他与我完婚而已。”可语间满是讥讽，“怎的？你也要拦我？”
　　楚愈怔愣，叹了口气，劝道：“公主，你知道的，他并非你良配。”
　　“可是，楚愈，你知道吗。我只是想让他带我走，”鸢浅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他想要什么，而我恰恰是他的筹码，他会来寻我的。而这场婚姻，也是个荒诞的玩笑！”
　　“公主，皇上在等你。”
　　“常且？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让他也不必再寻我，山水一别，也请他放过我。”鸢浅缓缓开口道：“他清楚的，他是靠多少人的尸体才爬上的这个位置。”
　　这长安内，独独敢喊皇上名讳以及说出大言不惭的话也就这位和安公主了。
　　楚愈思绪飘得不禁有些远了，当年的长安真正是民不聊生，常且权倾朝野，先帝暗地使绊子竟都未能动他丝毫，他的势力在权谋和残暴中滋长，在他有了谋反之心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常且便是执着一把剑，发如墨染，一袭白衣，直直刺向先帝，干净利落，那双多情的眼眸里像是盛着冰霜，唇角微勾，他永远都是这样，全然是一副胜者的模样。他杀光了宫内所有的人，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妃嫔与孩儿也不放过，只为自封为王，可就是这样一个血染白衣的人，提着的剑迟迟落不到和安公主的心尖。楚愈记得，和安公主那时候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眼里的水雾都不曾有过，她说：“常且，你连我都算计进去了。”那日的帝王眼眸波动，握紧的剑缓缓掉落，又是这般看着他，他对她，可怎么才好。
　　她永远不会知道的，那件于她痛苦之事，背后是鲜血淋漓，是午夜的梦魇，常且阖上眼，手里握着相思铃轻轻晃着，可铃声没入了偌大的宫中，便再也没了动静。